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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的余深双膝跪下,脑袋埋在床上那一堆垒得高高的硬币堆里。他抬头,伸手拿下贴在额头上的纸币硬币,气不打一处来。
季月染就在不远处,她穿着可爱的睡裙,两手抓着满满的硬币做防御状态。可是她的脸上一点紧张感都没有,她在笑,笑得很淘气,恍若没有长大的小女孩在和其他人玩游戏。
余深看着满屋都是堆积如山的钱愤怒极了,他起身,以雷霆之势横扫千军。
“我就知道你会来这一招。”季月染丢开硬币,随手抓住搁置在旁边的狼牙棒,驶出浑身吃奶的力气以打棒球的姿势朝他的小腿挥舞过去。
使出去的绝招收不回来了,撕心裂肺的痛蔓延至全身……
余深的小腿狠狠地撞击在季月染的狼牙棒上。双方都在出力,到底是谁比较痛,一眼就看穿了。
余深浑身的汗毛竖起,所有的疼痛聚集在小腿处,那痛使心脏骤停两秒。回过神来时,他已经跌倒在地捂着小腿痛呼抽气。
那俊朗的五官扭曲成魔,却咬着牙极力的忍耐着什么。
“余深,有话好好说,别一上来就动手动脚的。我警告你,从今往后你再敢家暴我,我就报警让你吃牢饭。不信你试试看!”
狼牙棒挺沉的,季月染一只手抓着费劲,只好两只手撑着它怒视余深。
“死女人……”心在抽痛,只能咬牙切齿地吐出那三个字。
季月染轻哼,不屑道:“还活着呢!老天爷仁慈,让我在你残酷的手段下活了下来。”
余深愤怒地瞪着嚣张跋扈的季月染,心里头千万匹羊驼奔腾而过。
他想要站起来,可小腿传来彻骨的疼痛使得他再次跌坐在地。何曾几时,他余深有这么狼狈过。
“这满屋子的钱你哪来的?”既然站不起身,那就靠在墙根处坐着,也懒得挣扎了。
季月染把狼牙棒锁在柜子里,拍拍手转过身来重新坐在床上细数钱财,顺便有一句没一句的和余深聊天,“我把家里没用的东西拿去卖了呗。诶,你还别说,光那幅画就卖出了三千万高价,你看你看,这满床的硬币是我在银行兑的,足足三百多万个,我预约了好久才兑到的呢……”
“还有啊,那古董陶器开价更高,比那幅画高出五千万,只不过可惜啊……”
“可惜什么?”听她说得天花乱坠,余深心情极度压抑,想发狂,想爆发,想酗酒,更想揪住眼前的女人暴打一顿泄泄愤。
可是啊,听到她后面的话,直接将他气到吐血了。
她说:“可惜那古董陶瓷在我搬运的过程中不小心脱手碎掉了。”
仿佛那东西不值钱似的,她一点也不觉得心痛。
当初那两样东西是白双双花了大价钱买来装饰的,居然……居然被她给贱卖了!
该死的女人,被人坑了还沾沾自喜地照耀自己有多大本事卖出了多少价钱,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愚蠢的人呢?还特么是季家的千金大小姐、余家的夫人……
“对了,我在垃圾桶把你的内裤也捡去卖了,这个牛掰,居然有人不嫌弃花了五千块买下来,哈哈哈……简直赚大发了!”
魔障了,季月染彻底魔障了。
余深恼羞成怒,眼底迸发的熊熊烈焰恨不得灼烧眼前这个不知死活的女人。
她变了,真的变了,为了钱,她居然变卖家产,连他的……他的内裤都不放过……
可恶!
该死!
面对没心没肺的她,余深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季月染突然止住笑,目光贪婪地扫视他全身上下,并且没脸没皮地说:“那个人特地给我留言,如果还有你的衣物,她还要。所以……你的内裤一天一换,能不能别浪费?”
当季月染放弃从前那个卑微的自己后,翻身做了个没心没肺又光鲜亮丽的女王殿下,她不怕他了,处处也敢跟他对抗了。就算孤身一人、就算身在险境,她也能靠自己解决眼前的困境。
变了,一切真的变了,变得好陌生好陌生……
眼前的女人,他仿佛不认识了,这么多年过去,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她,既开朗活泼又勇敢贪婪,就好像她的抑郁从来没有过。
但仔细观察她时就会发现她眼底的忧伤还是那么鲜明,她在装,在用另一种方式来保护自己。
“季月染,你能不能有点儿自尊心?”连他的私密的衣物都要捡去卖,还有没有一点点羞耻心……
季月染猝不及防地冷笑,自尊心什么的,早就被他碾压成泥,她上哪找回?
