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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担心燕归的身体，今个一大早莫湘篱就跑去了厨房，想来亲自煮些清热的米粥小菜，也好让她去去热气。
正在热火朝天的张罗着，突然有人推门走进，带进一阵药香……回头看去，果真是秦?。
“秦先生真早！”湘篱起身，浅浅一笑温柔地行礼。
眼前的女子笑得分外单纯，脸颊边还有个浅浅的梨涡，因为忙碌额上覆了一层薄薄的汗珠，抬袖擦汗间不慌不忙、举止婉约温顺……
和燕归的性子倒是截然不同……秦?在心中对莫湘篱迅速下了定义。
能查到的只是真相的一部分，那么剩下来的呢？
剩下的，便是她千方百计想要隐瞒的部分了。
既然选择遮掩，那势必不会像看着般单纯了……秦?眼中划过复杂，不过一瞬间，面上还是一副淡然的模样。不动声色说了声“嗯”，算是对湘篱的回答。
秦?随手从袖中翻出一堆药材分门别类置放于灶台边，又拿起个药罐子开始生火煎药，待火生着，依次将药材放入，整个过程显得有条不紊。
湘篱见他白衣飘飘仙气十足，本以为是不食人间烟火，没想到做起这类粗活儿也是顺手的很，不见狼狈只有飘逸，不禁赞叹的不行，连带着他疏离的眉眼在眼下看来都俊美了许多。靠近观察道：“秦先生这是在给燕儿煎药么？”
一眼扫过，灶台上搁置的是黄岑、麦冬、决明子之类，都是些清热解毒的药材。
她从袖子中摸出一把薄荷叶，放入其中：“加点薄荷叶进去，汤药的味道会比较不那么苦涩，燕儿她嘴刁的很，最怕苦了……”
薄荷叶的清香加上女子淡淡的脂粉味，意外的好闻。总算是让他抬起头来。
“你懂药理？”诧异地开口，没有多少情绪的眼里加了点疑问的味道。银白色的眼眸透着亮光，灼灼的看着她。
被这一双眼睛盯着，湘篱有一种无所遁形的感觉，好像什么秘密都瞒不住这眼睛的主人。她不明白自己怎么会有这样奇怪的感觉。
他一直盯着她。
她只好硬着头皮开口：“我怎会懂这些？不过是从故人那里学了点皮毛罢了……”
“故人？就是给你莲雪丸的那个？”
“嗯……”脸上闪过不自然，不明白他会何会好奇这些，她也没有贸然多说。
“你这位故人倒真是挺厉害的。”意有所指，说完又低下头，只关注于炉火上煮着的药罐子。身上又透着惯有的疏离感。
觉得他好似话中有话，湘篱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看着他的后脑勺有点苦恼。她并不习惯和这类冷清之人打交道，可是就这么等着一句话不说，好像也不太好……
湘篱顿时陷入犹豫中，说话还是不说话？这粥怎么还没好？
想了半天还是决定主动开口：“神医的名号在南越流传已久，想不到秦先生你竟然这样年轻啊。”踌躇了半天，才冒出这么一句话。原谅她就是好奇而已。
“神医秦?只不过是一个称号，是从师父那里继承来的，做不得什么数。”本来懒得回答这种莫名其妙的问题，不过看她好奇的紧，想想还是决定开口。虽然大部分的问题于他来说，都是不必回答的蠢问题……
“那你原来不叫秦?么？”
“也可以这么说吧。反正云渺宫的每一任主人都是叫这个名字……”
“都说‘神医手中无死人’是不是真的？”继续好奇八卦。
“当然是假的！对神医的谣传不过是世人夸大了，生死由天命我们也只是尽力而为。”语气开始无奈。
“哦……那又为何不允许轻易出山呢？”
这回他皱了皱眉，选择不再开口。
碰了个软钉子，想了想或许这是人家特殊的门规秘密，不能随意告知外人。莫湘篱意识到是自己多嘴了，有些讪讪地笑了笑。
过了好一会，药终于煎好。揭开盖子，厨房里顿时充满着药香味……秦?将药蛊盛好后递给莫湘篱，让她也一并带去晴月阁，自己很快又接着低下头，不知道在弄些什么。
莫湘篱没有再多问，关上门便离开。
出来后，外面是一如既往的艳阳天。
