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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一听，这就是废话，仔细想想，却有几分道理。就像有些人，天生就是读书的料，不用先生多教，就能出口成章，妙笔生辉。
陈俊成如此，也是天分使然。
日落西山，陈俊成才下令操演结束，各军各营带回休息，明后两日，全体休整放假。
本来双腿灌铅，头发梢手指尖都透着疲惫，兵士们闻听消息，个个又振奋起来。
这段时间天气燥热，每天下午还都要操演，兵士们也着实累了。
回去路上，张俭避开众人，小声对陈俊成说道：“如兰云将军看到今日操演场面，又该豪情万丈了。”
陈俊成看看身后兵士，小声说道：“我还就怕他豪情万丈，不然咱们这些兄弟可就遭殃了。”
张俭苦笑一声：“这也没有办法，不是你我所能左右。”
陈俊成也叹口气，举目望着黑黝黝的城头。
张俭还想说什么，后面牛旦带陈俊成亲兵跟了上来，也就不再言语。
回到军营，跳进河里洗过澡。
牛旦想早些歇息，但累不死的多哈却牢记陈俊成的话，非逼着牛旦，带着兵士下河捉鱼。
一个时辰后，兵士们都躺下睡了，陈俊成还能听到多哈大呼小叫的声音。
张俭又来了。
陈俊成抬头问道：“你怎么没回家？”
“你这个主将都没回去，属下岂敢？”张俭笑笑，又深沉地说了一句：“俊成，咱们以后该怎么办？”
张俭从来没问过这个问题，陈俊成猛然抬头，看着夜色中的张俭。
此时张俭面带愁容，目光中也充满忧郁。
以前他可不是这样，还对陈俊成说过，能活一天算一天，死了当睡着。
陈俊成拉张俭坐在草地上，小声问道：“哥哥，你今天怎么了，以前的豁达哪里去了？”
张俭叹口气，说道：“之前觉得不是战死，就是饿死，反正活不了。”
陈俊成看着张俭：“现在呢？”
张俭摇摇头：“粮食种上了，有了生的希望，反倒怕死了。”
陈俊成抬头笑了：“那就好好活。”
张俭苦笑一声：“就怕死，不怕死的时候能活下去，怕死的时候，反而活不了。”
“哥哥，你到底想说什么？”陈俊成问道。
张俭低沉地说道：“兰云此去汴梁，估计还有个目的，就是想让归德义兵出战。”
此话有理，以兰云性格，还有其不切实际的远大志向，请战肯定避免不了，陈俊成点了点头。
“还有天下之势，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张俭又低沉地说道。
看来张俭是真有心事了。
陈俊成笑笑：“哥哥，别多想，还是跟以前一样，活着干，死了算。”
张俭轻轻叹口气，抬头看着夜空。
晴朗的苍穹之上，繁星点点。
“俊成，你说，人死了，会上天堂，看到以前的兄弟吗？”张俭问道。
陈俊成不想让张俭失望，但又不想欺骗他，于是摇摇头。
“那死去之后，人会去哪儿呢？”张俭问道。
“没有天堂和地狱，也没有轮回，死了就死了。”陈俊成轻声说道。
“哦。”张俭悲伤地点点头。
陈俊成拍怕张俭肩膀：“哥哥，放心，我不会让你战死沙场。”
张俭笑了：“还不都怪你，是你给兄弟们好好活下去的希望。”
“我？”陈俊成挠挠头，感到了不可思议。
“就是你。”张俭肯定地说道：“以前兄弟们觉得那些大人老爷的命才是命，咱们也就是一堆劈柴，烧了，就剩下一点灰烬。”
“啊？”陈俊成惊讶地看着张俭。
张俭又幽幽地说道：“是你让兄弟们让兄弟们觉得自己的命还是命。”
“本来就该这样。”陈俊成说道。
“那是你自己这么认为。”张俭苦笑一声：“兰云那个王八蛋肯定不会这么想。”
“他有的志向。”陈俊成说。
“那以后咱怎么办，就听他调遣？”张俭问。
“我想咱们应该把自己的命掌握在自己手中，轰轰烈烈干他一场。”陈俊成说道。
张俭还不明白陈俊成轰轰烈烈干一场，到底是什么意思，但他相信陈俊成，拱手说：“行，以后哥哥就听你的，不管是上刀山下火海，脑袋掉了碗大的疤。”
陈俊成看着张俭，心里暗自吃惊，难道是林狗儿说了什么？
他本想告诉张俭，未来元朝一定覆灭，而朱元璋将登基做皇帝，华夏又将迎来新的王朝，而后又有两百多年的安定。
但兰云已经在身边安插了眼线，陈俊成也只好忍着。
但不管林狗儿说与没说，陈俊成已感觉到，只要安顿好家里，就是现在去投奔义军，张俭也会义无反顾。
先忍忍吧，还是等待时机，把归德府作为根据地，轰轰烈烈干上一场，等待和义军会合，手下兄弟也能扬眉吐气，好好过日子了。
身后传来脚步声，陈俊成以为是赵小乙又来偷听，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扭头，是程乾来了。
他带兵士巡营，听见多哈还在大呼小叫，想管又不敢管。
可现在已是休息时间，任何人不得在营外闲逛，多哈如此，会让兵士们心里不舒服。
其实他已听到议论声，但都听的出，那是多哈。
算了吧，没人敢管他。
转了一圈，听到陈俊成和张俭说话，程乾走过来，拱手说：“陈将军，张校尉，还没休息？”
只顾和张俭谈论生死，竟然忘了时间，陈俊成赶紧站了起来。“啊，哦，这就回去。”
程乾又说道：“陈将军，多哈校尉还在河里？”
陈俊成不好意思了，自己没有以身作则不说，还纵容多哈带着兵士们捉鱼。
他假装生气地说道：“这厮，太不像话，本将军这就去叫他回来！”
程乾感觉到了不对，这不是在批评陈将军吗？
他赶忙拱手说：“在下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程校尉辛苦，回去休息。”陈俊成吐吐舌头，拉着张俭去叫多哈。
多哈仍赤条条的像个大胖鱼，在河里翻滚着。陈俊成来到岸边，喊道：“赶紧上来！”
牛旦早就不想和多哈玩了，听到喊声，一个猛子扎向了岸边。
其他兵士也跟着上岸。
多哈不会游泳，拨着河水，呼啦呼啦来到岸边，皱眉说道：“还没捉几条。”
张俭笑笑：“明天我让火头军下网捉鱼。”
多哈哼了一声，却又看到陈俊成倒背着双手，一言不发。
黑暗中，他看不清陈俊成的脸，但还是感到他脸上的严肃，只好擦去身上河水，乖巧地穿上衣服，跟着牛旦走回凉棚。
所捉的鱼，先养在小水洼里，等明天早上，送给火头军，做鱼汤。
陈俊成也回到凉棚，躺在凉席上。
今天着实很累，但陈俊成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之前避免了出兵山东，让自己留在归德，可今后该如何，能否继续留在归德，其实陈俊成心里也没有底。
有些事情无法左右，就像留在归德，娶了林婉儿，又成为归德将军，都不在自己规划之内。
若按自己规划，如今估计已在应天府，和朱元璋手下义军并肩作战了。
那将是另外一个场面。
水无常形，兵无常势，人生也一样，总会出乎意料之外。
眼下，还是以不变应万变，等待时机，再做打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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