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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的京城静谧无声，路两旁连一丝光亮都没有，不知何时，店家为了引人注意，特意悬挂的灯笼不见了，光秃秃的连牌匾都看不清。
越往叶府的方向走，楚韵面色越难看，一片嘀嘀咕咕的吵闹声中，他看到了成片的火光。
叶府大门脏乱不堪，烂菜叶子烂鸡蛋，扔什么的都有，四周的围墙贴满了各种鬼画符，出自哪家道观都在角落里写着，摆明了是糊弄人的玩意儿，偏还就有愚昧无知的人深信不疑。
正门已没法看，后门还好，虽也有人贴，但零零散散，像狗皮膏药一样东一块西一块，相较而言强了不是一星半点。
楚韵随手扯下一张，看着画的歪七扭八的鬼脸，面露嘲讽。
这便是婉儿豁出性命也要护着的百姓，听到点风声不仔细查证也就罢了，还对救下他们的恩人杀人诛心，若婉儿知道他们近日里的所作所为，定会伤心吧。
她那张小脸，总是带着期盼与憧憬，便是杀人也只杀恶人，除非真到了必须斩草除根的时候，才会稍微狠狠心，事后要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几天几夜不出门才能有所缓解。
只是缓解，不是遗忘。
他深知她心里压着太多事，深知她也不过是个心软到极点的姑娘，也曾尝试着开解她，以绝对的态度告诉她，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对的。
可每每开口，她脸上的笑就会有片刻的僵硬，他舍不得剖开她心里的伤口，更舍不得让她再次面对残忍的过去。
一压再压，就压到了现在。
楚韵眨眨酸涩的眼，尽力想要克制住翻涌的思念，然过往种种，包括她的一颦一笑，她身上的味道，都深深刻在了他心里，除非把整颗心都挖出去，否则再克制都是无用功。
思念越深，痛的就越深。
他的面色隐于暗处，实在算不上好看。
薛宥泽已经和柳泽把剩下的鬼画符都清理干净了，只剩墙上的污垢无从下手，最刺眼的，莫过于红墨写的莫大的“妖女”二字。
“这群刁民！愚昧！无知！”
柳泽磨磨牙，用衣袖擦了许久，袖口都快磨破了，墙上的字却半点都没少。
就在他准备脱下衣服继续时，薛宥泽拦住了他，二人齐刷刷抬头，盯着楚韵。
他的状态实在不对劲。
冷静是好事，可过于冷静就不正常了，总给人一种黑云压城城欲摧的感觉。
“别看了。”
薛宥泽扯过他手里的黄符，三两下撕碎，好声好气的劝着。
“等小师妹回来，一切谣言都会不攻自破。他们连命都是小师妹救的，没道理揪着莫须有的东西不放。”
在他看来，百姓们刚安定不久，还没有充足的安全感，难免听风就是雨，但要说真的一点理智都没有，未免夸大其词。
薛宥泽这话说的还是太早了点，全然忘了人心难测的道理，会始终念着恩情的人少之又少，而忘恩负义的劣根性，却几乎人人都有。
他话音刚落不久，拐弯的地方就冒出了几个探头探脑的百姓，个个手里抱着包袱，鼓鼓囊囊，能捏成各种形状，但凡长点脑子就不难猜出里面是什么。
“你……你们是什么人？我们贴的东西呢，是不是你们撕了！”
“天杀的！那可是用来避邪镇妖的圣物啊！怎么能说撕就撕！”
“跟他们说什么废话！管他们是谁呢，帮着妖女，就是跟妖女一伙的！我看着他们，你们快去前面叫人，无论如何都得问出妖女藏在哪里，找出来火烧祭天！”
妖女？火烧祭天？
楚韵当场就黑了脸，双目阴沉，宛若在看死人，几个大步上前揪住了最后开口的大汉，照着他膝盖骨用力一踢，摁着人跪在了地上。
“这话，是谁告诉你们的？”
大汉也只会逞嘴上威风，见状哪还说的出个所以然，只张口闭口的“妖女”。
“妖女不除，下一个遭殃的就是我们了！我不要死！不要死啊！求求你们，快告诉我妖女在哪，只有她才能让老天爷熄火，放过我们啊！”
“荒谬！”
柳泽大步上前，用力将他踹翻在地，骑在他身上“哐哐哐”捶了好几拳。
“如此荒谬的话你们都信，我看是真昏了头了！”
两条路上涌来的百姓越来越多，或哭或嚎，指着他们一顿骂骂咧咧，还有人大着胆子上前推开了柳泽，解救了被揍的鼻青脸肿，昏迷不醒的大汉。
“打人了打人了！妖女的傀儡打人了！”
三人被逼的背靠背立于墙边，冷眼看着推推搡搡却不敢靠的太近的百姓，想动手的冲动已经快克制不住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身后的门板突然松了，三人相继被人扯了过去，门也几时关上，任由外面的人锤也好，砸也罢，就是不开。
两个侍卫明显顶不住，管家又点了两个身量魁梧些的上前帮忙，这才勉强撑住了摇摇欲坠的大门。
管家松口气，无力回头，辨明来人身份，淡定下跪行礼。
“草民给陛下请安，见过柳大人，见过薛公子。”
楚韵弯腰把人扶起，静静的听着外面的吵闹声。
“像这种情况，每天都有吗？”
管家点头，面露苦笑，重重叹了口气。
“也不知是谁如此可恶，非要如此糟践我们大人。大人身死的消息都传的沸沸扬扬了，叶府也挂了白帆，准备再送大人一程，谁知门都没能出去，就被他们堵了回来，硬要咱们交出大人的尸体，焚烧祭天。别说我们没有，就是有也不能交啊！”
“他们见不到人就不肯走，日日守在门口，时不时就要闹上一通。有大人留下的侍卫在，倒没人敢贸然往里闯，可便是如此，对大人而言也是莫大的羞辱啊！”
管家老泪纵横，用力吸了几下鼻子，哽声道。
“没有大人，哪来的他们的今天，他们怎么能忘了，怎么敢忘了！”
谁说不是呢。
楚韵的脸上泛着寒光，半晌，抬手唤出暗卫，轻轻吩咐了一句。
“处理干净。”
不能让他们脏了婉儿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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