况且,就那么一条被他穿过的内裤能值五千多块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那得赚多少钱啊,天天不用干活,专门卖他的内裤就能养活自己,何乐而不为?
季月染心底的小九九被余深看得一清二楚,他冷着脸怒斥她,“真不要脸。”
季月染也没有反驳,直接点头承认,“对,我不要脸。所以求你大发慈悲把衣物留给我,让我自力更生养活自己。”
余深坐在那边浑身颤了颤,丝毫没有想到季月染直接承认了。
作为余家的女主人,竟落魄到拾捡男主人丢弃的衣物拿去贱卖。
这到底,还要不要尊严……
他沉默了许久也想了许久,心思捉摸不透,不知是可怜她还是怎样,抬头睨着她财迷的模样,似乎做了个重大的决定,咬了咬牙应道:“可以,但是你明天必须去做一件事。”
“帮你买轮椅还是帮你叫医生?”季月染下床,光着脚丫来到他面前居高临下地睨着他。
那一狼牙棒打过去,骨头不碎也伤着了,最好今后瘸了吧。
余深下意识地抬眸与她对视,这一画面在所有佣人眼里,他落魄极了。
良久,他才吐出一句话:“你得代替我去见客户。”
见客户?
“呵呵……”季月染笑了两声,冷言道:“你这次又想打什么鬼主意。”
上一次在戚少?嘴里得知他想让她去陪酒取悦客户,如今这次,或许大概八九不离十。
如果真如自己所想,那只能祈祷这次的客户能和戚少?那样是个得体的人物。
“我本来没想让你去,是你今日过分了,会见客户的事才会落在你的头上。怎么?对方不是戚少?,你没那个胆量上战场?”
“哈哈哈……”季月染仰天大笑一会儿,忽而垂下头看向他,“只要那个人不跟你一路货色,是谁都无所谓,怕只怕你会后悔让我去见人。”
闻言,余深心中的不悦染上眉梢,不屑就弥漫脸颊,只嘲笑道:“对你,我从来不后悔。”
此话真假,只有当事人知道。
季月染没说话,全白冷然。
五年前,她和余深没有独处的机会,每一见他就紧张,总是带着小心翼翼的神色躲在角落里偷看着。
如今五年后,她已不当他是一回事,爱怎样就怎样。
她的愿望不多,就是要余深重新走一遍她走过的路,她希望他在不经意的瞬间喜欢上她,然后爱上她,最后她学着他冷漠无情狠心地抛弃他。
没有爱情和怜悯的季月染,开始无情了,开始会装模作样了。
然而,她和他从来没有想过的是,这一场会见客户过白中突发的事故,直接让他们两败俱伤。
季月染没说话,只是恨意随风起,昔日里对他有多爱,现在就有多怨恨,即便风止了也意难平。
好一会儿,她才说:“余深,请你现在记住,如果真相来临的那一天,就算你跪在我面前像条狗一样哀求我原谅你,我也不屑再看你一眼。”
她说话的语气带着难难的寒意,迅速且冰冷。
余深嗤笑,无比嘲讽,“我相信什么,什么就是真相。”
季月染满是荒芜的眼中划过一丝裂痕,她抬起脚,猛地踩下余深受了伤的小腿上。
“啊!!”此处的痛,痛入骨髓。余深扭曲着五官冷汗直流,他咬着牙想要握住小腿,可彻骨的痛让他的手缩了回去。
“抱歉,我不小心踩到了你。”收回脚时,故意不着痕迹地碾压了下,他又痛得直抽冷气。
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余深扭曲的五官覆盖了一层来自地狱冰川的寒气,对着季月染,他目眦欲裂,“死女人,你活腻了!”
季月染颔首,记忆回旋,“很久很久以前是,不过现在,我珍惜当下。”
无法遗忘的回忆就像一把钝刀剜割她的心,每一刀都直穿灵魂,无血却很疼。
她眼底的脆弱毫无保留地呈现在余深的瞳孔中,他浑身一颤,血液逆流。
然而又不消一刻,季月染就冷冷地赶人了,“你走吧,我累了好几天,得跟我的钱财温存了。”
余深忽然瞪大双眸不敢置信,痛声道:“你伤了我,为何如此狠心赶我走?”
