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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是洛子衿心中害怕，加上褚云天的再三叮嘱，这段时间一直都没敢再去找燕归的麻烦。
只是这几日细细想来，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且不说自己一开始只是想给她点教训，并未想下这么狠的手，而她明显是在出言相激。加上当时她的眼中没有半分的恐惧，神情镇定，反倒是像亲眼看见猎物上手时的兴奋，嘴角甚至带笑。
是的，洛子衿可以确定当时她一定是在笑。这个认知让她震惊之余更多是讶异，她是在故意激怒自己，是自己反被设计了？
可她当时被愤怒冲昏了头，一心只想着要狠狠责罚她，现在看来是怪异的很。当时她说话的语气和神情都像极了灵川曦月……
这怎么可能？
自己是亲眼看着灵川曦月跳崖的，难道她没死，而是又被神医救活了？
秦?在府中诊治燕归的事情，她自然也是知晓。就是这样才更加可疑，秦?是什么样的性子，怎么可能亲自照顾他人……即便是紫苏去请也断不会轻易出山……
思索至此，洛子衿再也坐不住了。
就这样直接去问？对方也不可能如实相告。告诉褚云天？没有真凭实据的，何况这次的事情他本就恼着自己……
见洛子衿一直为这事苦恼，白芷上前道：“夫人也不必心急，眼下应当先试探一番，再做打算的好。”
洛子衿点头：“依你看，我们要如何试探才好？”
白芷凑近嘀咕了两句，洛子衿思前想后总算是准备妥当，这才带着丫鬟们来到晴月阁候着。
看到来人是她，燕归不咸不淡地开口：“夫人今个怎么有空，来这晴月阁？”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绪，反倒是客气的倒了杯茶递过来。洛子衿也未推辞，顺势接过，坐下来喝了几口。
洛子衿说的倒是诚恳：“之前是我冲动伤了妹妹，思来想去总是过意不去的。所以今日特地过来送上点小心意希望妹妹能收下。”一面示意白芷上前。
白芷怀中抱着个晶莹剔透的盒子，递过来打开一看，里面竟然躺着十几颗碧绿色的莲子，颗颗圆润饱满，瞧着很是好看。
“夫人这是？燕归又岂敢与夫人姐妹相称……”燕归并未接过，反倒是一副不解的惶恐神情。
洛子衿作出关切之色道：“王爷心疼你，妹妹自然与我就是一家人，不必客气的。这些是冰莲子，对于经脉骨骼之类的疗效最好，于妹妹膝盖上的疤痕也有愈合的效果，算是姐姐一点弥补的心意。”
望着洛子衿面上客气又虚假的笑容，妆容精致，衣着华丽，那眉眼间的高傲冷艳却是怎么也藏不住的。
心里划过丝冷哼，洛子衿就是这样，无论心里怎么的恨你、恼你，在外人面前还是能装成一副柔弱又禀然不可侵的娇美状……即便是自己当年跪在她面前请求时，她也能端着一副高高在上的怜惜样，长袖善舞间，言语微笑里，无一不闪着刀光剑影。
唯有外人都不在时，她才会展现出骨子里的刻薄无情。
有时候真的很想问问她，这样会不会累？
想必是得不到答案的，她是那么恨自己，恨到连一句实话都不会愿意跟自己说的。
就算是这样，也无法否认她的美。
灵川家的女子向来很美，而且美得极有特色。就像她，不管是出言犀利还是故作温柔，都能让人过目不忘。所谓的双面美人，大抵就是她这样的。
燕归伸手接过冰莲子，不动声色地道谢：“夫人这般倒是叫燕归受宠若惊了，不知如何是好了。”
洛子衿只是笑笑，并没有急着回答，待环顾四周后才叹息道：“妹妹应该知晓这屋子本该是王妃的住处……”
燕归点点头，很是虚心的样子。
“不瞒你说，从前在灵川一族的时候王妃就是我的姐姐……那日听闻云天让你住进这屋，我才会一时失了分寸的。你看这里的布置足以知道云天对姐姐的用情之深，我也是会时常来这里看看，思念姐姐……”说完还拿帕子揩了揩眼睛。
白芷见状，也立刻上前安慰道：“王妃在天有灵也必是希望夫人与王爷恩爱呢，夫人到也不必再伤心难过。”
听闻洛子衿柔声答了声“是”，恢复平静道：“我自然是会好好照顾王爷，必不让姐姐担心的……”
看这对主仆费心演戏，燕归总算是看明白了，敢情是说“她们”姐妹情深、“他”和“她”恩爱有加，自己再怎么样也比不过她们姐妹俩。这是变着法子提醒自己别痴心妄想啊！
