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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况军国大事。
早在清军过江前，朱君壁和众人就推演出清军可能会在受挫之后，舍弃固若金汤的南京，转而攻打更容易攻打的苏州。
针对这个可能，朱君壁早就作出了有效的应对。
“南京到苏州，向来富庶，乃是重点坚壁清野之区，百姓要么逃入太湖，要么逃入山林，要么逃入苏州城。”
“这一路四百多里，几十条河流的桥梁全部毁了，清军要到苏州，一边修桥一边行军，起码要花八天。”
“这么热的天，清军没了粮草没了食盐，抢都没处抢，还能坚持多久？到了苏州坚城之下，面对准备充足的苏州，又能攻打几日？”
南京吸引了清军一个多月了。有着一个多月的工夫，苏州等于是多了一个多月的准备时间。
此时的苏州城，已经和以前不同了。
苏州城虽然本来不高，可在后世有着东方水城，东方威尼斯的称号，环城三面环水。
当年张士诚占据姑苏时，朱元璋打了很久才打下来。
苏州其实并不好打。所谓苏州好打，只是个北方人的误解罢了。
顾炎武笑道：
“殿下，清军转而攻打苏州，看似是一步好棋，其实正是死路。用殿下的话说，清军已经拖瘦。”
陈子龙抚须道：“苏州比南京多准备了一个多月，如今保卫南京成功，苏州军民必定士气大振。清军攻打姑苏，就没有力气再去江西了。”
朱君壁点头，“计划不如变化。清军既然不去江西，那黄老将军就不用去南昌了。”
他目光炯炯的看着黄得功，“黄公，清军会帮我们修桥，半月之后，孤将发布反攻令，还请黄老将军亲率精兵，南下追击！”
“到时，孤会亲自率大军南下，围猎多铎！”
黄得功神色振奋，声音洪亮的说道：“大将军放心便是！等到鞑子军心荡然，末将必一举破之！”
众人闻言，都是大感振奋。
多铎要是再打不下苏州，这支清军会是什么下场？
苏州比南京多了一个多月的备战时间，此时城防大大加固，环城河流更深，聚集的军队更多。
虽然这些军队不是精锐，可很多人都是朱君壁专门招募的矿工，纤夫，渔民，农民，已经训练了一个多月。
这些人虽然是新兵，可刻苦耐劳，是很好的兵源。
加上朱君壁亲自委任的苏淞巡抚堵胤锡和张名振麾下的五万官军，守城军民超过十万人，物资和军器都很充足。
朱君壁早就下了很多指令给应天巡抚堵胤锡，让他如何大胆发动民众，抄没通敌官绅的家产用于守城。
堵胤锡乃是明末名臣，不但很能干，也很忠心，值得朱君壁信任。
清军以疲惫之师攻打苏州，很难得逞。
“传孤军令！全军出城，在大校场训练！靖国公，孤任命你为练兵使，重新整训京营！”
“遵命！”
“梅春！孤将一千丹阳新兵和一千矿工交给你，恢复孝陵卫的兵额，日日苦训！”
“遵命！”
“阎应元，孤将三千徽州新兵交给你，组建独立火器营，隶属幕府中军！”
“遵命！”
一道道军令颁布，朱君壁终于杀气腾腾的开始了计划的第三步：反攻！
整个江南，整个南明仍然控制的地区，接下来只有一件大事：
发动一切力量，响应抗虏大将军的军令，准备反攻。
随着清军渡江一个多月徒劳无功，士气低迷，形势终于开始逆转。
……
清军攻城失败，放弃南京南下之后，朱君壁终于能离开军中了。
“臣嘉定王朱君壁，拜见陛下！”
朱君壁安排好一系列的军务之后，这才有空入宫上朝。
奉天殿内，此时已经济济一堂，弘光帝高坐龙椅，满面红光，一副太平天子的样子。
“皇叔免礼！”弘光帝笑道，“来人，给皇叔看座。”
高宏图，钱谦益，刘宗周等大臣，顿时都是眉头一皱。
过了，真是过了。
殿前看座的殊荣，一般是年老体迈的重臣才有的，往往还是文臣。