季月染似听到不可思议的话,笑得肩头一耸一耸的。她蹲下,与他平视,顺便露出如葱的十指问他,“你这点伤也算伤吗?你看看我的十指,那些指甲当年可是被她们硬生生掰下来的,你说疼吗?余深,事到如今,你竟在我面前装无辜扮受害者,有用么?演得辛苦么?”
倘若、倘若我在外边没有带回狼牙棒,你那横扫千军的腿,是不是就会中伤我?
余深,是否是我柔弱久了,你就真当我是小绵羊,一生任你蹂躏?
可悲、可笑,直至今日我才学会用武器反击。真恨不得,恨不得用那狼牙棒把你的腿打成肉泥,然后拿去喂狗。
余深瞬间怔住了,染染几句道尽一路心酸与坎坷,它们化作锋刃剜过心脏,这种痛太过熟悉,就好似曾经在监控视频里看到她被人凌虐时偶然发生的刺痛一模一样。
他想要生气地揪着她的头发怒斥她,你是你,所受的一切罪有应得。
可是做不到,她傲睨他的眼神如刀锋寒,直让他身心剧颤。
不知何时,他开始对她有一丝的害怕。
季月染起身的时候,闻声赶来的老管家刚好抵达门口,他“哎呀”一声,焦急地扶起坐在地上的余深。
“先生,地上凉,可要爱惜自己。”
余深在老管家的帮衬下起了身,小腿传来锥心刺骨的痛直让他死皱眉头不敢呼吸。
他的怒意从来没有消停过,望向季月染时,那可怕的目光犹如凶猛的野兽。
“季月染,别太自信了。今夜是我失策,待明日我伤好了,你就得知错。”
季月染环抱双手在胸前,嚣张跋扈地嗤笑一声,“那早知如此,千不该万不该收起狼牙棒,应该用它把你的脑袋砸碎。”
老管家脚步一顿,斜眼瞪她,深邃凛冽的目光似寒冰,无端让季月染打了个冷颤。
他厉声道:“夫人觉得自己做得到吗?”
说罢,带着余深小心翼翼地离开。
季月染呼吸一窒,在僵硬中目送他们离去。
她望见,老管家只是扶着余深的手臂而已,剩下的一切全靠余深自己走。
那一刻,她真不敢相信余深伤到腿竟然还能行动自如,只是走路有点跛而已,并不像方才那般动弹不得的样子。
他……刚才一直在装柔弱?
想到这个,季月染浑身冒汗。
如果自己不把狼牙棒收起来,而是拿着去敲他的脑袋,他肯定二话不说就跳起来变换主场,那样的话,变成肉饼的人会是她……
季月染捂着胸口怔怔地坐在床沿边,没想到余深的城府那么深!
是夜,风有点大。
余深在管家的掺扶下回到曾经装满白双双所有物的房间,他坐在椅子上,老管家蹲下撩开他的裤脚,一眼瞧见小腿处发黑发紫已经肿了一大块,不禁抬头看向他询问:“先生,以您的实力跟夫人打架应该不会吃亏才对啊。”
余深喉间哽塞,想起季月染那双没有指甲的手,心口烦躁,抓了抓头发,忽略自己不去在意那些事,冷声道:“打电话叫厉诚濡来一趟。”
老管家还想说什么,可见他烦躁不安的神色,又硬生生把话咽回肚子里去,只简明地应了个“是”便起身去打电话。
然而不到十秒钟,他又重新回到余深面前,为难地说:“厉先生在给病人做手术,可能要过两个小时后才能过来。”
余深黑沉着脸没有说话,老管家揣摩着他的心思,略微小心翼翼地询问:“要不我们去医院?”
“不了,我能等着。”
老管家不放心,揪着心问:“先生,您和夫人闹了什么,怎么伤得如此之重?”
余深死皱着眉,不愿再回想方才的事,而是心事重重怒视窗外,“管家,如果我真的冤枉了季月染,那该怎么办?”
“先生的意思是……”
余深沉着脸,眸光划过一丝希冀,“我觉得双双还活着,可每次刚有一点线索的时候,又突然断了。我再想,如果有一天双双重新回到我身边,那季月染……我该怎么面对她……”
老管家深邃的眼眸不离他面容,“所以,先生是开始对夫人有了愧疚,才会忍着断骨的痛让她几分?”
