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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时间，参会人员三三两两地分散在好几个贵宾室里闲聊，权当交流感情。
李啸行叮嘱了工作人员注意提醒大家戴好口罩，便回自己办公室整理资料，顺带喝口水。
电梯刚到四楼，只见柳叶一个人站在电梯前探头探脑，看到李啸行下来，夹着尾巴往回溜。
“小柳，”李啸行喊住了她，“在这儿干嘛呢？工作做完了？”
柳叶自知躲不过，乖乖住了腿：“李总好，那啥……上个月的考核分配初步做好了，还需要两三天审核申诉，今年的招聘计划集团还没给批，我催着呢，如果今天没答复的话，我明天过去一趟。”
李啸行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没别的事了？”
“嗯……”柳叶挠了挠头。“李总，听说……舟总今天回来开会了？”
李啸行答道：“你明天别去集团了。”
“啊？”这句答非所问把柳叶弄懵了。
“今天可能不太方便，”李啸行笑了一声，“不过明天有安排参观，时间比较充裕，你可以找他聊聊。”
小姑娘眼睛里一下就闪起了光。
李啸行返回顶楼会议室，挨个贵宾室看了一眼，发现李柏舟坐在其中一间的角落里面，用掌根撑着额头，看上去好像有点疲惫。
小王不知道什么时候也上来了，正给他递水杯。
李啸行向他走过去时，免不了要跟经过的人打招呼寒暄两句，等走到李柏舟面前，对方已经调整了坐姿，把刚才被窥到的那一点点弱气掩盖了起来。
“小舟，”李啸行示意他不用起来，自己在旁边坐下了，“怎么样，刚隔离完？才回来有没有不适应？”
“还行吧。”李柏舟打量了他一眼，却没多说什么。
“我听你今天的讲稿，怎么现在干起了营销？”李啸行开了句玩笑。
李柏舟侧目一瞥：“一切为了营销，不是你说的？”
李啸行笑了笑。
这种感觉让他很放松，像是回到了许久未归的家一样。
“一会儿还有晚宴，要不你先去休息室歇一会儿？”他建议说。
李柏舟摆摆手，还未答言，旁边有位参会人员过来跟李啸行打招呼：“李总，初次见面，我是S钢铁的新任销售总监。”
李啸行起身握手，给人看了座，又介绍身旁的李柏舟：“这位是D公司的……”
“李柏舟，幸会。”李柏舟欠起身，也握了握手。
“噢，这位李总我刚才印象很深，巧了么不是，您两位都姓李。”这位销售总监感叹道，“还都是英年才俊。”
李柏舟没答话，李啸行便代为回答：“您过奖了。”
“李总，你们博信这两年的新产品研发真的很快……”那人继续说着，却发现李啸行似乎没在听他讲话，而是偏了头去看李柏舟。
李柏舟的面上没什么表情，只闭上眼睛极快地吸了口气。
只是看到这么一个微小的表情，李啸行已经不假思索地近前一步，半蹲在他面前：“你哪里疼？”
他这句把旁边的人都问愣了。
李柏舟脸色有些苍白，冲他摇了摇头，回头看了小王一眼。
小王立刻过来从后面扶了一把李柏舟的胳膊，把人拉起来了。
“不好意思，”李柏舟对旁边S钢铁的这位领导说，“我出去一下。”
看李柏舟的样子不想声张，脚步也还算平稳，李啸行便没跟着，只轻声对小王说了句：“五楼休息室，门没锁。”
等他走了，李啸行留下来跟人虚与委蛇地交际了一会儿，好容易找到一个没人留意自己的空档，也赶紧跟去了五楼。
他轻压门把推开门，看到李柏舟坐在床边低着头，面前放着一个黑色行李箱似的东西，房间里能听到什么仪器作响。
他在那儿看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那是一台制氧机。
李啸行止了步，轻轻关好身后的门。
他在原地等了好一会儿，等到李柏舟取下挂在鼻下的软管递给小王，才抬脚走了过去。
“怎么了这是？”他担忧地问。
李柏舟抬头看到是他，先偏过头咳了两声，声音有些哑：“没事儿。”
“都要吸氧了怎么叫没事儿。”
李啸行给他递纸巾擦汗，一回头发现小王已经把机子都收拾好了，便说了句：“小王你还挺熟练啊。”
“这不是一直带着……”小王回了半句，大概意识到什么，又咽回去了半句。
李啸行转头去看李柏舟，语气里陡然多了些审慎：“这几年一直是这样？”
“不是，”李柏舟用眼角狠斜了一眼小王，再看向李啸行时，表情又变得有些无奈，“之前有点……房室传导阻滞，前段时间做了手术，已经好多了。”
“手术了？”李啸行更担心了，“是那时候的后遗症？坐飞机没事吗？”
“差不多都好了。”李柏舟莞尔一笑。
这是重逢以来，他给李啸行的第一个笑容。
