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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傅宗羡出现在她的对面。
昏黄的灯光下,他迈着步子朝她走来,喘着气。
寒冷的气温里,那呼出的白气像是淡淡的云,一缕接一缕,转瞬即逝。
曲照发现,他清减了。
白天他那身西装剪裁有型,看不出什么。此刻,换上休闲装,冷风将他的大衣吹得扬起,贴在身上,隔远看,身影单薄。
而就在刚才,在等他的过程中,她上网查了傅礼荣,他的父亲。
当看清楚百度百科介绍里照片上的那张脸,曲照整个人都僵住……
竟然是她大一的时候,疯狂追过她的那个大叔!
她想起之前跟傅宗羡说起这件事时,她还说过傅宗羡的眼睛跟那个大叔的很像……
她的指尖都发颤……
不是她不知道傅礼荣,她知道的,毕竟他是傅氏集团的创始人。
可一直以来傅礼荣都很低调,她极少看到关于他的新闻报道,就算有,也都没配过他的照片。她是一直知道有这么一号了不得的人物,却从未见过庐山真面目……再后来,傅宗羡接手了傅氏,傅氏在他的手里日渐强大,傅氏全然成了傅宗羡的时代,大家无不感叹他年轻有为,目光也都放在他的身上,傅礼荣理所当然再无消息……
曲照觉得自己仿佛身在冰天雪地,遍体生寒……
傅宗羡在她身前驻足。
曲照:“我要听你亲口说。”
凌晨的公园,万籁俱寂,一切细微渺小的声音在这个时候都变得那么敏感,更别说是一字一句陈述让人无法接受的罪恶。
可……能有什么办法?
他忽然意识到,任何罪恶,都别妄想能被掩埋,就像他想瞒住傅礼荣和曲明妍的事。
所有罪,都有赎的那天,只是时间问题。
想要像被他撕碎扔进垃圾桶的那份他和曲阳的dna比对报告一样永远成为秘密,是不可能的。
之前,他难以想象曲照知道傅礼荣对曲明妍做的事后会怎样,难以想象这之后他和她之间会变成什么样……
现在,这一天终于还是来了……
……
他终是一五一十交代了所有,在女人从头到尾紧锁他的寒冷目光下……
曲照:“你们姓傅的都他妈是疯子!”
认识这么久,这是傅宗羡第一次听曲照说脏话。
但他觉得她骂得对。
他和傅礼荣,就是疯子。
不过比起傅礼荣,他更悲哀。
傅礼荣对文臻是爱而不得。
而他呢?
他得到了,却一手作没了。
强忍着心底翻滚的疼痛,他只能将希望寄托在那也许是他的最后一丝希望上:“但曲阳不是我爸的……我查了,曲阳的生父很有可能是沈舟渡的二哥沈知行。”
……
傅宗羡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公园的。
驾车行驶在空旷的马路上,他的心也空荡荡。
不知道为什么,才分开,他却好想曲照。
想到心脏撕裂般地痛,那痛迅速传递到指尖,像针,一下下扎进他的指甲里。
神差鬼遣,他竟把车开到了宜清苑……
昔日灯光长明的别墅,此刻人去楼空,却处处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
楼梯扶手已经蒙上一层灰,台阶的高度都是那么的熟悉……
穿过走廊,他推开那扇卧室门,迎面而来是熟悉的味道,空气中仿佛还遗留着属于她的气息……
他拉开窗帘,打开阳台的灯。
阳台堆积了很多当初没带去傅家的画。每一幅,上面的每一道线条,每一笔颜色,都是她留下的。
他虽是外行,可也看得出,这些画是沉郁的……
在这样狭小的天地里,被生生折断翅膀,像囚鸟一样,还要忍受他的羞辱与折磨……
这样的日子……她过了那么久……
他不敢去想那些日子里,她的内心……
看着这些寓意明显的画,他在心底问自己:画这些画时,她有多痛苦?
