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祁苍把放在一旁的毛巾扔给他，说：“可惜小祥不在这，看不到你的真面目。”
小祥曾经跟手底下的兄弟们说，顾医生虽然人看着冷冰冰的，其实就是当医生的人冷静过头，实际上性格好得很，很好相处，而且靠得住。
他这副文质彬彬的样子骗了多少人，连唐老板那么精明的人都被瞒过了。
“这样不是挺好？知道我是医生就够了。”顾林珏擦去额头上一层薄汗，笑了笑：“你也有进步。”
祁苍冷哼一声：“进步个球，结局不还一样！”
顾林珏有绝佳的爆发力，最后劈砍的攻势猛烈，他的手差点被震得失去知觉。
顾林珏细细擦拭着刀，悠悠说道：“我们不一样，你是用枪的人，和我比起刀术，算是以你的短处来对抗我的长处，自然会吃亏。”
他放下刀，说道：“就像每次比枪，你总会比我更快击中靶子。放到实战里面，你比我胜算大很多。”
祁苍摇头道：“我这人，一出去对方就知道是敌人，为了不当对方的靶子，拔枪当然得快。可你不一样，你走出去，身上杀气藏得深，说不定还能打入敌方内部。”
“那么多兵器，你挑了刀，最猛的兵器，还能把杀气藏得这么好。”祁苍笑道：“你的外在和内在其实反差挺大。”
顾林珏刚刚回到林家的时候，按照武术师傅的要求去挑武器。
虽然林老爷子是将门出身，但是到下一代，林清河林音林梅，还有这一代的林?林瑾都不喜欢刀剑，何况在枪械武器发展成熟的现代，刀剑已经成了博物馆里陈列展示的工艺品，变得锈迹斑斑，往日饮血的刀口已经钝拙，已经成为一种旧时代的标志，慢慢退出大家的视线。日复一日的失望和武道衰落让武术师傅也待得有些灰心，只是舍不得离开旧部，每日晒晒太阳喝喝茶的日子也算惬意，于是便这么过。
谁想某个午后，有个少年走进来，彬彬有礼地找师父说要学武。
师父抬头看了他一眼，旁边人提醒说这就是府里传得沸沸扬扬的，林家新回来的小少爷。
心血来潮的公子哥师父见得多了，又见顾林珏长得俊秀清贵，细皮嫩肉，想必是受不了苦的主儿，于是态度有些敷衍：“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你先去找个称手的兵器吧。”
顾林珏毫不犹豫，转身出去，埋头在武器库里开始一件一件地试兵器。
他试了一下午，安安静静，专心致志地待在兵器库里找自己中意的兵器。
要么是真有心学武，要么就是这孩子太挑剔。
师父抽着烟斗，眯着眼看这位新少爷。
等到最后顾林珏空着手出来：“师父，我没找到。”
“那你心里有主意了吗？对自己理想中的兵器？”师父问道：“武术种类多了去了，你想学啥？”
顾林珏点点头：“我想学刀术。”
师父久久地看着他，终于站起身，说道：“你来，我给你挑一把。”
走进兵器库，顾林珏忽然觉得走在前面的师父浑身气场都变了，他的腰背蓦地挺直，之前懒洋洋的神态一扫而空，眼神变得锐利专注，他看着那些兵器，像是在大战之前检阅士兵的将军一般，一身锐气，气势磅礴。
是他所敬佩的武者气势。
师父从高处拿下来一把刀，把刀面上的灰尘吹去，直接递给顾林珏：“试试。”
顾林珏试了试手感。
师父在旁边看着，忽然说道：“这些年，那些少爷过来最多学个剑，或是练练防身术了事，反正也够了，刀术尚猛，你看着文气得很，干嘛学这个？”
顾林珏笑了笑：“就是因为太弱了，才想变强一些，既然要学，就不能只学一些花架子，刀是百兵之帅，习之能有大将之风。”
在这样的大户，权势争斗师父也看得不少，这孩子要学刀术的这番理由让别人听到，必定会怀疑他有野心。
师父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说道：“刀虽勇猛，但也过刚易折。”
顾林珏知道师父有意提点，于是鞠躬拜谢说：“师父的意思，我懂。我并非要用学到的力量与人逞凶斗狠，只是要磨练意志心性。”
师父点点头，这才答应要教他刀术。
但就算这是个聪明徒弟，再怎么天赋异禀，练武的事还是先得扎扎实实地从基础学起。
大宅子里好不容易有件新鲜事，林?原本对这刚来的小表哥心存无限好奇，谁知这小表哥除了在饭桌上露面，其他时候总见不着人。
林?打听到他常来练功房，就一早跑来等他。
顾林珏来了之后，只是淡淡地看了他一眼，倒是打了个招呼，然后就去练自己的了。
林?来这本来就是为了找他，见他这么爱答不理，心里也气，于是拦在顾林珏前面，说道：“听说你最近挺用功啊，咱俩比比？”
