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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鸟灵 > 第 39 章, 录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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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文文喘不过气,每一口气摩擦着疼痛的喉咙,闪过乾燥的唇,拥挤地推出鼻隙。

    她感觉快要病了,大腿筋骨隐隐作痛,连心都绞痛起来。

    她快速行走,周旋于小径与建筑之间,或者,是易分岔的究问与不易更改的现实之间。

    校园生活是从许多能利用语言推敲、表达的场域,走入没有语言的未知境地,来来去去,有时注意到平时忽略的:枯黄草地?一副银白色蝉?,木麻黄枝头一对比翼起飞的白头翁。

    无言骤生喟叹、惊喜、落寞……

    感怀像容易剥落的铁锈,没有多少粘着成分。

    感怀或许生成影像,变成说词,演成了奇遇。

    只是,幻想,毕竟不堪深度追究。

    经过一棵龙柏,她停下脚,绿色火焰般的树梢,娉婷伫立着一?碧翠抽金的绿绣眼,雪白?亮的白色眼圈框着一对炯炯有神的眸,似凝视远方,似沉思。

    清风拨动柏树,绿绣眼在浮晃的枝稍,左摇右摆。

    心思摇摆的于文文望着风中的孤鸟,细细回想。

    当绿绣眼掉落地上垂死之际,总是白眼飘然出现之时。

    想起一页母亲的随笔??

    站在蓝色枝端的你呀!影是辐射还是阳光?为何赐我一根残羽?难道我能因此抓着座下轮椅与你飞翔?飞出这阴影?不断落下的白羽,是你赠我写遗书的笔?还你是交与我的最后?字,片语?

    于文文想,面对无言的大自然,人的理解变得残缺不足;望鸟其形,听鸟其声,人所该欣慰的,除了那些以想像之名所衍生的诸多揣摩,以浪漫主义大行其道的?狂漫想,还有不断被抛出的问题,和不断被问题抛出的思考??

    当人被思考抛出了极限,赤裸裸的,没有语言可以遮挡,该如何自处?

    绿绣眼无声起飞后,她小快步地移回宿舍,打开电脑,播放一张黑色记忆碟。

    那日江教授将记忆碟交给她之后,她几乎昏睡了两天,睡中没有梦,感觉很空虚。

    但,那总算是一场扎实的休息。

    磁碟机嗡嗡读着,那?纪录着纯粹的彼得所见。

    彼得当时在哪?站着还是坐着?

    彼得的角度是什麽?

    陌生的彼得,主动的彼得,耳边的彼得,紫色的彼得。

    彼得啊!

    于文文看着电脑萤幕上的自己,正面,空教室中,从若有所思带点慵懒,渐渐静默如同一具枯槁乾尸,长时间在无人空间?一动也不动地坐着,呆滞。

    那是在等待?走入了幻觉?被梦境袭?裕可裼尉畔觯孔帕四У溃炕故亲约赫嬗姓怊嵋桓隽?约憾疾恢?赖囊幻妫?嵩诎滋烀斡危苛榛瓿銮希

    影片中那双无能反射任何事物的双眼教于文文颇认不得,依稀记得自己曾想像着,独处是种被遗忘的结果。

    但是彼得停止了,走出空教室后遇着绿绣眼所?生的一切,彼得没有记录。

    是真的没有?或者没有公?眩

    电脑教室?的是由上而下的俯视镜头,专注读着济慈的于文文显得囚困,微微开歙的唇缘充满了齿痕。

    彼得好像靠得很近,毫无修饰地收录于文文神入诗文之后,眼中偶然流露的惊恐。

    彼得将这两段影片放在一起没有时间分隔,看起来好像同一段,其实地点不同、时间不同,而脸上的困顿,也已经不同。

    所以其实被偷拍了四段,这点跟网路盛传的并不一样。

    樟树下的是背影,瘦得可怜,瘦得遮掩不住排水沟另一边,躲在单眼镜头下的屈俊平。

    镜头下,背影在远方,影片看不清高大樟树上的骚动。

    屈俊平说树上曾有群集的绿绣眼。

    彼得的镜头只记录了树林有风,樟叶婆娑。

    他并不关注绿绣眼,只锁定于文文,空长镜到底,没有离开过,树下的背影一直呆站到傍晚。傍晚的天空,竟像夜一样昏茫。

    一天一夜沉浸在网页上描写和白眼相遇的经过是场半身特写,执着不悔的眼神,好似正依循一张无从考据的藏宝图航海着。

    影片断断续续有剪接痕迹,没有像江教授形容的那麽长,于文文记得起身几次,盥洗、吃泡?、梳头、翻抽屉,也曾趴在桌上小睡。

    长时间快速在键盘上轮动手指的热切,都是对白眼的期待。

    当期待随着文字堆砌成段落间的高chao时,小肩不自主向上提起的举动是种兴奋,兴奋莫不是因为真的相信正在经历一个再次令自己迷恋的感受。

    感受?或许有些记忆的碎片??遗憾从不曾真正知道故事园主人的名字,忌妒母亲笔下总是比自己更珍贵的社交生活,可怜自己没有一段令自己全心付出而深刻动人的际遇??

    阖衣不眠的,是于文文再熟悉不过的自己。

    这个自己正为一个神秘的际遇而疯狂,她没忘记,两次遇见白眼,?上时间都停止了。

    一个连时间都无法佐证的记忆是否真的存在?是时间被际遇掩盖?还是际遇没有时间交代由来?

    时间虽然静止了,秒针始终持续运动,或者时间并没有停,只是用另一种方式被记录下来?

    她不得不问,那些都是真的吗?

    白眼的身影、声音仍清楚存档在记忆?,他身上那股特殊的花香不时萦绕鼻息,如此真实的感受究竟是亲身体验?还是逼真的黄梁一梦?这个问题怎会是一句‘诗的境界’就能机巧带过?

    左手边,白色记事本上,沉默的纸鸟畔,躺着屈俊平亲手交还的记忆碟。

    于文文第一次将它放入电脑检视,?现屈俊平几乎全程使用特写。

    那一张因沉思而?白的脸颊,出现过许多惊愕与欢欣交织的?杂;然后,双眼便像失去灵魂一般消失了光蕴。颇长一段时间。

    镜头移往树梢一处细枝横生的副干上,如屈俊平所言,一群吱啾噪啼的绿绣眼正排成某种阵势,啁啾往返,犹如对答。

    细雨樟叶?殉龌?鳎?切┖枚?穸??鸸庀拭鳎?拖衲?痰恼烈叮??l散出金色微光。

    于文文站起身,在镜子前不断梳着短?,木梳划过的地方,现出两?炯炯?亮的双眼,她必须将自己看清楚,就像重新认识一个陌生人般地端详。

    晚风从百叶窗后透来,整栋宿舍大楼静得没有一点声音。

    或者昏盲的耳目已经开始拒绝接收干扰?

    是风香还是花香?

    她望着窗,哪一阵花香如此熟悉?

    或者那熟悉的只是夜?悄悄渴望幸福的感受?

    摘下?,她为自己一身不寻常的黑色连身长洋装加件白毛衣,迈着步,向夜色移去。

    那是无尽灰暗的开端。

    向后还是向前?

    心思左右,晦涩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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