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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周老爸说船队驻地离军分区礼堂北边不远，大约两里路。可是唐大树沿河找了一圈都没有看到，热火朝天的装卸货场景是看到了。
会不会是移地了？如果货散或者某一家订单不足，是很有可能几家并一单的，这样驳船就会被船头带着走的。如果这样的话，茫茫运河、船舶如梭，要到哪里去找呢？
还好马上就有网管的活可接，不然吃饭真成问题沈静家庭的经济状况看来不太好，用的钱自己也没打算要，就当探病的礼物了。
沿河挨个船只询问，不提防迎面碰到两个人。
“刘哥，这么巧啊！”是刘闯，和一个没见过的中年人，也在挨个去船打听事情。
“你怎么在这里？”刘闯笑笑问。
“我爸的船听说在这边，我来找找看。”
听到这话，刘闯旁边的中年人眼睛亮了：“你家有船？”
唐大树点点头，这没什么，又算不得炫富人总要有点活路吧！
刘闯却摆摆手，意思不明确，可能不想麻烦他吧。
唐大树对他很有好感：要不是他，自己也没那么快找到网管的活；要不是他，自己也不会认识郭英，还在陈思竞选播音员的事上出了很大的力。
“有事吗，刘哥？需要的话说一声。”也许他们用到船，这年头，带点货没什么，上百吨的船不差个吨把的。
也许是走累了，也许是碰壁多了，刘闯点点头：“我们发电厂有个设备想带走维修，车子没找到，想走船运。”
火力发电厂，设备都是大家伙，需要特种车辆。如果碰巧车辆不方便，只能走船，很正常。
“我听说我爸这次是跑苏州，不知道是不是顺路不过要先找到他。”唐大树说。如果力所能及，这个忙他会帮。
“那太好了，东西正要送到昆山！”跟刘闯一起的中年人很高兴。苏州、昆山相距不远，如果好好说说，应该有机会带过去吧？
大概问了一下，是给水泵坏了。这个东西算起来不太重，但是管道多么，比较占地方，一般汽车还真不易运。很多船不想捎货的原因是不顺路除非有货运直达，一般运输的船都赶时间，根本不想揽这活，他们已经找了半天了。
“先找到船吧，应该能行的。”唐大树说。老爸有两条驳船了，人又在船头替老板开船，这个面子总会给的吧？大不了从苏州到昆山的油费刘闯他们出了按规矩他们也应该出的。
跟刘闯一道的中年人看来人缘很广，很快就联系到了船闸边的远调，查到唐大树老爸唐人凤的船并没有过闸，那就是还没走。然后根据报关的信息查到他们此次托运货物的大体情况，果然，有三艘船被带到2号码头装货去了。
远远地，唐大树就看到老爸在船上的身影，看来已经装好货了，在等其它两艘船。
对唐大树突然到来，老爸非常高兴也非常惊奇。不是船民可能不知道，未约好或者不熟悉泊位，想找到一艘装货地不定的船是多么难。
“这是我老爸。老爸，这是刘哥，我朋友。”唐大树在中间介绍，两人握手。
“我姓杜，叫我老杜好了。”中年人自报家门，原来他是发电厂的业务员。这次维修，由他和技术员刘闯负责。
听说这个事，唐人凤没有拒绝：“行！设备就放在我船上，我现在就和王老板说说，到时就把它送昆山去！”苏州、昆山、上海那一带都很熟悉，要送货的地方大概也知道。虽然不知道儿子和刘闯是怎么认识的，但既然他说了，怎么着也要给儿子挣场子都长大了。
刘闯很高兴地拍唐大树的肩：“兄弟，这次你可是帮了刘哥我大忙了！”作为负责这块的技术员，查出问题不行，还要解决，可是这必须原厂才搞得定。这几天，为了让锅炉继续运转，发电厂里临时架了几条高压水枪来代替给水泵，这让他很有压力。
这年代船头好找、驳船难寻，所以拥有两条驳船的唐人凤面子确实够大。王老板开始是不愿意的，但在唐人凤揽下后只能同意，因为他说了句“船头的几个人我请！”
运费老杜他们已经表示会按规矩付的这是必须的：大家赚钱都不容易，这钱给谁都是赚。所虞的是船头上的人可能会不爽，毕竟这是例外的工作。苏州昆山虽然不远，但行船来回的也会占用两天时间。唐人凤既然自己愿意出这份力，王老板只能同意。
老爸一直保留着八十年代人的朴实。九十年代的人虽然下海潮高涨，但是他并没有都钻进钱眼里。他相信多个朋友多条路，能帮到的忙一般都会帮。