“我不知道……或许大概我从来没见过她这副目中无人嚣张跋扈的样子,一时半会愣住也不一定。”
男人总是会这么想,因为他习惯性去欺负去践踏一个女人,那个女人从一开始只会默默忍受没有还手的想法。
可次数多了,受的屈辱多了,最后她爆发不再隐忍了,态度凶猛,不再是小绵羊模样,学会拿起武器维护自身安全,男人开始震惊,不敢相信她还会有威武的一面。
老管家两派不站,保持中立,“世事无常,人生也无常。如果双双小姐还活着,先生大可以给点补偿让夫人离开,那样她就可以顺心顺意地回到需要她的人们身边过日子。我相信,以夫人资质,喜欢她的人不会少。”
于是,余深的心隐隐作痛起来,他不喜欢季月染,可更不喜欢有人接纳季月染,一想到她偎依在别人的胸膛里微笑,他就想撕碎这可怕的画面。
该死,这究竟是什么可怕的想法。
“先生,您是想到夫人会有其他男人,吃醋了对吗?”
吃醋……
此时的心境豁然开朗,他从自我世界的黑暗中颔首,目光落在老管家枯荣的脸,“原来这一股没由来的烦躁叫做吃醋……”
“在意、喜欢、疼爱一个人,是不喜欢甚至不允许她和别的人有说有笑,如果恰巧遇见她对别人有异样的感觉,心中燃起的不悦、愤怒、沉闷、以及难过,都通通被列为吃醋行列。先生,您是喜欢夫人了,对吗?”
喜欢……喜欢吗?
他完全不知道,一直、一直都不去想过这回事,也没有刻意去丈量彼此间的距离。偶尔,站在夜色下,他想得最多的还是双双,爱是她,喜欢也是她,满目星河亦都是她。
而季月染在他心底的颜色近似透明……
他真的喜欢季月染吗?
想着想着想着……有一刹那,有个微乎其微的答案立刻被他否定了。
他不喜欢季月染,他对她会有那种心思是因为她欠了自己的债,所以,所以才会有那种看似像吃醋的不悦。
对,就是这样,他不会对季月染产生任何好感,有的只是数不尽的怨恨……
对,就是怨恨,永不磨灭的怨恨。
“先生……”
“退下吧,我累了。”
老管家立即说:“不是的,我我想说的是厉先生已经带人赶来了。”
时间,水一样流逝。
转眼,他沉默的那片刻已经过去了很久,“让他上来。”
老管家刚转身,厉诚濡就不请自来地有进门,一如前次,他依旧没有换下脚上的鞋。
余深最介意,不悦地瞪着他,“换鞋。”
厉诚濡懒得理他,声音带火,“是你让我来,不是我求着来,余深,最好别拿你命令别人的语气来和我讲话,我不吃你这一套。”
他本就不想再踏进余家,奈何陆澄清那死丫头偶然听见余深要求他来余家看病,所以拗不过她的死缠烂打,忍着不悦过来了。
没想到一进门就蹙眉头,真是倒霉极了。
“上次你见到我时还挺怕我的,这次很熊啊?”
“上次是我家孩子不对,我有点儿愧疚才会躲着你。现在是你要求我过来,我能不熊?”
熊,就是态度不好的意思。
厉诚濡二话没说,把医药箱放下,冷着脸坐在他对面,“我很忙,哪里不舒服赶紧说。”
余深也不含糊,拉开裤脚露出黑紫发肿的小腿,冷漠地说:“我这里被季月染拿狼牙棒打到了。”
“那还真是可惜,她怎么不往你头上打呢,换做是我,你早就成了一滩肉泥。”说罢,蹲下来稍微摸了一把结实的小腿。
对于他没好气的话,余深没有搭理,忍着痛说了另一件事,“季月染的眼睛治好了,你不用再费心思去劝说她。”
厉诚濡面无表情,起身拍了拍手,道:“这种事不用特地跟我说,说多了也证明不了你的好意。”
季月染那双眼睛因他而瞎,他带她去治病,想要证明什么?什么也证明不了。
余深登时也说不清自己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厉诚濡,是想要表明态度还是怎样,或是不想有人惦记着季月染,他都捉摸不透……
厉诚濡脱下手套,收拾医药箱,叙旧的话没说,只是把检查到的结果告诉他:“骨头大概碎了,去医院拍片。”
“不去。”余深心情不好,直接拒绝。
厉诚濡瞟了他一眼,冷哼:“爱去不去,我又不是你爹妈,替你今后选择坐轮椅还是走路的事操什么心。”
昔日的好兄弟句句话带刺,没有往日的感情,一见面就是三分薄情。余深猜不透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两人的关系走到了零度冰点。
“因为季月染,你我之间再也回不到从前了吗?”
