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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硬朗嘹亮的谈笑声传来,打断了燕星斋的安静,里面的顾客不由的转过头来,有些意外。
燕星斋是一个很注重格调的地方,一般情况下,客人是不会大声说话的,这也算是不成文的规定。
但是今天,一个精神矍铄,身材魁梧的布衣老头,却毫不客气的大声说笑,打乱了长久的宁静。
来者只有两个人,一个穿着素色麻衣的老头子,和一个穿着漆黑风衣的高大男人。
这两人的气质很出众,谈笑之间,尽显风度与从容。
那个年轻男人就是袁希民。
燕州石城附近的背水遗迹,非常重要,所以,他最终还是决定与燕州州牧谢寿先知会一声,不必透露太多内幕,只要让他知道三公九卿的决心就好。
还不等袁希民回话寒暄两句,一个穿着利落的黑西装的侍者,就小跑着赶了过来。
侍者并没有明显的愠色,但是也没什么笑容就是了。
不怪他有眼不识泰山,谢州牧的名声在外,但也一向是不来什么西餐厅来吃饭的,加上他对时政不太感兴趣,一时间并未认出老者的真实身份。
袁希民的镜管局更是隐藏在地下的组织,连谢寿先都都不知道他的真实职位,更别说一个侍者了。
面对这两个不速之客,他微微低下头,礼貌而冰冷的说:“欢迎二位贵客莅临燕星斋,但还请二位小点声,不要······”
不等他的话说完,他就被一旁的同事狠狠的扯开了。
他的同事明显更有眼力一些,连忙拽开这个脑残,毕恭毕敬的深深鞠躬。
“州牧大人光临小店,真是让燕星斋蓬荜生辉,没能列队欢迎,燕星斋失礼了,还请州牧大人海涵。”
这一番话滴水不漏,如果没有第一个不识大体的无礼者的话,那可真是一个完美的开场了。
但是,谢寿先根本没有任何回应,而是依旧热情的拉着袁希民的手,向谢家的包厢走去。
他显然不太高兴,但是有客人在场,也没有发怒的意思。
“袁先生快请,这燕星斋虽然比不上顺天的皇尊帝心苑,南海的紫仙晴院,但在我们燕州,也算是唯一拿得出手的了。”
“今天,既然袁先生应约了,那么就请一定尝尝燕星斋的味道了。”
袁希民不喜欢什么大人物的寒暄,但作为一个标准的大人物,他对这件事,还是很熟悉的。
他也礼貌的笑了两声,然后说:“谢大人给面子,我怎么能不来,今天有机会,一定要和谢大人不醉不归啊。”
袁希民这么上道,谢寿先脸上的笑容也更真切了点。
这是一个好的开始。
镜界游戏的事情,谢寿先当然听到了些风声,甚至已经组织起了一小部分玩家,但官府最强暴力组织的合作或是帮助,还是很有用处的。
也许,谢家也可以更进一步也说不定呢。
“那还等什么,袁先生,请吧。”谢寿先说。
就在这个时候,燕星斋的侍者又一次凑到了前面,堪堪拦住了去路。
“这又是怎么回事?”
谢寿先的脸上,笑容敛去。
这么重要的时候,不停的给自己上眼药,这燕星斋的生意,做够了吧。
“谢大人宴客,小人哪敢打扰,但是,一般的包厢,不能匹配大人的身份,让贵客吃不好,那就是小人的错误了。”
“所以,小人斗胆,请大人移步天字一号间用餐,也好让燕星斋尽一尽地主之谊。”
侍者也很为难,但是,他确实不是有眼无珠的人。
谢家确实有包厢,但是现在,包厢里的人还没走呢,并且,刚刚有人从外边听到碎盘子的声音,里面显然不是和和睦睦的。
谢家的事,他管不起,也不敢管,但是他知道,一片狼藉的包厢,怎么能接待州牧大人?
所以,这个侍者才硬着头皮凑了上来说。
“哦,燕星斋想尽尽地主之谊?很好,但是,今天只是朋友之间的小宴,就不必大费周章了。”
谢寿先不是一个讲排场的人,恰恰相反,他是一个退伍的老兵,虽然做到了州牧的位置,但他明显还是不喜欢大费周章的。
并且,在州牧面前说什么地主之谊,将谢寿先置于什么位置呢?
尽管不快,但是他可没有和一个侍者纠缠的时间,身旁,还有更急迫的事情要做呢。
“燕星斋有心了,但还是算了吧。”
说着,不顾侍者的劝阻,走向了谢家的包厢中。
侍者还要再说什么,但是突然一股微风流转而来,竟然将他轻轻推开了。
而就是这一瞬的失手,谢寿先已经走到了包厢的门口。
侍者心中悔恨万分,这件事搞砸了,别说燕星斋的饭碗保不住,整个餐饮行业都要给他拉进黑名单,以后只能搬砖了。
在侍者绝望的目光中,谢寿先拉开了包厢的门。
“爸爸?!”
“岳父?!”
“外公?!”
