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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嘉的表情变化他都看在眼里，古嘉虽然比他大二十四岁，两个人却是难得的忘年之交。容弃之所以选择当捕快也是受了古嘉的影响，他从小就很崇拜古太守、古师爷。
当古嘉心中的天平已经偏向投降的时候，容弃一句话打断了他的思考。古嘉丝毫不惊讶容弃看穿自己，他看着容弃长大的，容弃从小就跟在他身边，不仅容弃了解他，他也了解容弃。
“宁安的人不会希望您投降的，大家会为了守卫宁安、守卫您坚持到底的。”
古嘉摇摇头。
“多犹豫一日，宁安就更多的人死去。如果我降了，宁安便可保全。王大人企图邀功，他迟迟不肯向朝廷请求增援，我敢说，他此刻仍然没有向朝廷报告宁安战事。”古嘉的推测没错。
“您认为您真的降了，晁汐就会守信放弃宁安？”容弃不相信池国人。
“会的，”古嘉点头，“我只能这么想。这把赌局，我必须选择相信他不出老千不是吗。如果我不相信他，拒绝投降，宁安只会有更多人死去。反之，我若降了，宁安至少有保全的可能。”
“师爷，池国如果肯为了您而放弃宁安，那么很有可能他们一开始攻打宁安就是为了您而来的。那么要您归顺池国，绝对是为了让您效忠池国。不要宁安，可以，那就攻下别的城池，杀更多云国百姓。”
容弃的分析点破了局中人古嘉，他深陷其中，竟然没有想到这一层。
池国从来不会无故选择宁安攻打，这是很不划算的行为。这次一反常态专挑宁安打，那么定是有目的的。或许容弃说的是对的，池国的目的就是自己？
古嘉在中央担任从三品官的时候，不在任何一个传统部门，是专门隶属于丞相手下一个秘密机构任职的属官。
这个部门是皇帝钦点的，其实说白了就是全国有能之人、皇帝信任之人聚集而成的一个组织，他们没有具体负责的内容，皇帝说什么就做什么。
古嘉当时就是负责研究云国全国的城镇的地理分布情况和城市结构的，和他一组的还有马文洲。
马文洲就是因为对全国的城市都颇有研究，才被皇帝派去宁安寻找前朝宝藏，却被三皇子指使乔书之绑了去，因为三皇子知道只要前朝宝藏在宁安，以马文洲的能力一定可以找到。
现在池国想要古嘉，也是同样的道理。只要有了古嘉，便等于有了云国全境内的一张地图，而这张地图不同于普通的，他一定知道如何用最少的兵力最快地攻克一座城池。
所以这次池国攻打宁安城，目的不在于攻占这个边城，因为即便攻下宁安后可以让他们免于绕路，直通云国腹地，可是攻打宁安的代价太大，所以他们每次都选择绕过宁安。
这次池国就是为吞并云国而撕破停战协议的，所以他们必须要古嘉这个关键人物，帮他们取得胜利。
“我们被关在此处，什么也做不了！”古嘉表情充满了悲愤，“都怪古某，书生坏事！内子说得对，我就是一肚子的不合时宜！”说着便嚎叫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到了脖子。
“师爷，您冷静，总有解决办法的。”容弃一直是更冲动的那一个，哪一次行动不是古嘉拦着他，否则因为他的冲动都不知道坏了多少事了，而此刻却换成了他来安慰古嘉。
古嘉惊讶，那个冲动的容弃竟然能在这样的时刻保持冷静。他用赞许的眼光看着容弃，眼里却满是绝望。
“我们商量商量。”容弃微笑着，用乐观的语气对他说：“古嘉，总能想到双全之法的。”
双全之法？双全之法……
一日的攻城战又结束了，今天宁安城墙上突然多了很多士兵，据混进宁安城的那三百个池国士兵通报，是宁安的援兵全部到齐了，现在他们新增了可投入战斗的士兵近两万人。
因为城门完全紧闭了，所以那三百池国士兵出不去，他们都是飞鸽传信。晁汐派他们进城是为后阶段做准备的。现在攻下宁安城还没有希望，待宁安快要撑不住的时候，这三百人便于城外的池军里应外合，发动暴乱，开城迎接池军。
而现阶段这三百人也不能闲着，他们负责在城内传播宁安要亡的谣言，动摇民心，继而动摇军心。
今日的战斗不太顺利，雨很大，投石器不能用，宁安又多了援军，他们士气很高。晁汐虽然烦躁，却在进收押古嘉二人的营帐前隐去了之前的表情，换上一副志得意满的表情走了进去。
容弃看到晁汐的表情，看了一眼古嘉，古嘉面无表情，但容弃知道他心里又多了一丝忧虑。
“古师爷，考虑得怎么样？”
“今日的战况如何？”古嘉知道晁汐不会说实话，他只是想从晁汐的谎话中猜测真相。
晁汐嘴角一歪，看着手，不与古嘉对视，语气甚是轻快，“你们来了援军，可惜没用。我军气势如虹，援军迟早和其他宁安城的士兵一样，全军覆没。”
晁汐的自信，不知道古嘉信了几分，他咬紧牙关，眼睛看着地面。沉默了半晌，“晁将军，如果古某降了，池国是否真的会信守诺言，不再攻打宁安？”
“那是当然。”
“那么下一步的计划是什么？班师回国？”
“古师爷真会说笑话，你的这个问题，心中本来就有答案，何必听晁某再说一次。”晁汐知道古嘉有多么聪明，所以他知道在什么情况下可以对古嘉撒谎，什么时候就应该说真话。
“如果要攻打别的城市，你们想我怎样？”
“古师爷今晚说话一直在绕圈子，别再问你知道答案的问题了，您就直说你的想法吧。”
“古某做不到背叛自己的国家，但是……”古嘉故意拖长音调。
“但是什么？”晁汐向前走了一步。
“古某自问二十多年来对云国忠心耿耿，不管是被贬至蛮夷之地还是现在落到个连品级都没有的师爷的份上，一直呕心沥血，云国却一而再再而三地让古某失意。古某不愿意到死之日仍是一个籍籍无名的平民。”
“古师爷，只要您愿意效忠池国，以您的才能，官至一品，封相封爵又如何。”晁汐这句话非虚，古嘉绝对实至名归。
“可是古某没有办法立刻便为池国出谋划策，我需要一定的时间，调整心态。”古嘉这句话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古嘉说的都是真心话，云国从来没有感激过他的贡献，相反，一直视他如无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十岁就考取了秀才，十六岁就中了进士，到如今四十三岁了反倒成了一个边境城市的师爷，还处处被太守压制。
晁汐表情变得兴奋。若是古嘉一投降就调转枪头帮他攻打云国，他反倒会对古嘉的忠诚有所怀疑。现在古嘉主动说这样的话了，代表他是有心降了池国。
“古师爷有什么要求，晁某一定尽量满足。”
“我要自由，还有权利！”古嘉的眼神竟然露出贪婪，这是容弃从来没有见过的眼神。他看着身旁的忘年之交，竟然觉得这个人很陌生。
“池国的大军，全听我指挥。我保证，放弃宁安，下一座城池，五日内攻陷。”古嘉的确能做到，不如说，放眼云国，书生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寥寥无几。
古嘉突然笑了起来，像是黑暗中潜伏的狼，让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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