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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齐之在她面前蹲了下去：“我曾经以为自己是为了你好，我并不是怕你知道后会到外面去说。我那时候只是想着，你无忧无虑快快乐乐的过日子，做什么要为我提心吊胆的呢？况且这种事情，万一走漏了风声，姑母大概是不会对任何人留情面的，我实在不想叫你和我一道。”
他深吸了口气，没等崔显元开口，又继续往下说：“你说得对，这些日子里，备受煎熬与折磨的是我。我明知道我嫡亲姑母有不臣之心，明知道她大逆不道，本该立时上禀，但我做不到——”
他有些沮丧，垂眸下去：“哪怕如今我想通了，决定了，我还是会心痛。你是知道的，姑母年纪比我还要小好多，祖父和祖母老来得女，不知何等宝贝。年纪稍稍大一些，我们这几兄弟若有错处，都是姑母护着我们，倒不要我们护着她。我读书也有不上进的时候，父亲气急了罚我，姑母会拉着我到祖母面前去求情。小时候的很多事情，我记忆犹新。”
崔显元觉得喉咙发紧。
韦家兄弟跟韦皇后的关系一直都很好。
韦皇后年纪虽小，辈分却高出一辈，也许是觉得新奇，总端着长辈的款儿，做些孩子气的事。
可真遇上什么麻烦，又把这些晚辈们护在身后。
横竖是仗着她父母的疼爱。
韦齐之长叹：“当日京中有密旨传来，我去见过姑母。我祖父祖母都不在了，可若是他们还在，无论如何也不愿意看姑母入宫的。深宫之中，先皇后是皇上发妻，是先帝亲为皇上选中的正妻，她都没能得善终，何况是姑母？而且姑母正当妙龄，凭她的家世门楣，样貌才学，无论要嫁谁家，都不会受苦，何至于……”
他没再说下去，毕竟那是大不敬。
崔显元却听得明白。
皇帝舅舅一大把年纪了，从前倒是还能说上一句正当壮年，身强体健。
如今却也不行了。
自从逆王和废太子的事情后，他接连病了几场，外人不知道他曾经被废太子投毒的事儿，那也架不住都晓得他身体是一天不如一天。
说句难听的，恐怕半截身子埋黄土了。
这种情况下，韦皇后一个妙龄小娘子，再入宫做继后，本来就是受了天大的委屈。
她这辈子可能都得不了子嗣。
何况皇帝舅舅指不定哪天就驾鹤西去，留下个烂摊子给她。
她膝下无子，以何立身？
就靠着皇后二字吗？
那林贵妃与胡妃皆有子，无论要扶持哪个孩子上位，人家有生母，她这个嫡母又算得了什么？
如果韦家长辈还在，必定是要心疼的。
如今的韦父却欢天喜地的送了皇后入京。
甚至在册后大典之前，就已经和皇帝舅舅站在了一起。
立场表面的那样快，分明不过是把韦皇后当做韦氏一族往上爬的梯子，正好拿来利用的而已。
崔显元想着柳焕颜说的那些话，眼下再想韦皇后的所作所为，竟然也不觉得生气恼怒，反而觉得顺理成章。
人这一辈子，不就应该为自己活着吗？
韦家拿她做棋子，她又凭什么要一心一意的对待韦氏全族呢？
所以连韦齐之也会惋惜。
他是正人君子，他若是一家之中，大抵不会如此对族中姑母。
崔显元想了很久，还是叫了他一声：“则言哥哥。”
韦齐之眼神一亮，猛地抬头看过去。
崔显元唇边漾开一抹笑：“此非你能决定，你为皇后而惋惜，却也很不必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而自责，所有的恩怨纠葛，本就和你是无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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