燕归将冰莲子放置好，有些同情的笑着道：“洛子衿，你怎么还是那么天真？你以为你是在和谁说话？”
眼看对方因着自己的话迅速变了脸色，很是痛快。看来自己骨子里也是个刻薄又斤斤计较的主。
眉毛上扬，妩媚的眼角上扬似笑非笑的模样，丝毫不掩饰眼中的怜悯。
直到她眼中出现惊恐：“你……你是……”
“燕归在这多谢夫人好意了。若没事了，夫人还是回去吧，也可以好好回忆下夫人和王妃间的姐妹情谊……”笑意只是保持了一会儿，燕归又恢复刚才的平淡，波澜不惊的脸上已经看不出任何怜悯的痕迹。
洛子衿有些晃神，一瞬间居然以为她又回来了！那样怜悯的看着自己！
就像以前，不管自己做了什么，她都不会生气也不辩解，从来都是似笑非笑的看着她，让她一度有火也发不出，甚至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怜……
可怜？她被自己莫名其妙的念头吓到，她洛子衿怎么可能会可怜，最后胜利的还不是她么，也只会是她！
月燕归，我连灵川曦月都能取代，更何况你？现在就让你多逞点口舌之快好了。
哪怕你就是灵川曦月又能怎样，我既然能让她死一次，就能让她死第二次！
眼中的狠色加重，她没有再说什么，眼神凛冽，变得狠绝且强硬，充满了胜利者的语调：“那我就不打扰妹妹了。”
说完就带着白芷扬长而去。
待洛子衿走远后，紫苏急着上前检查：“这冰莲子可是药中圣品，夫人她怎么会这么好心相赠？”
“不清楚……许是她另有什么打算吧！”燕归拿起冰莲子仔细研究了半天，也并未发现有任何问题，和紫苏讨论来讨论去的，也没个所以然。干脆让紫苏去找秦?来看看，省的伤脑子，最近烦心事太多，脑子都不够用的！
过了一盏茶的功夫，秦?推门而入。
身上看着像是刚沐浴过，还带着淡淡的药草香。
望着他眼下有明显的青紫，燕归很是不忍：“昨晚又弄得很晚么？别太幸苦了……我不应该现在找你来的……”难得温柔，倒了杯水递给他。
“不要紧，只是有些药性弄不明白看书看晚了点……”不想让她担心，故作轻描淡写的概括。到底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哈欠，接过水却未喝，“对了，那块玉佩的来历我查到了，刚好过来一并告诉你。”
“嗯？”燕归顿时很感兴趣，搬了个椅子坐在他旁边，示意他快说。
“我从师父留下的古书里查到，那只六脚两翅的麒麟相当于麒麟中的帝王，被称为瑞兽麒麟……这麒麟玉本是两块，合在一起便是整个莲花状，你看到的玉佩并不是破损了，应该是其中一半……”抬手让她别心急乱动，喝了口水继续道：“按这个方向就好查多了，原是北岐国镇国将军韩府便是以瑞兽麒麟为尊。北岐国上下都知道，这可以说是代表了将军府。”
“既然如此怎么会在湘篱手中？难不成她是将军之女？”有些不可思议，想想看莫湘篱行为举止也确实像大家闺秀，倒也没什么好惊讶的。
“这不可能。韩府历年来都只会将以麒麟为图腾的玉佩传于家中男子，而且必须要立有军功才行，要求很是苛刻。等于说拥有此玉之人就被定为将军府的传人，关键时候甚至可以调动军队的，这点和你们家差不多……”见她神情突然黯淡下来，他有些歉意地看着她，“听说韩老将军之子韩城在战场上立功无数，从退隐的父亲那里继承此玉佩和将军之位。可惜在与邻国一战中不幸死于战场，这玉佩也跟着失踪了。至于去了哪里就不得而知……”
“这玉佩竟然这么重要……那你可知在什么情况下会交给女子？”湘篱绝对不会莫名其妙去偷吧，那就只有一种可能，是韩城主动赠与她。那不就是……
“自然是作为定情信物了，收到半块玉佩，那么必定是未来的镇国将军府的当家夫人了……”
“原来如此……”秦?话说至此，燕归自然是立刻明白，回想了下很快明白一二，“好了，莫湘篱的事你不必再查了，我会亲自问她……你先来帮我看看这些个冰莲子可有问题……”
将锦盒递给秦?，他接过后仔细看了看，又置于鼻端嗅了嗅都没发现问题。莲子颗粒饱满、大小相同还散发出阵阵香味儿。开口道：“此物对你膝盖上的疤痕很有好处，我看过了也无不妥，你从哪得来的？”
“是方才洛子衿送来的……真是好东西？那就奇怪了，她转性了？”不能怪她小心眼，洛子衿的手段她是知道的，不得不小心为上。
听闻是洛子衿所赠，秦?一样把她列为重点防范对象。又在手心里翻来覆去的检查，原本温热的手心在与冰莲子接触的地方冒出一股寒意。