厉诚濡回眸,讽刺一笑,“我们都是成年人,对此说过的话做过的事都要负责。你以为‘曾经’会风过无痕,但有些东西并不会随风而散,比如说彼此间的伤害。”
厉诚濡做过最后悔的事就是把在奶茶店门口拍到季月染的照片发给余深,导致季月染再度跌入无望的深渊继续挣扎。
他努力地想弥补,努力地想要忘却那天的事,但都徒劳无用。
仅想到的,就是远离余深,这样就能眼不见心不烦。
“看你的表现,其实很担心我的妻子?”悲凉的情绪蔓延全身,余深目光如炬,死死地盯着厉诚濡不放。
厉诚濡没有回避这个话题,答得很官方,“她曾经是我的病人,担心她也无可厚非。怎么,你嫉妒?”
被揪中心事的余深沉下脸,但很快就恢复如常,他威胁道:“收起你那不该有的心思,否则后果自负。”
厉诚濡嗤的一声笑起来,“我又不是你,怎么会对别人的妻子有心思。余深,最好对她真心一些,否则后果自负。”
这是什么话?
余深拧紧眉头,不悦极了。
入夜渐微凉,时间一点点过去,季月染发呆许久,还是在佣人的叫唤下回过神来,等她神智恢复如常时,十点已过了。
“夫人,有客要接见。”
季月染起身,迷茫地望着佣人,“这么晚了谁会来拜访。”
“夫人或许认识,是个女孩子。”
“女孩子?”
“嗯,跟厉先生一起过来的。”
啊,说起跟在厉诚濡身边的女孩子,可不就是清儿嘛!
她从来没见过那个视她为家人的女孩长什么样,当即,她卸下所有的心事,提着裙子高兴地往楼下跑去。
“清儿、清儿!”她一路跑一路叫唤。
坐在一楼客厅吹着泡泡糖的陆澄清一转头就看见一抹靓丽的身影极速奔来,吓得她立刻从沙发跳起来过去拦住她,“染染姐你小心别摔了!”
她并不知道季月染已经恢复了视力,以为还是个瞎子,吓得她一瞬就吞下了泡泡糖。
“清儿……”季月染终于摸到了日思夜想的人影,眼前的陆澄清是个可爱的女孩子,有一头齐肩短发,可爱的大眼睛以及红如樱桃的小嘴,她的五官很漂亮……
“没想到你比我想象中的好看。”说着,季月染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她捂着嘴,激动得无法正常面对陆澄清。
倒是陆澄清错愕了,她两手捧着季月染的脸,迫使两人四目相对,她在她的眼睛里看见了激动的自己,不禁欢喜地大叫:“染染姐,你的眼睛好了?”
季月染点头,陆澄清得到答案后高兴得又蹦又跳,“我就知道好人有好报,我要告诉哥哥才行。”
刚想拿出手机,陆澄清的动作就顿住了。她悄咪咪地偷看季月染一眼,心虚地垂下手。
哥哥远在m国执行任务,不能让季月染知道,否则会伤透她的心。
所以,她皮笑肉不笑地扯着季月染的手坐在沙发上谈天说地,和以往一样,丝毫不提陆承诺。
季月染想从她口中得知陆承诺的消息,可是这鬼丫头精得很,有一下没一下的就把话题扯开了。
“染染姐,你在这里住,那个余深没有欺负你吧。”
“你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说罢,拿出手机加了陆澄清的联系方式,顺便要了陆承诺的电话号码。
她们有些日子不见,聚在一起除了说些不着天际的话,季月染想知道的一切都套不出来。
临了,厉诚濡在余深房间里出来时,陆澄清立刻围在他身边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然后厉诚濡就过来,客气地说了句“恭喜你。”
接着就是聊了几句,“你看起来气色好多了,药也该适当的断了。”
具体好不好只有季月染自己知道,装出来的神色能骗得过别人却骗不过自己。
厉诚濡左右看了看周围,装作不经意的小声说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要是真的走到那一步,我希望你为自己的利益争取到最大化,收集证据,一定要为自己考虑,别仁慈。”
丢下这句话后,拉着陆澄清快速地离开余家,只留下张丈二摸不着头脑的季月染在客厅里独自思考。
她拿出手机问清儿,清儿秒回,却答不对题。再多问几句,她就含糊其辞说着自己不是很清楚厉诚濡的意思。
她总感觉他们有事瞒着她,具体什么事也想不出来,大概和余深有关。
“人都走了,还舍不得把目光收回来。”
受惊那刻,季月染不满地反驳:“我乐意,你管得着?”
