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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南正坐在监狱的探监室里,额头上因车祸留下了红肿伤痕,医护人员给她涂抹了艾草,浓厚的药香呛的她鼻间阵阵酸痒。
特质玻璃窗外坐着一个模糊不清的男孩,他右手握着电话,左手撑着窗沿,手背那抹横条的白,让姜南慌神。
“姐,发生什么事了?你是不要我了吗?”男孩的声音带着不敢相信又带着微微委屈,明明没有说两句话,但像是格外劳累一般,好一阵他都轻喘着粗气,伴随着压抑的咳嗽。
良久之后,丝丝啜泣声从耳边传来,窗外男孩无助地地弓下身子:“姐,我一个人要怎么办啊?”
姜南望着模糊的影子,眼睛似乎起了一层雾气,她越发看不真切,抬起手缓缓覆上那层玻璃,轻声安慰:“别怕,没事的。”
右手无名指上戴着一枚素圈戒指,在灯光的映衬下,那块大了尺码的缝隙一清二楚。姜南隔着窗子轻轻动了动,那圈层里的bj若隐若现。
“姐,没有你我不行的,你告诉我怎么办好不好。”男孩哽咽的声线在听筒里一片嘈杂,她听不真切,只是怔怔地看着男孩。
好一会儿,她才开口,“离开这里。”
探监室的警察伸出手提醒到了探视时间,他一步一步走向姜南,那错落在瓷砖上的脚步声,如同轰隆的雷鸣,击在她心。
她屏住呼吸,掌心微微捏紧,在狱警靠近的那一刻,她忽地开口:“你记住,姐姐不是坏人!”狱警以为她在挣脱,粗鲁地抓着她的胳膊,强制让她起身,她却一直望向玻璃外,有那么一刻,她害怕极了,害怕这世界上再也没有相信她的人。
玻璃外的人随着姜南的离开也站起身,慌乱的敲打着玻璃,四周涌上一干狱警,他们分别钳制着两人。
在没有听筒的传送下,那声撕心裂肺的“姐”以及那声哀痛欲绝的“离开景城”谁也没有听见。
顷刻间视野一片漆黑,周身只觉得一阵寒意,姜南猛然一怔,睁开双眼。
窗外雷声大作,雨点在闪电的突闪下敲打窗面,急促而厚重。
“醒了?”
清冷的声音再次激起姜南周身的寒。她屏住呼吸,缓缓偏头。昏暗中看见了一张戴着面具的脸,一袭黑色风衣,坐在床边,手上把玩着一枚钢笔,指尖错落有致的转动,让那支钢笔活灵活现。
“梦到什么了?”他将钢笔放到床边,问。
姜南不语,余光看着那支钢笔,是她的那只,在别院被唐言收走后,她便再也没见过。
抬眸紧紧盯着男人面具下的双眸,他伪装的很好,浑身上下似乎都藏在了黑暗之下。
姜南张了张嘴,喉咙只觉得沙哑厉害,一阵海腥气从口腔传来,让她有些作呕,不禁猛然趴到床边。胸口那堵住残留的海水吐了一地。
简约的床板下空空如也,并没有任何可利用武器。借着发间遮挡的空隙,她再打量房间四周,房间不大,没有任何家具,目光所及之处只有她躺着的这张床和男人所坐的椅子,其他地方,只剩泛黄的白墙。这是临时搭建的场所,可见,也是急促。
重新倚靠在床上,她的身子经海水长时间浸泡此时还没有多少力气,刚刚的试探和打量,她也明白逃是逃不出去,而眼下这个男人,既然带她回来,应该就不会此刻要她死。
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小瓶针剂,右手用力一横,瓶口顷刻击碎,递到她面前,“喝吧。”
姜南机警地望着他,抿了抿唇瓣,哑着声音问:“你是谁?”
窗外雷鸣电闪再次涌起,一道闪电不偏不倚地照进屋子,光线缝隙中,姜南看见了男人面具下的那双眼,阴狠、冷戾。
他将针剂又向前推了推,“会被空气蒸发的。”声线慵懒中带着丝丝威胁,在这漆黑夜色中,如同鬼魅一般,让人敬畏。
姜南思忖两秒,接过针剂,直接倒进口腔,酸涩地味觉传遍口鼻,连带着刚刚翻涌的海腥,差点儿没吐出来。
只是看见男人充满威胁的双眸,她逼着自己吞咽了下去。
男人右手不知何时又拿起了钢笔,此时正按着夹层中的机关口。
“白芨是谁?”他淡淡的问。
一开一关的声音夹杂在雨珠声中,姜南听的不真切,隐约间感受到额头血管微胀,她靠着床板眉心紧皱。
“你刚刚喊了白芨。”男人没有停下手上的动作,漫不经心的声线传到姜南耳边。
这次她听的一清二楚,强撑着紊乱思绪的额头,抬眸看他,有那么几秒,她甚至看到面前的男人分出了两个人影,闭着眼睛晃了晃头,再次抬头。重复着他的话,一字一句:“白芨是谁?”
额头涌起了层层细汗,苍白无力的唇角一直发抖,她平稳着呼吸,压制脑海撕裂的痛意,再次启唇,“你要做什么?”