嘉定王虽然保卫南京确有大功，可他一来是宗室，二来才十八岁，没有殿上看座的道理。
这不符合大明朝的规矩。
这是朝堂之上，是国礼，不是在内廷叙天子家礼。
陛下难道对建文后裔，就没有一点提防之心么？
“陛下。”
东林党魁，江南文首钱谦益是礼部尚书，自觉责无旁贷，立刻肃然出班，举起象牙笏板。
“启禀陛下，嘉定王殿下年纪尚轻，虽是陛下族叔，可朝堂之上没有叔侄，只有君臣呐。嘉定王年富力强，又并非年老体衰，又何须赐座？”
“满殿大臣皆肃立，而嘉定王独安坐，臣恐怕非但有损国朝体例，也有伤嘉定王清誉。”
这位后世有名的“水太凉”钱大宗师，历史上已经在上月中旬剃发降请，开城迎接清军入城了。
他还写文章，极力吹捧我大清是天命所归，顺天应命。替我大清洗白白十分卖力。
他不知道，如果不是朱君壁，他已经“水太凉”一个多月，就连这身汉家衣冠，此时都换成了金钱鼠尾，蹄袖马褂了。
他不知道，当然也没有感恩之心。
钱谦益一说完，同样重视礼仪的刘宗周立刻出班声援：
“陛下，大宗伯言之有理。臣以为不妥，请陛下收回成命。”
刘宗周是个耿直诤臣，是真正的清流典范，道德宗师。
可这样的人，往往也没有什么肚量。他们有道德洁癖，看谁都像小人。
他承认朱君壁有大功，承认朱君壁是社稷之臣。
可是朱君壁是宗室，对皇权天生有威胁，他不允许昏庸的皇帝惯着朱君壁，最后酿成第二次“靖难之役”。
礼部尚书和左都御史的份量都很重，这两位一说话，很多文官立刻跳出来反对。
当然，棋子马士英也赞同皇帝，坚持嘉定王功大，又是皇叔之尊，理当享受“殿上赐座”的殊荣。
马士英的党羽，也出来声援。
一时间，军国大事没有议论一个字，却为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情吵得不可开交。
这根本就是明廷的常态了。早就成为一大特点。
大明朝政，就是在这种毫无意义的争吵中败坏糜烂的。
朱君壁冷冷看着这一切，心中就像吃了苍蝇一般恶心。
老子这一个半月，殚精竭虑，夙兴夜寐，废寝忘食，三过家门而不入！
一具年方十八，血气方刚的身体，五十天没有想过女人！
硬是没想过！
我为了什么？
为了这艘破船！为了南明小朝廷！
不是我，南京已经沦亡一个多月，你们能是什么下场！
现在，清军刚放弃攻打南京，你们就为了一个“殿前赐座”，就跳出来反对，扯皮，打嘴仗！
若是为了大事争吵，那也就罢了。为了这样一件破事？
“好了！”朱君壁再也忍无可忍，他此时站在最前面，回头看着钱谦益等人。
“臣谢陛下隆恩。只是，臣年轻，无须座位，还请陛下收回恩典。”
你们别叽叽歪歪了，老子不坐了不行么？
朱君壁主动拒绝赐座，钱谦益等人这才住嘴。
“诸卿，原本南京难保，可皇叔居中统筹，力挽狂澜，南京终于转危为安。皇叔功莫大焉。”
弘光帝毕竟是棋子，加上很高兴朱君壁守住了南京，哪里还会小气？
“若非皇叔，朕说不定已经仓皇辞庙，再无相见孝陵之日了。”
“皇叔之功，不啻擎天保驾也。朕准备加封皇叔为亲王，以酬宗亲大臣。”
什么？加封朱君壁为亲王？
朱君壁封郡王不到两个月，竟然又封亲王？
万万不可！
反对的群臣顿时再次炸了。
本来，宗室封爵大权完全在皇帝手中，内阁也好六部也好，不但没有权力反对，甚至没有权力置喙。
可那是老黄历了。
土木堡事变之后，皇权被文臣侵夺的很厉害，就是原本属于皇帝独裁的宗室封爵之权，也被文臣侵夺了。
到了最后，皇帝封谁为亲王世子，封什么王号，封在哪，群臣都会插手。
文官集团不同意，皇帝多半就干不成。
到了嘉靖之后，没有什么是文官集体不能管的，包括后宫之事！
这也是为何弘光帝要封朱君壁为亲王，还需要和群臣商量的缘故。