余深在管家的掺扶下缓缓下楼梯,那一瘸一拐的画面滑稽得要命,让她忍不住要轻笑出声。
这一笑,让余深心中的火气烧得更旺。
他本就和厉诚濡差点在那间房里吵起来,最后因为她而落得个不欢而散的下场。
眼下,死女人不知天高地厚,非想要气死他才肯作罢。
“跟我去医院。”他厉声命令。
季月染鸟都不鸟他,“嘁”了一声,嘟囔着一句:“我又没病,去医院干嘛?”
“我有病,我要你陪我去!”尽管瘸了腿,余深的气势依旧不减,走过来一句话也没得商量,拽着她的手就往外走去。
“你丫的拽疼我了,放开!”季月染咬着牙,奋力地想要扯开钳制她的大手,可是这家伙仿佛吃了牛大力,力气特别大。
就在他靠近她的那刻,习惯性的反胃突如其来,季月染再一次吐了余深一身……
时间静止不动,气氛压抑极了。
余深终是没有说话,只是沉着脸,一副别人欠他几百万似的神情在那?目切齿。
所有佣人见此,借故离开是非之地。
季月染擦了擦嘴面色不好,后退两步拉开彼此的距离,冷漠道:“我跟你说过的,是你自己不放手。”
相处有一段时间,余深彻底忘记一接近季月染会引起她恶心犯呕的事,他不喜欢被她反感,想改正这个缺点,却又想不到为什么在乎她对他的感觉。
“这是个坏习惯,得改。”他极力压抑想要奔腾的狂躁情绪,呼吸沉重,浑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
季月染撇开连脸,不愿面对,“我也跟你说过的,改不了了。”
曾经喜欢你所有的一切,包括‘无情冷漠’这个小缺点。后来,磨难来了,当初对你的喜欢,在经历失望后,好感逐步演变厌恶,它与血液共生、与细胞共衍,这种厌恶早已与自身融合一体,任凭你如何剔除,也剔除不了。
既是无法改变的事,何必念念不忘,何必苦苦执着,是嫌她受的苦不够多,还是觉得她不够难。
余深在后凝望她离去的背影,决绝不带一丝迟疑,那瞬然间,瞳孔里的光芒在灰暗,喉头酸涩发不出一句话来。
最终,还是老管家和他前往医院忙前忙后,直至凌晨三点,一切才忙完。
因为这一场闹剧导致小腿骨碎裂,被诊断为十级伤残,往后的一个多月里,要么杵着拐杖,要么坐轮椅修养。
于余深来说,不管哪种,都是掉价的建议,但最终选择在家杵拐杖,在外坐轮椅。
这一夜,他彻夜未眠,面对空荡荡的房间,所有的思念泛滥成灾,与前日不同的是,桌上摆放的相框重新换了一张照片,这张照片是他不曾拥有过的。
他拿起,临摹着相片中的夫妻,沉压在心底难处的感情冒出嫩芽,眼眶酸涩,喉间哽咽,他已记不清多久没有想过他们了。
然而,仇恨淹没理智,所有的错归根于季月染,倘若那年她阻止父母去旅游,也就不会有海难的事发生。
泪水如决堤的海,所有的思念与悔恨通通化作晶莹的珍珠滴落。压抑的哭声充斥房间里的寂静,显得特别的突兀。
不管年纪多大,人一旦受了伤,第一个念头想的是父母。也只有父母在的时候,他永远还是个孩子,怎么哭怎么闹,父母都不会露出嫌弃的神色,依旧眉目慈祥地安慰着他。
可当眼泪滴落在相框上的时候才明白,他们早已在苍凉的时光里化为灰烬……
第二日晨光微熹,余深坐在那间房里一夜未眠,而季月染亦是如此。
前者因伤思念父母,后者因无药物的加持导致失眠。
两人在餐厅里相见,面对面坐着,气氛冷然,都仿佛对方不存在。
管家拿来等下会见客户要穿的礼服,季月染微微蹙眉,咽下食物后不解其意,“怎么每次见客户都要我穿不合心意的礼服?”
