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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长风眸光暗了暗，言语间满是无奈。
他说完才发觉，顾妍之虽还笑着，眉眼间却仿佛笼着一层轻愁，以为她是想母妃了，急忙找补。
“这些年父皇亏待你和阿兄了。你母后走得早，多亏你阿兄教导你，将你养得这样灵秀聪慧，又知书达理。”
“为父亏欠你们太多。”
顾妍之吐了吐舌，捻起一块荷花酥，递到父皇嘴边。
“好端端地怎么说这些，父皇对我和阿兄很好。能做父皇的女儿，是妍之最大的福分。”
“下辈子，妍之还要做父皇的女儿。若换了旁的人，不像父皇这样玉树临风，儿臣可就没有现在这样好的容貌了。”
顾长风一下被她逗乐了，连声答应着，合着清茶，吃了好几个荷花酥。
顾妍之略耸了耸肩，还有点心虚，总算是糊弄过去了。
也不知道当父皇得知她和莫辰的事，会不会气出个好歹来。
她心中暗叹：父皇啊，不是女儿守礼。
儿臣时刻想着要把莫侍卫吃干抹净，可没奈何人家是个榆木脑袋，最擅长的就是临阵脱逃。
莫辰是再守礼不过的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
“妍之，别站着，你也吃啊。”
顾长风一挥手，便有小太监抬了小巧的黄花梨木鹿角椅来，就贴着龙椅边上放着。
“谢父皇。妍之有一事，不知当不当讲。”
顾妍之理了理裙摆，规规矩矩地坐下，捻起一小块荷花酥，小口小口地吃着。
“讲。吃人的嘴软，看在这盘荷花酥的份上，今日妍之说什么，父皇都不会怪罪。”
“此时没有君臣，只有父女。为父也很久没有与人这样并肩坐着，闲话家常了。”
顾长风看着乖巧的女儿，心软地一塌糊涂。
但他隐约能猜到，顾妍之所为何事。
顾长风想到近日的一些风言风语，甚至有说邯山寺一事是妍之一手谋划的，又隐隐有些担忧。
“父皇这样说，那妍之可就当真了啊。可不准反悔，先拉钩。”
顾长风说着朕是天子，一言九鼎，怎么会骗你这样的小女子，却还是顺从地伸出手与顾妍之拉勾。
“古人有云‘食色，性也。君子好色而不淫。‘食与色，是生而为人所不可避免的追求，只要不过分，都是不必过于贬斥的。”
顾妍之说到一半，还悄悄看了看父皇的脸色，见他并未生气，才小心翼翼地接着说。
“在妍之看来，妹妹与北平王世子两情相悦。父皇也曾年轻过，想必知道少年人的心性，无论是什么情感，都是那样热烈而真挚。”
“虽然他们，是有些过分了，但也都已得到应有的惩罚。忘父皇念在他们是初犯，从轻发落。”
见顾妍之说得真挚，顾长风只惊讶了一瞬，方才的疑虑便都烟消云散了。
他曾听闻两个女儿不睦，若这样都是不睦，还有和睦的家族吗？
“妍之，你这是在为真真求情？”
顾妍之起身恭谨地跪了下去，朗声道：“请父皇成全妹妹和世子。”
当然……要成全他们啊。
前世，因为顾妍之十里红妆嫁了裴度，顾真真恨毒了她。甚至在裴度谋反的那一夜，连一刻都不能等地折磨她。
这一世便如她所愿。且看顾真真嫁与裴度之后，是否找到了自己的好归宿。
也好让她尝尝，看着自己的丈夫，将一个个高门闺女抬进府里的滋味。
或许，还能知道自己哥哥被丈夫害死，是何等心如刀绞。
柳皇后自然有办法保下顾真真，父皇此时也不可能下定决心动了柳、裴两家，倒不如顺水推舟做了这个人情。
还能顺便洗脱了自己的嫌疑。只要父皇信她，无论是谁在背后搞鬼，也无法得逞。
“妍之，你可知昨日，宛周可汗耶律齐进宫，以疆北三十年太平为聘礼，请求迎娶公主。”
顾长风看着懂事的女儿，心中百味杂成。
最是无情帝王家。慕容为了换取北方的和平，不知送了多少公主去和亲。以至于虽有后宫佳丽三千，到最后，膝下却只有两个皇子。
十五年前，城破之时，他只悬赏了百金，便得了二子的项上人头。
疆北苦寒，尚未开化，野蛮之风俗众多。可汗死后，可敦改嫁其子，兄长死后，嫂子改嫁其弟，是极为寻常之事。
顾长风不愿失去任何一个孩子，无论是顾妍之，还是顾真真。
他宁愿战，亲赴战场杀敌，也不愿意以自己的女儿，换取边境的和平。
看着父皇因为忧愁而皱起的眉间，眼角的细纹，斑白的鬓发，顾妍之觉得心中憋闷。
“妍之对此事略有耳闻。若父皇信得过儿臣，妍之有一计。”
“北疆辽阔，宛周近年实力见长，但并未一枝独秀。”
“北方除宛周外，还有千岛、北燕等小国，鲜卑、乌桓、吐谷浑、普米等部落。耶律齐所说的避战，不可尽信。”
顾长风闻言欣慰地点了点头，没想到顾妍之作为一个闺阁女子还有这样的远见。
“接着说。”
“宛周之所以发展，皆因出云国商人开辟了一条通往他国的道路。耶律齐此举，不过是想借出云国的国力，带去先进的技术和熟练的工人、财大气粗的的商贾。”
“妍之此前，碰巧于长辛镇救了出云国第一富商楚将离的妹妹。”
“只要父皇宽限半月的时间，准许儿臣带宛周使团，领略出云国的风土人情，妍之必定能说服耶律齐。”
看来他与钰儿的孩子，真是长大了。
顾长风已经许久没有这样欣喜了，他起身将顾妍之扶起，慈爱地轻抚她的头。
“妍之，可叹，你不是男子。父皇四个子女中，你是最像我的。”
顾长风继而感叹，自己真是老了，从前竟没发现妍之有这样的治国之才。
“真的吗？父皇你应允了？”
“准了。”
顾妍之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是落到了肚子里，欣喜地抱住父皇，笑得像个终于讨到了糖吃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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