有唐人凤在，费用王老板没有收多，完全在刘闯他们的预算内、行情价。钱不是问题，难得是有人愿意帮这个忙。这让刘闯他们很感动。
然后唐人凤要去买菜招待他们，这是私谊。盛情难却，加上事办成了，刘闯他们都很高兴地答应了。
船上的伙食相对简单，但味道不错：行船十几年，唐人凤一个人照顾自己惯了，烧菜的水平不错，几个人围在一起吃饭喝酒，气氛很热烈。洒酣之际，几个人闲聊。
“唐老大，这条船蛮新的。”业务员老杜有点眼力。
老大是对驾驶船舶的人的一种客气说法，像维护机器的人叫老柜，船队的负责人才叫老板。
“是啊，开春贷款才买的。”唐人凤说。
“现在行情好吧？我们老家有很多人都在走船。”
九十年代是运河里行情最好的年代，只要是跑船的几乎都赚至少能养家糊口，只要量力而行不瞎搞。对这一点，唐人凤也不用藏着掖着：“还行，就是还贷款加利息比较累。如果能装回头货就好了，哪怕钱少点，至少费用能省好多。”
这是常识了：运河上江苏山东段一般是从北边装货，如水泥、煤炭或沙子等到南边上海苏南和南京等地卸货，然后空载回来。
满载、空载其实在路上花费的时间差不了多少，最耗时间的是等过闸都一样等。如果有回头货带，将是一件很划算的事：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带一趟回头货，赚的钱基本算是纯利润，哪怕价格便宜些。
这时候，老杜眨巴着眼睛说：“要说回头货，我们厂里倒是有些…”
他是厂里的业务员，门路肯定是有的，而且一个发电厂光原材料应该就要不少。唐人凤没来得及说话，唐大树就马上接过来：“杜哥，你有门路就说出来看看，现在是资源共享时代，有钱大家赚嘛。”
这个年代，人都还算规矩，他老爸是个实在人，有些话，他可能不好说也说不好，自己倒容易。搞项目的，嘴上没点东西怎么行？
见唐大树上道，老杜很欣慰：“我们厂里的烟煤，都是从上海买的，化工原料也是从苏南一带进的。这方面我有些门路，看唐老大和小唐这么实诚，我就提供这个信息。不过因为数量很大，就是不知道唐老大能不能吃得下！”
发电厂原料这块其实是个大肥差，当然是指采购价格。但是运输也是其中一环，捞一把并不现实，但毕竟这是个相对长久的买卖，还是有许多人想沾指。
火力发电厂，特别是本市发电厂用煤量是惊人的，所以渠道也很广泛。但是大头传统上来自运河运输，毕竟一条船队动辄上千吨，是卡车的运输能力所不能比的。煤这个东西只要频次跟上，又不需要多快。
“情况不了解啊？不过可以聊聊啊，反正也没事。”唐大树笑笑说。
唐人凤也有点热心。掌握了货源，他完全可以自己做老板，然后拉出一条船队来！
耳闻目睹老爸行船十几年，多少懂些里面的道道。正常地，负责提供动力的船头与负责装货的驳船在货物利润的分配大概遵循七三开。现在行情好的时候驳船稀缺，所以后者的分成涨到三成五，但寻找货源始终都是船头也就是船主通常叫老板的职责。
责任越大，利润也越高。通常，驳船运输的利润都是透明的：一年几趟，每趟运多少，分成多少都大差不离，像春节里老爸对新船的计算就是基于这种透明。
但老板之所以叫老板，一定是因为其有机会拿大头，事实上他们也在拿大头。
以现在唐人凤所在的船队来说，载重约2000吨，按通常运费50多元每吨的价格，六成五的占比，刨去雇佣的人工、油费和过闸费用等一应开支，年入袋二十万不是问题。
当然前提是能组织起船队，能跑得起来，能找到货源。没搞好的船队也有许多，砸了的、倾家荡产的也不少因为货款是要垫付的，不管跑得怎么样相应的开支是必须的，所以能玩起船队的都是有钱的主。
唐人凤其实也在后来跟风玩过，但幸好只是玩玩，没赚多少钱就因为见行情不好撒手了。后来玩的人，趴下的居多。
没想到就因为帮了老杜和刘闯一次，就获得这么个有用的信息，他们是生命中的贵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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