粉色,她最讨厌。
所有白双双喜欢的东西都被她列入讨厌的行列。
管家说:“这礼服高端大气上档次,颜色显嫩,穿在身上能把夫人衬托成十几岁不谐世事的少女。”
季月染放下瓢羹,睨了一眼礼服上那只硕大的蝴蝶结,不禁露出讽刺的笑容,“我装不来别人想要的角色,这礼服我不穿。若非要我打扮得显嫩些,那我光着身子去,大家都喜欢。”
季月染的肌肤白里透红,身材也是完美的黄金比例,这两点是她最大的优点。
别说这套礼服能衬托她,光是随便穿上一条裙子往人群一站,都会耀眼夺目,更别说光溜溜地站在众人面前。
联想到她在别人面前脱光衣服,余深顿时就冷眉竖眼,“让你穿你就穿,没有反驳的权利。”
“给我换红色或者黑色,粉色我不穿。”她杠上了,反正眼睛也不瞎了,谁怕谁?
老管家看看余深在看看季月染,为难地说:“先生、夫人,我没有准备其他颜色的礼服……”
“没关系,我可以等你准备。”
老管家为难地看向余深,“先生,你看……”
余深嚼着食物,面无表情的脸已经怒气昂扬,“季月染,你不要挑战我的底线。”
“怎么,都坐在轮椅上了,你还能跳起来打我?”
浑然忘记这里是余家,只要余深一声令下,哪个人不敢上前按住她?
只是此刻余深的心境不同从前,好似有意要宽容她。
他放下刀叉,抬眼望她,“你穿粉色好看。”
季月染轻佻勾唇,“我不穿更好看。”
别人不知道余深为什么执意让她穿粉色,她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就是不想顺着他的意愿,喜欢唱反调。
空气又陷入死一般寂静,季月染执拗不愿意碰那条粉色的礼服,余深无法,因为客户的要求,不得不顺着季月染的条件来。
最后,管家重新准备,季月染也骄傲地起身离开。
她不爱了,连一点面子都不愿意给他。
感情就是这样,一旦破碎,想要修复,就算你用尽了全心的力气去弥补,结果发现,再多的用心也无法复原。
破镜难重圆,遗留镜中的痕迹消磨不掉,是彼此的心伤。
待到黄昏出发时,余深又被季月染给震撼了。她拒绝他叫来的化妆师、发型师,她说她会自己打扮,可是一看这妆容,足以让人退避三舍,还谈什么客户?
他坐在轮椅上,拧着神经不悦极了,“我还没死呢,扮黑寡妇的角色膈应谁呢!”
台阶上的她,一改人畜无害的模样,红唇一抹,眼线一涂,翻身成了御姐。
余深黑着脸,目不转睛。
今日的季月染打破了他所有的幻想,看她那艳丽精致的五官,一头浓黑带香的波浪卷发,眉目间自带风情,周身弥漫着慵懒的女神气息,给人一种想靠近又不敢靠近的感觉。
她冷言道:“在我心中,你从来都没有活过来。”
坦言,他一直都是死的。
此时的季月染是骄傲自信的,每走一步都光华璀璨,在灯光的照耀下,更显女王气势。
他看呆了,以至于忽略她方才的话。等他回神想要反驳时,她已经走出了余家大门,王特助正哈着腰给她开车门。
“管家,跟上。”不知为何,心里很不舒服,仿佛她这一去会有什么大事发生。此刻,砰砰跳动的心狂躁不安,静都静不下来。
他们一行人是在晚上八点左右到达塔塔尔酒店,季月染下车时,果然如他所想,所有人的目光全都聚集在她身上。
他以为她会怕的,没想到,她颔首高傲地睨着众人就以一袭黑色礼服踏入酒店。
华丽灯光下的季月染气场全开,一改之前清纯甜美的少女感,摇身一变,变成了御姐范、女王范……一瞬就征服全场。
服务生迎来,朝她三十度鞠躬问了几句话便带着她在众人惊艳的目光下进入电梯。
余深气急了,连忙在老管家的陪同下等待下一次电梯的来临。
季月染知道他跟在后方,却从来都没有回头,只像高傲的孔雀昂着头,冷艳地走过一道又一道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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