心下一紧，连忙燃了盏灯，将莲子放在火芯上灼烧……
见他神情严肃，燕归也变得紧张起来，紧盯着莲子出神。
很快，遇到高温莲子似融化一般，表面上浮现出一层薄薄的冰霜，莲子周围散发出的寒气使空气都变成了雾气。见状，两人皆是一惊。
“这是什么？怎么还会冒烟？”指尖靠近想要触碰，结果被冻的猛然一缩，这么凉！
“这不是普通的冰莲子，而是寒冰莲子。是由白露冰莲所结成。白露冰莲只生长在极冷的雪上山顶，只有当暴风雪来临气温降至零下几十度的时候，才会开花结果。结出的莲子是世上极寒之物……”
“有毒么？”
“那到不是，这莲子也确实是极难得的药材，于寻常人来说是求之不得。只是你从小习咒焰之术，本是极热的火焰体制，若是服用这极寒的莲子，必定会心脉受损最后不治而亡。”
“若是服用后会有什么症状？”燕归冷笑，看来洛子衿是一直在怀疑自己的身份，才想出这样的法子来试探……为了对付自己她还真是费尽心思，既然如此她又怎能不让她如愿呢？
“刚开始只是头痛发热与寻常感冒无异，后期才会在冰火相冲下筋脉尽损……”
“嗯，我晓得了……”
“你打算怎么做？”
“洛子衿不是想要证实我的身份么？也是时候让她知晓灵川曦月回来了……”
眼中划过恨意，洛子衿，你从我身上拿走的一切，我都要你原封不动地还回来！
要报复一个人不是毁掉她，而是夺走她最在乎的！没有什么比得到后又失去更让人痛不欲生的……
秦?思索眼下确实是动手的好时机，就没有阻止：“那么之前的几次事情应该也是洛子衿所为了。”
没想到燕归却摇头：“不对，按照洛子衿的性子虽然做事狠决却不会花那么多的心思，她若是要动手肯定是想直接至我于死地！而之前的舞池坍塌，在我药里面加五神散更多的像是试探，目的是希望慢慢折磨我，而不是一击致命！”
秦?想想也有道理：“可她今日的行为不也是一种试探？”
燕归点头：“所以我一直觉得有些奇怪，如果不是我推测错误的话，那就还有另一种可能，她是受到别人的鼓动。”
“你的意思是别人教唆了她？”秦?蹙起眉，“如果是这样的话，就很有可能是她身边的人。”
“可能性很大，所以才能轻易靠近我而且对我行踪了解的那么清楚……”
“你不会连洛子衿身边的人都得罪了吧？”秦?忍不住插嘴，换来燕归的白眼，“这个我怎么知道？所以要你去查查了。”
秦?点头道：“我知道了。只是对你行踪了解清楚的也有可能是你身边的人。”
“什么意思？”
“你虽然做事谨慎，但是你身边的人可就未必，轻易被人套了话去也不是不可能。”
等到秦?离开很久后，燕归还一个人坐在那儿出神。
今日算是有了很大收获，秦?的话也让她豁然开朗。
眼下事情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只是玉佩的事情还让她有些弄不明白，湘篱是韩城的未婚妻么？
眼神盯着窗外，思绪却跑回到之前的齐王府，莫湘篱跟自己说的话——
“燕儿，你方才对牧大人说的话也太直接了点……”
“哪句？”惊讶她居然会特地跟自己说这个。
“就是‘紫苏她死了’……”
“实话而已，难道要我去骗他么？”不以为然的口气。
“有时候即便是抱着虚幻的希望度日也是好的……”湘篱叹气，神色迷茫，“你爱过人么？”
尖锐的问题直戳胸口，深却不见血。
她张了张嘴，却是哑口无言。
“你有刻骨铭心的爱过一个人么？爱到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爱到只要知道他还活着、还好好的就足够了……哪怕再也见不到他，一直活在自我的欺骗中也不要紧，因为至少还有希望……一旦知道他真的死了，便是什么念头都没有了，从此世界里也没有颜色了……”
温柔的嗓音里第一次听见悲伤的味道，看过去，双眸中充满死寂，是真正不带一丁点色彩的空洞，让人想哭。
明明是说着不关自己的事，可她看上去那么无助，像是溺水的人，整个陷在绝望里头。
……
而现在看起来，与韩城的死是脱不了关系。
那所放的花灯也必是为了韩城。
可她也没打算急着去问，还有更重要的事得先去证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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