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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之身后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
她戴着耳机没注意,直到门锁被拧动,钱贵妍推门进来。
看见她的那一刻,许愿表情甚至没来得及收敛。
心脏被掐了把。
仓皇将手机倒扣在床铺上,摘下耳机,“妈……”
“你在做什么?”
“我,我……”
许愿无力辩解。
“作业写完了?”
她平淡的语气中带着恨铁不成钢的嘲讽意味,“考试完一声不吭……考得很不错?你是觉得自己有天赋很聪明?忘了自己几斤几两?”
钱贵妍很少有这种咄咄逼人的架势,此刻说出来的话却像一把把温柔又锋利的刀子,精准刺中她最敏感的点。
夜里天气更为恶劣,暴雨如注,随着呼啸的狂风拍打在玻璃窗上,仿佛要将这空间撕裂,让所有的一切坠入深渊。
许愿默了两秒,声音几乎要被淹没“没有。”
她只是觉得周末的时间足够她完成课业,而她跟所有同龄人一样,也会有想偷懒的时候。
“你俩啊,总是眼高手低,才华能力都欠缺,不努力,还总觉得自己应该得到最好的,这毛病得改改了……”
许愿听出她这是在撒气,大抵因为徐国强受伤,许望闯祸,她还在这种时候偷偷打游戏……
她试着理解,也明白钱贵妍顾家不易。
可钱贵妍甚至还没主动了解这次考试情况,就明里暗里说她不如钱娇……
许愿眼眶还是不受控地酸涩起来。
母亲到底是怎样的角色。
嘴上最心疼她,也最用力推她。
是她最亲近的人,却从未毫无保留支持过她,信任过她。
“妈……你能不能站在我这边一次?”
“什么?”
“.…..”
钱贵妍兄弟姐妹就钱贵亮一个。
那时候家里穷。
兄妹俩都没念什么书,本来早已注定平庸的一生,被从城里来的大小姐打破,也就是钱娇的妈妈周芳。
十九岁钱贵亮一贫如洗,却生了副极好的模子,穿着麻布背心都盖不住他的风华正茂。
钱贵妍老家是江南水镇,周芳那时是来度假的,而所居客栈恰好在钱家隔壁。
钱贵亮见她穿得干净华丽,拎着箱子站在河边,抓着几个路人问了些话后,仍然迷茫。
他好心上前帮忙,俩人因此结缘。
周芳家里是经商的,婚后还转移了一部分房产到钱贵亮名下。
其中包括许愿一家正在住的这条街道。
而要说起,许愿跟钱娇的恩怨。
还得回到四年级那年夏天。
许愿十岁,钱娇大她七岁,在朝夕一中上高二。
那年暑假,钱贵亮工作繁忙,周芳却数十年如一日,生活被旅游和娱乐填满。
钱娇就被丢由钱贵妍照顾。
许愿记得,钱娇虚伪撒谎成性的坏毛病,从小就养成了。
搬来第二天,号召朋友来家里吃饭,那时钱贵妍怀许望已经八个月了,老街这边交通并不便利。
菜单报上来。
她喜笑颜开,挺着大肚子,热情又步态笨拙地往楼下去,“好的,等着阿姨啊!”
许愿被丢下,穿着条发了黄的白裙子坐在她们中间,显得格格不入。
她虽然年龄小,但脑袋不傻,看着比自己大了快一轮的姐姐们,嘴巴涂得嫣红,留着时髦的长卷发,知道她们身上的穿戴一定价值不菲。
许愿起初对她是没成见的,甚至一度为自己白住人家的房子,而心怀感恩与惭愧。
所以,她跟钱贵妍一样欢迎她的到来。
谁知,钱贵妍刚走,几个女孩就摒弃惺惺作态的礼貌,懒散地托着下巴指挥许愿去倒水。
许愿乖巧地从沙发边的凳子上跳下去,往厨房走。
有女生问钱娇:“你姑父呢?”
“他?”钱娇嘲笑,“在工地搬砖呢吧。”
“啊,搬砖的啊?”
“嗯。”
“怎么你爸那么有钱,你小姑过得这么惨?”
“这你就不懂了吧,我爸是入赘的,要不是碰见我妈,跟这些人没什么两样。”
“这样啊……”
许愿端着水走过去,钱娇看她一眼,一脸鄙夷,“我妈说了,她爸没本事还爱酗酒,连房租都交不起,一辈子都只能当个没能耐的打工的,我爸觉得他们可怜,跟我妈提过好几回,我妈才同意暂时免他们房租。”
许愿那时不懂什么叫羞愤,只是听见这话时,不由得面红耳赤。
徐国强的职业可能并不是那么光鲜,但他确实是家里的顶梁柱,是可以背着许愿走很远路的人。
是她和妈妈的依靠
是她的骄傲。
她们却用如此轻松的口吻,将他贬低得一文不值。
钱贵妍回来的时候,满头大汗,气都喘不急,连许愿都担心她的肚子。
而一旁的钱娇和朋友又恢复了之前安静听话的模样。
这是许愿第一次对她产生隔阂。
第二次,让她彻底厌恶这个人,时间间隔并不长,仅三天。
也就是钱娇住来的第五天。
她带着朋友逗邻居家白猫,不小心将它引到马路中间,出了车祸。
猫死了。
车辆疾驰,并未停留。
许愿看着鲜红的血液将白色的猫毛一点点染红,吓得瞠目结舌。
躲在墙边,第一次起了不好的心思。
她要将这事告诉钱贵妍,让她知道,钱娇不是个好孩子。
不值得她那么喜欢。
许愿不喜欢告状。
更不喜欢钱娇。
可最后的结果却是,钱贵妍领着她去道歉。
许愿记得邻居老太太哭得身体都在颤抖。
老太太是空巢老人,老伴死的早,子女常年在外地,这猫陪了她整整六年。
钱贵妍是个传统的母亲,正直坦荡,教育子女犯错就改,逃避可耻。
“许愿,到底是谁弄的?”
