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庄闲将营地扎在河边码头附近。
营地并不小，庄闲有意将帐篷都堆砌在营门一侧，另一边是洛水，就是洛神赋的那个洛水。
所有的马车和马匹都安置在这边。
庄闲自己的帐篷也离开营门很近，所以一掀开帘子，就看到乌央乌央的全是人头。
手下几乎都站着防备流民冲进来。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庄闲没有细数，不过看到二三万人也是吓一跳。
小七：“都是听说这边放粮，连夜赶过来的。”
庄闲走出去。
隔着栅栏，无数双手伸在那里要食物。
不过还有很多人挥舞着竹签子。
“现在开始换食物没有？”
“没呢，这么挤，怎么换啊？”
庄闲指着一处地方：“在那里开个口子，将流民分流，有竹签的拿着蝗虫过来，按照规定十只蝗虫发一块压缩饼干，没有竹签的一百只换一块，组织些人再修一道栅栏，可以条流民中的壮丁，让他们用劳动来换食物。另外通知一下，没有竹签的就不再发竹签了！”
小七问：“为什么啊？这样一来，岂不是对后面来的人很不公平？”
庄闲冷笑道：“世上哪有什么公平可言？再者说了，如何换食物，都是我们说了算的！不用惯着他们！不管是昨天拿到竹签就掉了的，还是来不及拿竹签的，都必须付出代价。”
小七点点头。
主人说什么都是对的。
没过多久，一扇新的营门被开辟出来。
戒行挑了一百个人开始修建第二道栅栏。
很多有竹签子的人开始排队换食物。
那名年轻妇女抱着一个婴儿，身边跟着她那个瘦弱的男人，一家三口摇摇晃晃过来。
妇人拎着一个小布袋，里面居然有三十多只蝗虫。
铁塔和铁柱守在营门口。
卢本奂负责查验竹签。
这些竹签都是做了记号的，一般人不容易仿制。
“三十三只，其中有两只缺了腿，不算，换三块给她！”
那边将蝗虫和竹签都收下，另外换了一个竹签给女人：“记得明天再过来换，压缩饼干自己拿好！”
真的用蝗虫换到了压缩饼干，而且是三块，两夫妇都喜极而泣。
他们连夜抓蝗虫，眼睛都是红红的，好在终于换到了食物。
男子抢先拿了一块啃起来，吃的满嘴都是粉屑。
女子倒是先嚼了一些喂给孩子吃，然后自己才吃了一点。
他们被安排凶另一边出营。
一下子围上来很多人。
“换到了吗？”
“真给换食物啊！”
“你们换了几块？”
听说拿着竹签就可以用蝗虫换到食物，那几个也纷纷拿着自己抓的蝗虫冲向新营门。
还有些知道可以不用竹签，也能用蝗虫换食物纷纷跑去抓蝗虫。
有十来个流民围住了夫妻两。
“把竹签和食物都交出来！”
男子一下吓坏了，直接把吃了一半的压缩饼干拱手送人。
女人不干了，孩子还饿着呢，死活不肯。
那个流民也不管了，直接叫人架住女人，伸手就在女人怀里一阵掏摸，取走了竹签之后，这人还不罢休，一把将还在抓在手上：“你不把食物交出来，我就摔死他！”
女人嘤嘤地哭泣起来，就在她准备拿出食物的时候，一支利箭射来。
“笃！”
流民男子被一箭射穿了喉咙。
他不敢置信地倒在地上。
男子想也没想，扑过去从他手里夺回了自己的大半块压缩饼干，也不管上面浸满了鲜血，塞进嘴里就吃起来。
流民一下被吓住了。
“杀人啦！”
“杀人啦！”
这些人叫嚷着夺路而逃。
现场只留下夫妇俩，一个婴儿，还有那具流民的尸体。
营门后面，庄闲冷冷看着，挥挥手让那名弓手放下了弓。
女人对着庄闲磕了个头，搀扶着丈夫慢慢走向远处。
周围看到这一幕的流民俱是心头一凛。
接着又有一人被射杀，因为他的竹签上明显有血迹，又找不到保人来作保。
外面的流民也有混进来想换食物的，但是听到没有竹签要一百只才能换一块纷纷叫嚷起来。
结果被毒打了一顿，绑在营门边上的栅栏上。
这样的人越来越多，后来，只要闹腾地都被绑起来。
流民大多饿的没什么力气，绝大多数都束手就擒。
随着被绑的人多起来，很多人都有些不忍心。
就连庄闲也有些犹豫了。
中午吃饭的时候，外面的流民都蹲守着不愿意离去，眼巴巴看着营地里的人吃东西。
卢本奂走到庄闲身边：“少主是不是觉得不忍心？”
庄闲轻轻点点头。
卢本奂说道：“我小时候是在菏泽长大的，那里也算是鱼米之乡，不过大业年间发大水，爹娘就淹死了，是我姐姐将我抱着在树上待了三天才活下来。哪一年大水退去，城里粮价都上涨到了一两银子一斗，不过俺家村上的王举人家按照七百文的价格卖粮，你说他算是善人还是恶人？”
“善人啊！”
卢本奂轻笑道：“其实不是，他家一向欺男霸女，为什么施恩呢，其实很简单，因为俺们村子比较偏远，他就一家子住在村里，周围都是饥民，他不敢卖太贵了，生怕半夜被人摸进家去！”
“那也行善啊，至少活人！”
卢本奂长吁一口气，接着说道：“说的对，原本他都绝嗣了，没想到半年后小妾就有了。不过后来他就搬到了县城里，地租也比别家少收一些，还经常施粥，还资助了两户贫家子弟读书，真成了一个善人，按说他家应该是善有善报，对不对？”
庄闲点点头。
“三年后，那一带再次发大水，闹饥荒，县里其它人家依旧是大门紧闭，家奴们守住院墙，死活不肯赈济，只有他家开仓放粮，在门口搭建粥棚，每天让灾民喝粥。可惜姐姐那时候已经嫁去了外乡，一家老少全都饿死了……”
说着这里，卢本奂停顿了一下，陷入了回忆之中。
“然后呢？”
卢本奂回过神来：“原本县里灾民并不多，不过知道他家放粮施粥，纷纷聚过来，没几日，他家的存粮就吃干净了，连他自己儿子都饿的两眼发慌，他眼见负担不起了，就想关门自保，关掉粥棚。”
庄闲心里咯噔一下。
“那时候，灾民都疯了，闹将起来，直接冲进了他家，将他一家老少全都杀掉了，不过他们也发现这家的确没了粮食，于是就一哄而散，等官府去收尸，发现他家幼儿的腿都让人剁走了，简直惨不忍睹！”
庄闲心里一痛。
卢本奂冷冷说道：“天若不予，奈何取之，天予不取，必受其咎！所以人生在世，硬不起心肠来，是活不长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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