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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七日傍晚。
刚停不到一天的阴雨，又稀稀拉拉下了起来。
小小的寒白杨服装厂里，潮湿的气息弥漫着。
这样的早春阴雨，是服装行的一个敌人——大多数布料在潮湿环境中都非常容易发霉，尤其是他们最近还弄了真丝棉。
阴雨天更是蚕丝类餐料的天敌。
明清时期有不少大丝商都是被霉菌打垮的。
老白让人把几台暖风机对准库房使劲儿吹着——他是老批发商了，这样的常识问题，他处理起来自然不在话下。
老白蹲在屋檐下，中分头在脑袋顶上无精打采地耷拉着，他眯着眼，嘴里叼着烟，看着大鼓风机对着库房嗡嗡吹着。
他那张老汉奸一样的脸耷拉着，一点笑容都没有。
此时，库房里，各种原材料，大约堆了仓库大约四成的位置，这在服装行里是一个健康的库存量——它表示生产、库存和周转都处于健康水准。
但，老白知道，这样的假象不会持续很久。
以他们现在的情况，最多不过三天，他们的库房就会堆到满满当当的地步。
而同时，他们的资金，也会再一次面临崩盘的危险。
杨峰应该明天就会回来上班了。
但老白不确定，杨峰回来能不能解决问题——他在和杨峰合伙前，一直是个“跑单帮”的，习惯任何问题自己解决了。
万事还得靠自己。
老白用力嘬了一口烟头，摔在地上，踩灭。
又捡起烟头扔进门旁的垃圾桶里——规矩是杨峰定的，理由很简单，自家厂子，自家人不许糟蹋，垃圾必须进桶。
想到杨峰仍然没回来，老白心里有点压抑。
他摇摇头，朝会议室走去——罗胖子等人，还在会议室里等他。
从昨天起，这场会议开开停停一直持续了一天，大家仍然没找出解决方案来。
老白推门进了会议室，会议室里仍然有辩论和争吵声。
“要不，咱们重新生产点别的东西？总比停工停产强啊！”
“可拉倒吧，那老犊子是断咱们销路，你造啥他都不让你卖！”
“除非咱们把零售门店关掉。”
“或者把厂关掉只做零售。”
“这不可能，厂子是杨峰的根基，他绝对不可能把厂关掉的。”
“那有啥不可能？咱们零售做这么好，为什么非得憋屈在生产上？”
“搞零售，那不就更是活到牛一牧屁股底下了？那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那……”
咚咚咚！
老白敲了几下桌子。
“别浪费时间了，说点有用的。”——他心情不好，说话的态度也比较粗鲁。
“老白，你有什么好意见吗？”韩?看向老白，那双大杏眼扑闪着，眼里全是忧虑。
“我没啥太好的办法。”老白实实在在摇摇头，“其实，办法是有——把门店卖掉，还能给厂子换点钱回来。”
“老白，你了解杨峰性格的，他绝对不会同意向牛一牧妥协。”韩?摇头道，“他宁可关掉店铺，鱼死网破，也不会允许牛一牧占他便宜。”
老白看了韩?一眼，有点意外。
没想到这个看似柔弱的姑娘，却是最明白杨峰的人。
“白总，韩总。”罗胖子开口了，“我有个想法。”
其余人停止了辩论，全都看向罗胖子。
“我建议，白总出面，让供应链那边暂停供货，这样咱们可以多坚持一段时间——直到想出解决方案来。”
“我提出这样的建议是有理由的。”罗胖子补充道，“咱们现在，需要的不是分割自己的业务，也不想任由对方宰割，而是要找出一丝生机……所以我们在无法开源的情况下，就应该全力以赴想办法节流。”
“节流，让自己尽可能活的长一点，直到我们找到取胜翻盘之道……”
“扯淡，真这么干了，杨峰明天回来就把你开了。”他话没说完，老白就有些粗暴地打断了他，“类似的建议，之前我们困难的时候，我就和杨峰提过——他根本不可能同意。”
韩?也点着头：“是，杨峰总有办法破局的，他不可能同意我们缩减生产规模。”
“可是！此一时彼一时啊！”罗胖子有点急，“我不知道之前你们的危机是怎样的，可现在，对方是掐咱们全省的销售！咱投了那么多广告，他掐咱全省销售……”
“他拿刀架你脖子也一样，杨峰不可能同意的。”老白依然摇着头，他摸出一根烟，看了韩?一眼，没点，就那么叼在嘴里，“再想别的辙吧。”
罗胖子忽的一下站了起来。
他似乎想大声说什么，高高举起双手，但嘴张了张，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几秒后，他又颓然坐了回去，椅子嘎吱一声。
“这局，胖子我是破不了啦。”
老白没吭声，看了唐杰一眼。
唐杰也一脸愁容，摇着头。
“*！”老白骂了一句，“想不出来就别傻坐在会议室里，散会！”
人们正要站起来，忽然听到一阵敲门声。
离门最近的唐杰一拉门，看到黄哲一脸平静地推门进来了。
他非常礼貌地冲人们微笑了一下，推推眼镜。
“诸位领导好。”
“黄哲，啥事？”罗胖子皱了皱眉头，问道。
罗胖子说话的时候，眯着眼紧紧盯着黄哲。
黄哲的神情太平静……总感觉哪里不对劲……
罗胖子手敲了敲桌子：“这儿正开会呢。”
与此同时，老白也咧开嘴，冲着黄哲笑了笑，表情看上去阳光灿烂，和他几秒前那愁云惨淡的样子判若两人：“黄经理啊，有啥事？”
“我就是想问一下，几位领导背着我开了两天的会，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黄哲语气平静，微笑道。
“黄经理，你这话听上去有点不好听了啊，我们什么时候开会背着你了？”唐杰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他冲着黄哲说道。
“噢，没什么，那可能是我多心了吧。”黄哲又微笑了一下，“我就是想提醒你们一件事——如果你们是想解决牛爷，牛一牧那边，给咱们厂带来的危险……我倒是有个办法。”
“不用解散这八家店，也不用关工厂，更不会影响销量……一切都不会有变化的解决方案，你们想知道吗？”
老白紧盯着黄哲，脸上的嬉皮笑脸渐渐收了回去：“什么方法？”
“牛爷说了，他要一个人。”黄哲说着，手指向罗胖子，“罗副总，他指名道姓要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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