莫湘篱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被这闷热的天气弄得有些烦躁，都已经立秋了，天气却一丝凉意都没有，连着她的内心也有丝隐隐的不安。
从厨房不出几步就来到晴月阁，湘篱推开门，走至燕归的床边坐下。屋内的凉氲总算是让她舒了口气。
拍了拍燕归的脑袋，递过药蛊笑道：“这可是秦先生刚刚煎好的药，赶紧的趁热喝了……”
燕归原本一直低着脑袋，不知道在发什么愣，都没有注意到湘篱此刻的靠近。待听到声音后才抬起头来，想了一会儿，才勉强扯动了下嘴角像是在对着她笑。
或许是光线昏暗的缘故，这笑容看上去可一点都不好看，甚至有点苍白。
空气里充斥着药味和令人心悸的感觉。
“湘篱，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突然间的开口，疑问的句式却透着肯定的语气，一句话让莫湘篱瞬间变了脸色。
燕归又盯着她看了片刻，这才伸手去接药蛊，一勺一勺地翻动着药汁，却并没有急着去喝。
屋内除了勺子撞击着瓷碗的声音，竟然是安静的出奇。
莫湘篱的思绪停住了，脑子里有瞬间的空白，之前那股闷热、烦躁的心情又翻涌上来。白皙的手指压了压胸口，心脏依然跳的很平稳，也没有被对方揭穿后的尴尬，也许她早就知道瞒不了多久的。
脑海里闪过很多片段，莫湘篱很佩服自己在现在的情况下还能这么平静，甚至还回想起第一次见到燕归的情景——漫天的大雨、绯红的衣裙、空洞的眼神……
她连每一个小细节都能回想起来，一个都没有遗漏。
当初她的预感是正确的，她的一切终于要因为眼前这个特殊的女子而彻底改变了……她的秘密再也隐瞒不住了。
莫湘篱试着张了张嘴，思绪依旧混乱，最终什么话都没有说出口。
眼见她一直沉默不语，燕归叹了口气：“从我第一次进入锦绣坊时就夺去了你‘第一美人’的称号；后来我留在齐王府，你也主动开口留下；然后我受伤，你亦跟随褚王赶来……我遭人陷害被人下药，这一桩桩的接连而来。依照你的性子本不会参与这些，为何我在的场合你就一定会出现……你究竟是嫉妒我，还是……另有目的呢？”
“燕儿，我没有……”湘篱一听着急着反驳，却被打断。
“就算这些都是巧合，那齐王呢？齐王又怎么会知道紫苏的事情，而且对我的行踪了如指掌，难道这一切不是你告知的么？还有为何我出事的时候你总是那么巧刚好在场？”总算是将疑惑的事情一股脑的说出来，燕归心里也松了口气。
说完目不转睛地盯着莫湘篱，既然摊牌了，就一定要问出些什么她才会罢休。
这次她一点也没着急，而是安静的等着莫湘篱开口。
“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再隐瞒的了……”思考了很久，莫湘篱终于下定决心，抬眼认真看向眼前的女子。她因着生病脸色很不好，病容却没有破坏原本的美貌，反而平添了几分柔弱，更让人怜惜，此刻她的眼神中不再冰冷甚至有些温柔。
这样的安静温柔的燕归是莫湘篱从未见到过的。
鼻头莫名有些发酸，莫湘篱吸吸鼻子重新开口：“就像你不是月燕归，我也从来都不是什么莫湘篱。”
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燕归却是瞬间明白过来，对方会这样说必然也是知晓了自己的身份。她“嗯”了一身，坐直身子，并没有被识破的惊讶，还顺手碾压了下翘起的被角，道：“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知道她问的是“灵川曦月”的身份，湘篱答道：“其实很早就怀疑了……”回想起这一系列的事情，总觉得她从来没有想要过隐瞒，从最开始一摸一样的九月舞霓裳；到后来不经意透露出的种种细节……虽然具体自己也说不清楚，但就是觉得她像是刻意在引起别人发现她的身份一样。