林老爷子难得光顾练功房，刚到门口就见一堆人围着一个人团团转。
“怎么，在练功房还要当老爷？”
这浑厚有力地声音一出，所有人像是被雷劈了一样先是僵直了身体，然后火速退到旁边。
林老爷子这才看清，被围在中间的是林?，此刻他的眼角乌黑，嘴角带血，好像鼻子也破了，一向跋扈的他也能有这么一副惨象。
林老爷子“呵呵”一下乐了，问道：“哪个武师这么有出息？替我收拾了这个混世魔王？”
一阵诡异的沉默之后，才有个小小的声音说：“是，是珏小少爷。”
林珏？
林老爷子想了想，是刚和林音一起回到林家的，那个沉默寡言的孩子。
他一下子起了兴致，看着惨兮兮的林?问道：“他怎么把你打了？”
毕竟林珏的样子绝对不像是会招惹是非的人。
林?一张嘴疼得吸了口凉气，跟自家外公告状：“外公，他，他不懂规矩。”
林老爷子敛了笑意，严肃道：“在练功房，能赢就是规矩。”
林?自小在林家长着，竟然还比不过一个刚回来的小子？
“林珏呢？”
一旁战战兢兢的武师赶紧带老爷子过去。
练武场上，有少年单薄却挺拔的身影。
他身上也带着伤，不过看着没林?那么惨，想必是早已经自己清理过了，又回到练武场上自己练习。
再想想刚刚林?被人围着上药的样子，林老爷子看向顾林珏的眼神就带了点欣赏的意味。
他回来的时候林老爷子只顾着看自己的女儿，对这个外孙倒是印象不深刻，现在远远看过去，倒像是个俊秀出挑的。
顾林珏转过身，看见头发花白但精神健硕的老人，还有旁边刚刚挑衅，现在鼻青脸肿的林?。
他眉毛缓缓蹙起，怎么，这是要替自己的宝贝外孙讨公道来了吗？
林老爷子看着他清黑的眉目，还有那副沉着自持，不为外物所动的气度，很像他的父亲。
想到这儿，老爷子脸色一沉，眼神中就带了些冷意。
“外公。”顾林珏行礼，礼节规矩到位，没什么可指摘的错处。
“林珏，听说你练得不错，要不要和我试一试？”
顾林珏仍旧低着头，推拒说：“我的功夫还不到家，只懂些皮毛，不敢班门弄斧。”
林老爷子却不容分说，目光一沉，当下出手如电。
固然是吓了一跳，顾林珏立马躲闪，伸出手格挡林老爷子的攻势。
老爷子年纪大，功夫可一点都不差。
他的一双手像是铁钳一样，拳头有力，目光炯炯，跟刚刚走路还要拄拐杖的老人判若两人。
顾林珏忙于招架，向来少汗的他额头上不断有大颗的汗珠滚落。
林?得意洋洋地看着顾林珏完全被压制，毫无还手之力。
痛快啊，让这家伙每天都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样子，说不定真像母亲说的那样，就是个长在市井里的俗胚，虚张声势的样子其实被老爷子一击就是粉碎。
他还没得意多久，就见老爷子忽然朝他击出一拳，林?反应没顾林珏那么快，一下子就被打中了腹部，捂着肚子在地上翻滚叫唤。
随即听到顾林珏闷哼一声，也倒下了。
林老爷子收了势，看着被打倒在地的两个外孙，喝道：“给我起来！”
两人乖乖爬起来。
“练成这样子，还好意思窝里斗？”
“外公，我自小身体就不适合练武，何况以后又不从武，书读得好就行了，为什么一定要练武功？”林?揉着痛处，嘟囔着抱怨道。
林老爷子把目光转向顾林珏，问道：“你小子呢？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要让你们习武？”
顾林珏垂下头，声音平稳：“我不知道。”
他看了这俩一眼，非常失望地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便走出去。
可惜了，看着根骨资质这么好的孩子，可惜珠玉蒙尘，又是顾默杉的孩子。
不是不偏心的，林老爷子甚至没有问顾林珏他为什么会对林?出手，即使他知道顾林珏必定有一个不得不这样做的理由。
可是他没有，他在林?面前对顾林珏出手，无疑已经表明他偏袒的态度。
可是这个少年，自始至终如墨一般的眼睛里一片沉静。
没有失望，也不存在期冀。
林老爷子想着，忽然叹了一口气。
“这点功夫，说是林家的子孙都丢人。”他对身边跟着的人说道：“多给他们加点强度，让他们好好练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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