许愿回头看,三个女生背脊挺直,面色平静地站在她身后。
可是奶奶的猫死了。
她该如何像她们一样保持平静。
战栗的身体和恐慌的神色,无声地昭告着她就是那个凶手。
于是辩解的话卡在唇齿处,怎么也吐不出来。
钱贵妍扶着肚子,满脸羞愧,“姐姐是三好学生,成绩在年级排第一,是我看着长大的,她会不会做这种事,我最清楚。”
做了坏事的人,仍在事不关己地旁观。
炎热的八月,蝉鸣嘹亮。
许愿眼泪不知不觉淌了一脸,汗水打湿碎发,看上去狼狈又无助,“妈妈,不是我。”
钱贵妍语气难得一见的冷漠,“下跪,道歉。”
她哭得更大声,胡乱地摇头。
真的不是她。
“我说最后一遍……下跪。”
怀孕八月的妈妈汗流浃背。
眼前的老奶奶失魂落魄。
最后……
那一年的小女孩,被最亲的人逼着低了头。
“.…..”
“下周开始,手机先放在我这儿,高考结束给你。”
思绪被牵扯回来。
许愿胸口被什么堵住,有些喘不过气,望着门口的女人毫无异议地点了头,“嗯。”
钱贵妍出去后,她将耳机线拔掉,手机屏幕上一长串未读消息。
她麻木地点进去。
08:31——gu.:【还玩儿吗?】
08:40——gu.:【下线了?】
08:50——gu.:【睡了?】
08:58——gu.:【?】
“.…..”
09:23——gu.:【?】
09:45——gu.:【等我。】
许愿没明白最后一条信息的意思,以为他发错了对象,想着要不要回复。
可又觉得意义不大,就搁置了。
将手机静音放在枕边。
毫无睡意地盯着天花板。
雨还在下,分明不是雨季,却好像没有尽头似的,将许愿的心情越淋越乱。
一直辗转到快凌晨,她又看了眼手机。
心脏骤缩。
盯着显示为23:20的锁屏界面,被强烈的不安击中。
“怎么……这么多未接?”
打开微信一看。
果然。
全是顾轻舟的。
她吓得连忙拨了过去。
那边接的很快,“喂。”
她听到他嘶哑冰冷的声音顺着听筒传来,紧张地攥着被子角,“怎么啦?”
那边好一会儿没出声,于是噪音被无限放大,哗啦哗啦的伴随着各种乒乒乓乓的敲击声。
“你……在外面?”
“嗯。”
又是一阵无言。
她听见他咳嗽一声,“能下来吗?”
许愿不明所以,“啊?”
顾轻舟:“我在你家楼下。”
“.…..”
楼道漆黑,她穿睡裙拖鞋往下跑,口子上没人,她差点没刹住车,刚踏出去一步,就被雨势逼退。
便利店门口的少年,却在这个细微的间隙看见了她。
毫无畏惧地从雨幕中走来,站到她跟前。
许愿呼吸滞住,瞪大眼。
少年一身黑,湿得透彻,发梢还在滴水,顺着鬓角,下颌线,到青筋微现的脖颈。
“你……你……”
楼道内年久失修的声控灯突然亮起。
她看见他纯粹的黑眸,湿润得也像能淌出水来。
许愿见到这番状况外的状况。
想问他怎么会在这儿……冷不冷……是不是找她……
却着了魔一般,说不出半句话。
倏地,视线中出现一束玫瑰。
少年肆意地勾唇,“送你。”
她脑中几乎在一瞬间蹦出下午新闻里的报道。
“朝夕市唯一玫瑰花田,被持续暴雨天气摧毁,华农将面临巨额损失……”
她无措地看他,心尖划过一道奇异的情绪,“这……花是哪儿来的?”
少年的骄傲不可一世,“许愿,不是我吹牛,这可是最后一束玫瑰,你信不信?”
她信。
他握住女生纤细柔软的手,将花递过去,“唯一的玫瑰,送你了。”
欣喜之色一闪而过。
她再也笑不出来。
在这种时候,她想的居然是,如果没有他,她该怎么办。
总在她灰心丧气时,闯进来,热烈胜过骄阳的少年。
让她觉得自己没有那么不堪的少年。
她眼前的光影变得朦胧,哽咽着问他,“你也会送别人玫瑰吗?”
少年身材高大,身后是漫无边际的雨幕,而他此刻近在眼前,睫毛低垂地注视着她,好像在为她遮风挡雨。
这种被保护的感觉,被温柔对待的感觉让她眷恋。
他眉梢微敛,郑重其事:“不会。”
“那你以前送过吗?”
“没有。”少年的话,顺着下落的大雨,一字一句砸在她心上。
“——今生是第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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