“只不过是最近才证实的……”末了，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
“看样子，你是都知道了。”燕归歪着脑袋，半个身子靠在软枕上，双眼微眯，神情莞尔。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样。
“也不全是的。”湘篱摇摇头，“你太神秘了，我怎会都知道呢？不过是从旁人口中得知一二，加上自己猜测得出个七八分，剩下的两分我在等着你亲自告诉我……”
如此坦诚的莫湘篱，倒是换成燕归惊讶了
“你现在所知道的也基本上就是事情的全部了……”没有半分的犹豫，燕归叹了口气继续开口，“只是唯有一点你可能不太清楚，我与褚云天的联姻，从来都不是你情我愿的……”
——
作为灵川一族的人、更是族长滴女，灵川曦月从出身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千娇万宠却身不由己的人生。
因着她从小就展露出来的非凡天赋，被族中长老们寄予厚望，破例直接订为下一任族长来培养。小小年纪肩负着灵川一族甚至整个南越的兴衰……
稚嫩的肩膀自此扛上了本不该是她这个年纪所承担的责任。
却从来没有人问过她辛不辛苦、愿不愿意。
即便在外人眼中锦衣玉食、风光无限，可代价却是失去普通人最为寻常的自由。
小丫头的一言一行，甚至衣食住行都得遵行族中规矩，言行举止都得受到严格的控制……除了从小就得练习咒焰术，琴棋书画无不要求严苛。对于一个小孩子来说，恐怕天底下没有比这更让人煎熬的事情了。
在这般单调又严苛的教导下，她一直都是任性和叛逆的，更是养成了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偶尔的跑出家消失个几天、没事整整夫子闹闹别扭。
这些让族人头疼不已的事，也无非只是任性的姑娘想要体会一些不同的生活罢了。
在别人的眼中灵川曦月是娇滴滴的、高高在上的大小姐，是身负重任的未来族长，就算是夫子或是族中长辈，看到她也无一例外都是敬重和畏惧的，更别说是同龄的伙伴了。事实上，除了贴身丫鬟紫苏和秦?，她甚至连个说知心话的人儿都没有。
所以当她第一次来到锦绣坊，怀揣着陌生的恐惧和担忧以及对于前途的路一无所知时，是莫湘篱主动对她开口、对她微笑，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她都是欣喜的，是真心将她当成朋友看待的。
人与人的缘分本来就是件奇妙的事情。
正是因为如此，即使后来她知道莫湘篱有事情瞒着她，她也不愿意去往坏处想，她在等她的解释。
身边仅剩下来的那几个人，都是可以放心托付的了，若还是怀疑隐瞒，那她就真的是孤单一人了……
在灵川曦月百岁成年之际，遵循族中的要求，在谪露圆台上对织云石进行预言，预言很成功，意料之中得到所有人的认可，可还没等她得意够，就招来了一场她完全不想要的联姻……
于是任性的小姑娘再一次逃离家族，她决定这一次绝对不会向家族妥协。她也第一次拥有了自由的、与之前完全不一样的生活。也正是这一段时光支撑起她后来无尽的黑暗岁月。成为她一次次熬过痛苦的蜜糖。
“开心的日子总是过的特别快，后来我接到秘密诏书，说是南越王以灵川一族涉嫌叛国的名义，将我的家人关进了地牢受审……当时南越王越明毅刚刚继位，为了得到灵川一族的支持来巩固统治，势必要我下嫁于褚云天。他用我灵川一族满门的性命为要挟，我又岂能不从？
“却不曾想到，当我出嫁那一天，迎接我的不是未来的夫君，不是至亲的祝福，而是一场突如其来大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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