话音未落,脑海神经一阵抽搐,痛的她猛然滑落床间,蜷缩起身子。
大脑像是被刀一下一下割断了神经一般,在丝丝缕缕间迸发出早已隐藏的记忆,它们势如破竹般的在脑海里叫嚣。
不轻不重的机关口声音传到耳边,越来愈大,像是钉在了耳边,敲的她心烦意乱,她咬紧牙关,嘶吼一声,甩开男人手上的钢笔。耳边猛然间没了杂音,头疼也像是也减缓了半分,仰起下巴长长吁了口气。
男人并没有恼意,甚至面具下的唇角轻轻上扬,讥诮中笑出了声,“想起什么了吗?”
他缓缓起身口袋里掏出一个小小塑封袋,扔到床边,“这是你的吧。”
关门声传来,紧接着便是一下一下的敲门声,从缓慢到急促,从急促到缓慢,寸寸把控。
姜南减缓的头痛再次袭来,她克制着颤抖的身子捡起那枚戒指,素圈中的bj在雷闪下格外夺目。
顷刻间,大脑如同空白一般,失去意识。
她像个旁观人,看着无数把刀针扎在脑间,它们争先恐后的要在她大脑里扎出一朵猩红的白芨花,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暴风雨过后的天气晴空万里,应是雨水的冲刷,连带着面前的这座城,都焕然一新。
姜南站在海岸,望着面前的海域,三三两两的人正拿着篓筐工具正在赶海,不远处有四个人,应是一家四口,父母在前面找着涨潮遗落的海鲜,姐弟打打闹闹跟在身后。
弟弟玩闹中脚底一滑,磕到礁石,姐姐紧忙趴在她身下,许是慌乱中吓到了弟弟,弟弟放声大哭,身前父母回身,母亲温善的哄着男孩,父亲牵起女孩的手轻轻摸着她沾满细沙的碎发。
不久后,一人抱住一个孩子,向远处走去。男孩又恢复了那调皮的笑脸与女孩斗嘴,女孩脸色发白,外套后背处不知何时渗出了一道猩红。
海边的清晨雾气弥漫,只几秒,姜南就看不见那四个人的身影。
远处海岸上传来一声船靠岸的鸣笛,惊飞了落在看台的飞鸟,它们振翅高飞,在这片海域上如同诗画。
原来,早就过了赶海的时间了。
一个孩童拿着风筝跑到姜南身边,小小的掌心里放着一个手机,慌张地塞到她手里便向远跑去,风筝的线很短,在半空中像是要与惊起的鸟要相撞。孩童小心翼翼的收着线,却仍是没逃过鸟儿相撞,风筝顷刻下坠浮空。
姜南望着那显示正在通话的手机,放在耳边。
“9号让你回来报到。”听筒的人开口。
姜南没理,而是看向蹲在地上哭的孩童,他抽泣着身子,目光紧紧锁在围着栅栏的海岸上,小小的手指用力捏着那个已经断了线的手柄。
“孟婆!!!”听筒的人声音提高了一个分贝,有些动怒。
孩童仍是继续哭着,低垂着脑袋用拇指和食指测量着自己的身子,量过之后,晃晃悠悠的起身打量着栅栏,像是在研究自己能不能钻的过去。
姜南看着男孩,唇角下意识浮现一抹微笑。
听筒再次传来声音:“我不想伤害他。”他的声线没有了先前那般恼怒,似是在克制情绪,但也有着微微妥协,尽管是威胁的话,说的也算是格外平缓,“雇佣者要我们给他个交代,你必须出现。”
小男孩动作很快,此刻已经跑到栅栏处,他正试探的勾着身子找合适的地方,倒也不是很笨,只是没几秒,就被海岸管理员拉住,送到了父母身边。他又哭了,挣扎着身子像是失去了世间最珍贵的东西。
姜南轻轻“嗯”了一声,将手机扔到一旁,起身前往围着栅栏的海岸。
顺势翻了几个身,踩着栏杆,捡起那张断了线的钢铁侠风筝,翻出海岸。
小男孩正一个人靠在沙滩椅上低头玩风筝线,忽然腿上多了一个钢铁侠风筝,他愣了一下。抬头不敢相信的看了眼姜南,手又疑问的指了指自己。
姜南点头。
男孩捡起钢铁侠,仔细翻看,直到在角落里看到稚嫩的字体‘iamironman’,他惊喜地喊了一声,快速抬头看向面前的女人,激动地跳起身,“你救了它!”
姜南唇角上扬,用南国的语言问他:“你是钢铁侠?”
“是啊!”男孩眉头微挑,一阵骄傲,小心翼翼的拿起沙滩椅上失而复得的风筝,又看了两眼,“刚刚我拯救了你,你现在拯救了我,扯平了。”
姜南扑哧一笑,看着满脸泪痕又十分诚挚的男孩,没忍住捏了捏他的脸颊,“你怎么拯救我了?”
男孩打开姜南的手,“有个叔叔说你的手机丢了,如果你没有手机,你就会被扔到海里。”
“所以呢?”姜南笑着问。
“所以,我救了你,这个海很深的,扔进去得好多天才能游出来。”男孩说完扬了扬钢铁侠,“是不是扯平了?”
姜南抿嘴浅笑,又捏了捏他脸颊,“谢谢你,拯救我。”
男孩抬眸与她回视,不够整齐的八颗牙齿像极了假笑,“不客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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