李啸行也是后来才从医生口中知道，三年前李柏舟那次急性心衰晕倒住院，才刚刚苏醒没多久，便从执意B市转院回来，又匆匆忙忙联系巡视组赶去集团纪委谈话室，是十分危险的举动。
按照医生的建议，他轮椅上一直都带着氧气袋。
那天晚上从谈话室出来，李柏舟在走廊里发作心区疼痛，抵着心口呼吸都艰难，几乎要从轮椅上跌下来。
小王当时陪在他身边，手忙脚乱地给人吸上氧，又急急忙忙送回医院，才算是缓了回来。
“也不知道有什么天大的事，连命都不要了。”医生这样埋怨道。
李啸行只能哑然。
会议当晚的晚宴，李柏舟还是出席了。
“真没事儿，”他保证道，“我露个面就走，有些事情要办。”
D公司的业务面很广，跟今天在座的好几个公司有合作关系，他虽然平时主要负责公司内部管理和决策制定，但今天既然来了，少不得要交际一番。
“小王跟着我，放心吧。”李柏舟说。
这几年李啸行把公司的餐厅稍作修缮，原来专供领导使用的小餐厅被打通改成了一整个餐会大厅，实行用餐标准化自助化管理。
一方面有助于推行勤俭节约，另一方面也显得更高大上一些。
果然，李柏舟一进门就赞了一句：“弄得不错。”
李啸行顿时心中得意，悄悄地雀跃起来。
李柏舟有任务在身，进了大厅便自行去寻找目标人物。
李啸行去拿了餐盘，取了些清淡易消化的食物，塞给小王嘱咐他拿给李柏舟吃。
“还有这个，”李啸行从衣服里掏出个小的保温杯，“小米粥。”
小王愣了愣，还是接了过来，嘴里嗫喏了一句什么。
“什么？”李啸行问他。
小王叹了口气：“说您这么多年了，还是这样……”
李啸行琢磨了几秒才想起，之前有一年新年团拜，领导们去车间参观，李柏舟没吃早饭，他也是这样装了小米粥给李柏舟喝。
那次也是让小王送的。
这孩子每天闷葫芦一样，记性倒挺好的。
“小王这几年在国外，有什么收获吗？”他盯着人问，“真成舟总的人了？”
“您这说的，舟总的人不就是您的人吗。”小王迅速说完，趁李啸行愣神的工夫，脚底抹油就要开溜。
李啸行一怔，笑着低声骂他：“臭小子没别的长进，嘴皮子倒是利索了不少。”
晚宴进行到一半，李啸行看到李柏舟又找了个角落坐着，便走了过去。
“累了？要不要先回去休息，致辞都结束了。”李啸行仔细看了看他的脸色。
李柏舟摇摇头：“是有点累，不过还行。”
看出他说的是实话，李啸行也没再勉强。
正好今天S钢铁的那位经理又来敬酒，李柏舟便也站起来。
李啸行手上没拿酒，从旁边的小桌上取了杯红酒，跟对方一起碰了杯，仰头便喝了。
“哎你……”李柏舟睁大眼，自己的杯里的饮料都忘了喝。
“怎么了？”那位经理不明所以地发问。
李啸行安抚地看了李柏舟一眼，又转头示意没事，等客人走了，才跟李柏舟解释：“我……现在能喝点酒了。”
李柏舟不解地歪头。
李啸行看着他这个动作，不由笑了一声：“别担心，对酒精已经不过敏了。”
“不过敏了？什么时候，怎么弄的……”李柏舟更不解了。
这种事连李啸行自己也没听说过。
李柏舟出国后，他一个人回原厂兼任，遇到酒场身边没人时，少不得亲自上阵喝一点。
好在他喝酒过敏的症状就是浑身起疹子，也没什么太严重的反应，喝得不多的话吃点药就能好。
有时候过敏严重了，去医院打个吊针也就好了。
次数多了，医生都好奇他怎么过敏这么厉害还总是接触过敏源，问要不要做个脱敏。
听说是酒精过敏，医生又摇头说这个可做不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上天体恤，从去年起，李啸行的过敏症状逐渐减轻，后来就不过敏了。
他去医院查过，是真的脱敏了。
“估计是我接触多了，身体慢慢适应了。”他轻描淡写地说。
李柏舟听着，眼眶倏然就红了。
李啸行看到，心头一惊，赶紧岔开话题：“结果这不是刚刚脱敏，搞起了企业管理作风整顿，也不让喝酒了。要不是今天有外宾，礼节上要过得去，我们现在喝的就是茶水。”
李柏舟垂下眼，用睫毛掩盖了眸中情绪：“还是得少喝点。”
“对对，”李啸行附和，“对身体不好，以后尽量都不喝了。”
“那我先走了，一会儿还有点事。”李柏舟看了眼手表，抬手跟小王打了个手势，跟李啸行告辞。
“你是住哪里，X酒店？”李啸行问。
李柏舟看了他一眼：“不是，住集团公司旗下的酒店。”
“噢噢，对，会议给安排的是吧？”李啸行点头，“知道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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