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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了眼自己的小师妹，默默放开了手，撇过头看向出窗外，不忍心再看到刚才吐血的场面，甚至蹲在地上堵住了耳朵，闭着眼听都不忍心听。
别说他了，这第二次喂药，连楚韵的手都是抖的，有好几次都差点把药直接倒在了身上。
一碗药总算见了底，所有人都在煎熬的等待着，等待一个至少比刚才好点的结果，可现实却总是差强人意。
叶暮婉还是吐血了，且这次吐血的时间比刚才还要早一点，几个姑娘再次陷入了慌乱，不住的给她擦着身上的血，末了实在擦不干净，就另外拿了身干净衣服给她换上。
她最爱干净了，倘若醒来看到身上又脏又黏腻，肯定会不开心的。
等她呼吸稍微平稳一些之后，老大夫直接盘腿坐在了脚榻上，搭着她的手腕给她把脉。
药确实是管点用的，至少金蚕蛊变得更安分了，趴在那一动不动，但与此同时，她的身体也损耗的更严重了。
本就因失了孩子而引发大出血，还没开补呢又接连吐了两次血，再加上她情绪不高，郁结重重，又怎么会有好结果。
老大夫重重叹了口气，继而收回手，摆手指使着柳泽，让他把桌上泡在烈酒里的金针拿过来。
“她的情况很不好吗？需要再次动用金针。”
素云不敢直接给叶暮婉把脉，就只能把全部希冀都寄托在他身上，但看到他再次拿起了金针，她也无法再保持冷静了，挤开他就要把脉。
老大夫没有拦她，拦她的是楚韵。
“她的情况好与不好，都有老先生加以评断，你这时候动了手，她醒来问的时候，你打算怎么说，是骗她，还是说实话？”
“横竖两个都会惹她不开心，不如就从一开始便扼杀这种可能，对你，对她，对我们，都好。”
说白了，他真正过不去的，其实是自己心里那关。
他不是看不出，婉儿眼下的情况已经接近油尽灯枯了，但他就是宁愿老大夫各种骗自己，也不愿听素云说一句实话，唯恐自己接受不了。
当然了，他也确确实实难以接受，直至下过金针，才咽咽口水，哑声询问。
“她……怎么样了？”
老大夫看他一眼，边收着金针，边平静道。
“亏了气血而已，等她醒了好生给她补补，过不了多久准能复原。但，切记，万不可再让她继续操劳了。”
“知道你们一个两个的都爱惯着她，纵着她，可那是以前，凭她现在的身子骨，是绝对经不起半点风吹草动的，你们不能再由着她的性子来了，必须强硬起来。”
“听您的意思，这是要把我关起来啊。”
一片寂静中，叶暮婉悠悠睁开了眼睛，好巧不巧就听见了他最后的两句话，实在没控制住，这才提出了抗议。
一瞬间，床边就围满了人。
叶暮婉先安抚的摸了摸楚韵泛了青茬的下巴，转而看向握着她的手跪在床边的谢风，他脖子上的红痕依旧清晰可见，多看一眼都令人心疼不已。
他也才十岁冒头而已，便是经受过再多苦难，受过再多折磨，估计也没有哪一次像昨日这般，半只脚都踏入鬼门关了。
幸好楚韵去的及时，不然只怕就真的再也见不到他了。
摸了摸他的头，叶暮婉尽力扯了扯嘴角，柔声道。
“让你跟着受委屈了，怕不怕？”
谢风使劲摇头，缓缓趴在了床边，瞪着双泛起水光的大眼睛看着她，活像个害怕被抛弃的狗崽子。
倘若他身后有尾巴，此刻必定耷拉到地上了。
片刻后，他吸吸鼻子，说了番令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话，为原本悲痛的气氛，增添了一抹浓重的温情。
“姐姐，我不怕死，但我怕你出事，你说过，要带我逛遍京城，还要亲自教授我，看着我出人头地的，你快点好起来，好不好？”
叶暮婉歪歪头，手指轻轻挠了几下他的手心，随后抿唇笑了。
“好，你放心，对你的承诺，姐姐一直记着呢。”
就算她真的没有精力，没有力气再教下去了，不也还有楚韵他们嘛。
他可是楚韵一眼看上的继承人。
谁都可能不用心，唯独楚韵不可能。
所以叶暮婉一点都不担心。
相较而言，她更挂念的，还是楚韵。
倘若她真的不在了，估计他也撑不下去了吧。
她可不想过早的在下面看到他。
她可以等，哪怕等上几十年，只要是为了他，那都是值得的。
“师姐，我有点饿了，想吃你做的桂花糕。”
这个季节，哪里有桂花，但素云还是笑着点了点头，起身拉着薛宥泽就往外走，还顺便把其他人也带走了，留出充足的时间和空间给他们这对苦命鸳鸯说话。
仔细想想，他们这对是真的挺苦的。
好不容易报完了家仇国恨，熬到了楚韵登基，又摊上了月岚风这个疯子。
好不容易逃离了西楚，熬到了成亲，小师妹的身体却扛不住了。
难怪孩子没了她会这般伤心，估计她早就知道自己扛不了多久，所以想尽可能给楚韵留个念想吧。
如今连这最后的念想都没了，要她怎么能不伤心。
房间里，叶暮婉安安静静窝在楚韵怀中，放在他腰间的手时不时的轻抚，等他情绪终于恢复平静，两人才分开一些距离，深情凝望着彼此，像是要把彼此的容貌深深刻进心里。
半晌，叶暮婉抬手抚上他的侧脸，不厌其烦的在那道疤上流连。
虽说他早就已经不疼了，但每每想起来，叶暮婉都依然会心疼。
“早知道，当初就该把这道疤给去了，也免得你现在做什么都不方便，出个门都得戴面具。”
楚韵蹭蹭她的手，不以为然的笑了。
“戴面具有何不好，只要你喜欢看，我可以每天都把狐狸面具戴脸上，但如果你不喜欢，我现在想办法去疤也来得及。”
怎么可能来得及呢，伤口都已经完全长住了，便是再好的去疤药，也必定会留下痕迹。
既不能完全恢复，倒不如从一开始就不动它。
就好比他们之间的感情。
若早知生离死别会这般难受，还不如从一开始就保持距离，做对最熟悉的陌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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