……
他在阳台待了很久,一张又一张,反复来回地看那些画,直到天边泛出鱼肚白。
他有些沧桑,眼下是明显的乌青,脸色也有些白。
起身的时候,他的视线被角落里一幅被卷起却又蓬开的画吸引了去,因为看到了里面露出的浓重色彩。
他弯腰,拿起那幅画,在灯光下展开。
展到五分之四时,他发现背面的右下角有一段铅笔写的话:如果那天,你没有义无反顾地冲进来救我,那是不是就没有我们彼此折磨的今天。
最后,是被书名号拥着的他的名字——《傅宗羡》
霎时,他心一紧。
屏住呼吸展开那剩余的五分之一……视线迅速被一个熟悉的画面占满……
那是傅宗慎大火里救曲照的画面!
……
瞬间……他彻悟……
他终于明白过来,为什么那次考察里,秘书还没做几天的曲照向他表白,说的是——之前就喜欢上了他……
当时他还纳闷,他们才认识几天?哪来的什么之前?
……
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她的爱来得很莫名……他找不到任何依据……不明白她对他的爱开始的契机是什么……
原来……是因为把他错认成了傅宗慎……
像是破败不堪的房子遇上大雨,微弱的火星遇上大风……
他的希冀……覆灭……
老天不但没让他的曾祖父顺遂,给他的父亲使了绊子……
现在……还跟他开了个如此之大的玩笑……
惊蛰这天,一大早,曲照便去了亲子鉴定中心,一同前往的还有沈知行。
从傅宗羡那里得知曲阳的生父很有可能是沈知行后,犹豫再三,她还是托霍觐渠帮她联系到了沈知行。
此刻,拿着那份亲子鉴定书,她有些紧张。
沈知行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放松:“没事,打开吧。”
其实,不用做亲子鉴定,根据曲照说的曲阳的出生时间推算,他基本确定那是他的孩子。
那是他离婚后,与曲明妍的一次阴差阳错的再见……
那次的结局,他们不欢而散,原因是他得知她在做别人的情人……
他很生气,令她停止,也清楚表示他现在是自由身,如果她答应,他们可以重新在一起。
可曲明妍没听他的。
那天,他说了重话。一气之下离去,自此,两人再没有见过面。
再后来,天人永隔。
他到现在才知道,原来她有苦衷……
可太晚了……
世事总是如此,满是沧桑、遗憾……
曲照终是翻开了那份亲子鉴定书,二人目光掠过那一行行字,最后落在鉴定意见上。
鉴定意见的最后一句,白纸黑字,写着:支持沈知行是曲阳的生物学父亲。
那一刻,曲照说不清楚是什么心情……只知道,一直堵在心里的那块大石头像是落下了……
早有预料的结果,沈知行是镇定的。
但不可否认,他的心底还是漫出了一丝惊和喜。
可想到曲明妍是为他生这个孩子而……强烈的愧疚和心痛一下子涌了上来……
沈知行:“既然这样,孩子就由我来抚养吧。”
曲照摇头:“叫沈阳可怪怪的。”潜台词:还是不了。“我只是想弄清楚曲阳的生父到底是谁,为什么从未露面。现在知道是怎么回事,就够了。”
“可你一个没结婚的女孩子带着个孩子,对你影响不好。”
“我不在乎这些……”曲阳是唯一在她想起姐姐时看到他,心里会有所慰藉的精神寄托。没有了曲阳,她难以想象她以后的生活将会变得多虚渺、多空旷……
沈知行犹豫了会儿。缓缓,道:“其实,我也有私心。曲阳……是我的孩子。”
曲照愣了愣。
随即明白过来。
曲阳不止是对她很重要,对沈知行也是。
他可是曲阳的父亲……
她不能剥夺他们父子团圆的权利……不然就有点不讲道理了,不是吗?