在明朝，郡王和亲王的差距很大，简直不可同日而语。封郡王弘光帝还能说了算，可封朱君壁为亲王，光他同意还不行。
“陛下。”内阁次辅高宏图出班，“嘉定王的确有大功，可亲王乃国家藩篱，皇明拱卫，岂能儿戏？”
“亲王之尊贵，冠绝宗亲，无不传承正大，血脉亲亲。可嘉定王情属特殊，加封亲王既非国家之福，亦非嘉定王之福也。”
这位高阁老说的理直气壮，其实只有一个意思：“朱君壁是建文后人，建庶人出身，封亲王不合适。”
只差说朱君壁可能篡权夺位了。
钱谦益再次出班，“然也。陛下，嘉定王殿下实不可加亲王爵。陛下此举，怕是长陵不安。”
长陵不安！
钱谦益这话，说的极重！
群臣闻言，都是神色一凛。
长陵，是明成祖朱棣的陵墓，所以代指朱棣。他当燕王时，发起靖难之役，夺了侄儿建文帝的皇位，成为永乐皇帝。
就是这位永乐皇帝，将哥哥朱标的后人杀的杀，废的废。使得原本属于朱标一系的皇位落到燕王一系不说，还让朱标幸存的后人成为庶民，爵位都不给。
如今，当今陛下不但封了朱标之后朱君壁为郡王，还要加封亲王。
那成祖有灵，会不会骂陛下不孝呢？
就是棋子弘光帝，听到钱谦益的这句“长陵不安”，也被噎的哑口无言。
他当然相信朱君壁而不是钱谦益。问题是，作为成祖之后，他无法反驳钱谦益的话。
“陛下。”
左都御史刘宗周再次出班，“此事，必会惊动太后，惊动潞王，鲁王，桂王，唐王等国藩。陛下以为，太后和诸王会同意么？”
“若太后和诸王反对，那么陛下又将如何自处？”
刘宗周说的很对。
封朱君壁为一位亲王，增加一藩，这不光是朝堂大事，更是皇明宗室的大事。
太后，诸王宗室，很难同意的。
太后自不必说，铁定会反对。这一点，她只会和高宏图等人站在一起。
至于诸王宗室，先别说多是成祖后裔，天然会反对。就算不是成祖后裔，谁愿意多出来一位亲王？
这不符合他们的利益。
铁杆帝党马士英终于下场了，直接端出首辅的架子，“正是因为太后和诸王难以体谅陛下，我等才应该体谅陛下，支持陛下圣意！”
“我等是陛下之臣，不是诸王之臣。诸王反对理所当然，可诸公难道要和诸王一起为难陛下么？”
马士英果然老道，一句话就制造出矛盾对立，将反对的臣子划拉到皇帝的对立面。
“皇叔为保卫南京操劳之时，诸王宗亲在哪里？在作甚？”
“如今南京不失，多亏皇叔运筹帷幄，亲冒矢石，陛下洪福齐天，知人善任，这才有我等安坐朝堂，京师有惊无险。这是有目共睹之事。”
“就是南京街坊小民，都知皇叔功在社稷，陛下和朝廷若不重赏，那么岂不令忠臣义士寒心？”
“诸位莫要忘记，多铎十几万大军虽然放弃了南京，可扔在江南！我大明远未到转危为安之时！”
“就算真的打败多铎，伪清仍然势大，还有下一次，下下一次南征！这抗虏大计，仍需要皇叔辛苦操持！”
“皇叔以亲王主持抗虏大事，就更能激励人心，震慑清虏！生死存亡之秋，事关大明安危，诸位何须纠结！”
马士英语气激扬的说道，对着皇帝举起笏板，“陛下，臣内阁首辅马士英，同意加封嘉定王为亲王！”
同样是棋子的忻城伯赵之龙是武将，他厉声喝道：
“皇叔功大，陛下加封亲王，尔等何故反对！”
“陛下，臣赞同！”
一时间，赞同者和反对者吵成一团。
很快，就惊动了后宫的邹太后。
邹太后是弘光帝生母，身份尊贵，本来并不干政。可是听闻皇帝要封朱君壁为亲王，立刻就急了。
朱君壁可是建文后人，怎么能封亲王！
“太后驾到！”
慈宁宫内侍一声唱喝，静鞭一响，极少上朝的邹太后，就进入奉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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