张铁原一家异口同声的惊呼。
而谢寿先也有些意外,“你们怎么在这?”
“谢大人开玩笑了,在饭店,除了吃饭还能干什么。”没等几人回话,倒是袁希民打了个圆场。
他是这里除了谢寿先,唯一有资格开玩笑的人。
虽然他也很惊讶。
但是并不生气。
因为,他和谢莹莹是旧识了。
在他被放到南极科考的时候,他们就认识了。
那时,他是一个混日子的老头子观测员,谢莹莹是一个爱摸鱼的大学生研究员,两人虽然年龄差距很大,但是却意外的熟悉起来。
谢莹莹总是偷偷来观测室打游戏,袁希民还会帮他打掩护。
只是没想到,还能再见。
还这么巧。
“莹莹,好久不见,孩子都这么大啦。”
袁希民笑着打了个招呼,缓和了下气氛。
虽然被镜界游戏影响,袁希民回到了自己更年轻的时候,但谢莹莹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见过这个和善大叔的照片,并印象深刻,认为他年轻的时候,出奇的帅。
“袁教授?!”谢莹莹惊呼出声。
这更让一旁的谢寿先摸不着头脑,但是,他敏锐的看见了那条已经摔在了地上的黄鱼。
怪不得侍者不敢多说,原来不仅仅是一个小误会。
“莹莹,怎么回事?”
谢寿先皱起眉头,指着地上的黄鱼问女儿。
一着急,也顾不上身旁的袁希民了。
众所周知,谢寿先是个女儿奴,非常宠爱自己的女儿。
这时,一个边缘人物,面带笑容的张铁原却插了进来。
“袁教授,你还记得我吗?我们还一起抽过烟呢。”
张铁原热络的说。
但袁希民却没什么反应,反而笑着问:“是吗,您是哪位?”
作为一名当之无愧的大人物,好的记忆力是必备的。
这一点,袁希民当然不差。
他确实记得这个做发电机护工的男人,他也确实和他一起抽过烟,但两人不太熟悉。
更重要的是,他一看到张铁原,就生出一种非常猛烈的厌恶,甚至像是痛恨。
这种情绪没什么来由,袁希民不至于为了虚无缥缈的感觉揍张铁原一顿,但也没什么好脸色就对了。
“袁教授,你怎么变年轻了?”
谢莹莹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老教授现在的样子,简直是一个二十多岁的小伙子。
袁希民看向谢寿先,笑了笑说,“那就说来话长了。”
谢寿先立刻会意,也顾不上地上的黄鱼了,连忙道:“那就坐下来,慢慢说?”
“恭敬不如从命。”
袁希民轻声笑了笑。
······
······
五年前
南极
这里,每年只有一次日出和日落。
在有据可查的影像资料中,太阳总是沿着地平线缓慢的移动。
3月中,日落,短暂的暖季即将结束,接下来将是长达8个月的寒季,最低曾经达到零下九十多度。
严寒之后是暴风,大自然肆无忌惮在这片人迹罕至的大陆倾斜自己伟岸的力量。
冻土,晴空,严寒,地层,这使得南极变成了科研圣地,无数国家对其趋之若鹜,争相在这个不毛之地建立科考站。
······
五年前,也就是公历2012年3月11日,这是袁希民生活在科考站的第四个月,也是2012第一季度常规行星观测的尾声。
作为夏国上京高级研究院的荣誉院士,袁希民拥有行星物理学和天文学的双料学位,应该是一颗冉冉升起的新星。
但现在,他却只是夏国驻南极第四科考站中一个默默无闻的观测员。
并且,他这个饭碗还马上就保不住了,简单来说,科研计划结束,他也就失业了。
失业在即,袁希民并没有显出惊慌或焦急,反倒比以往更加平静了。
在大家吃饭的时候,他偷偷留在办公室,娴熟地从皱巴巴的上衣口袋掏出一盒已经压扁的火柴,引燃嘴角叼着的香烟。
深吸一口,屏住呼吸,感受烟草燃烧的浓雾在鼻腔乱撞,然后慢悠悠地呼气。
肉眼可见的烟雾从袁希民的鼻孔喷出,像海面偶尔换气的鲸鱼。
幽深空洞。
这名健壮的科学家缓缓地解开衬衣领口的扣子,他宽阔的胸肌已经要把那件制式的衬衫撑爆了。
忙里偷闲时的样子,更显得风格迥异,不像是年过半百的科学家,倒像是正值壮年的军人。
袁希民没什么爱好,就只是吸烟而已。
但如今,最后一个爱好也遭受了毁灭性打击——科考站拒绝向袁教授供给烟草,并明令禁止他吸烟。
原因是,袁希民体检报告显示,他患有慢性支气管炎,必须戒烟。
可袁教授本人却不以为意,对这条“庸医”的建议嗤之以鼻。
南极物产匮乏,玉龙号核动力破冰船每年才运送一次补给,香烟份额自然紧张。
好不容易偷渡点香烟,他也不敢大大方方地去吸烟室,只能趁着饭点,在办公室偷偷来两口。
可天总是不遂人意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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