沈知行:“曲照,谢谢。谢谢你让我知道,原来我和明妍还有个孩子……”
“曲阳不会改姓,”他说,“他就叫曲阳。他妈妈用命换来的他,他应该记住他的妈妈。”
曲照喉咙有些发哽……
“你放心,我不会再建立新家庭,曲阳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曲照:“其实你不用这样的……”
沈知行:“如果你不放心,我们可以签一份协议。倘若哪天我有失一个父亲的责任和义务,我主动放弃抚养权。”
“不用……”曲照说,“我相信你……”
在托霍觐渠帮她联系他时,她就向霍觐渠询问过他的为人。得到的回答是肯定的。霍觐渠说,沈知行为人不错。
她想,一定是非常不错,才会得到霍觐渠的肯定。
而且,她相信她姐姐的眼光。
沈知行知道,她答应了。他说:“那我们保持联系,要是你想曲阳,随时欢迎你来。”
“过两天吧。”曲照说,“曲阳这几天有点不太舒服,等他好了,我给你打电话。”
“好。”
春分的时候,天气回暖,沈知行接走了曲阳。而实际上,这时曲阳的病并没有好。
只是过去了两个星期,时间有些长,曲照不好再拖着,怕沈知行觉得她反悔了。
可不到两天,她便接到沈知行的电话,说曲阳可能患上的是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
肌肉萎缩性侧索硬化症,俗称渐冻症。
众所周知,霍金得的就是这个病……疾病后期,他只剩下眼球能转动……
拿着那份检查报告,曲照脑中一阵轰鸣,双腿发软……
久久,她都不愿相信……
她调皮的小家伙……还不到两岁啊……
沈知行神色凝重:“目前美国那边针对这个病的治疗可能是最先进的,我已经联系好了那边的医院,我想带曲阳去美国。”
“曲照?”见她失神,沈知行叫她。
半晌,曲照声音哽咽:“好……我和你一起……”
“嗯。”沈知行点头,“准备一下,越快越好。”
回到家,曲照便开始收拾东西,蓦地,她记起她的证件还全在傅宗羡那里。
没办法,她只有给傅宗羡打电话,可那头却并没有接。
她只能动身去傅家。
“曲小姐?!”傅家的佣人一看到她,两眼放光,“曲小姐您回来啦?!”
曲照礼貌地朝她笑了笑:“先生呢?”
“先生还没下来呢,应该在书房。”
曲照点头:“谢谢。”说完迈步朝里走。
经过大厅时,她听到餐桌那边传来温和的男声:“吴妈——我自己可以的,你看,你别把我当小孩子……”
紧接着是吴妈的声音,带着笑意:“行行行,你自己来。”
“我哥呢?”
“你哥在书房吧。”
“都几点了,还不下来吃饭,他平时也这样吗?”
……
曲照鬼使神差寻着声音的方向走去……
餐桌前,吴妈和一个男人坐在一起。
男人背对着曲照,背影看起来非常瘦。
曲照的目光向下移,发现他坐着轮椅。
吴妈正对着男人,这个角度,她刚好抬眼就看到了曲照。
“曲小姐?”吴妈又惊又喜,站起身。
男人回头。
那一刻,曲照的目光落在他的眼睛上……
“是你?”男人将轮椅转过来,面对她,“你怎么会在这?”
他因为太激动,突然咳嗽起来。
曲照看着他手握成拳挡着鼻口……
那瞬间,这个画面和她记忆深处的某些画面命运般重合……
“你不记得我了吗?”男人眼角微弯,清隽的脸上浮出温深的笑意。
曲照心一滞,身体忽地就失去了平衡……
“曲照……”
她落在了一个怀抱里。
傅宗羡忽然出现接住了她。
那瞬间,曲照想起了她在傅宗羡房间看到的那张照片……
那张儿时的傅宗羡和一个男孩子的合照……
男人问:“你们认识?”
他笑着滑动轮椅朝两人靠近,最终停在离曲照和傅宗羡只有一步之遥的地方。
“原来你叫曲照。”他眸含笑意,清润如风,朝曲照伸出手,“你好,我是傅宗慎。”
傅宗慎……
……
当年……漫天火光、重重浓烟下,残存最后一丝力气的她拉住男人的衣角问他的名字时,男人是怎么回她的?
“傅宗慎……”曲照极轻地跟着念了一遍这三个字……
傅宗慎……
所以……
当年她听到的那个模糊的回答……不是傅宗羡……
而是……傅宗慎……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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