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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是啊。”她说道：“最近邵辰拉到一笔新投资，今天他要去和投资方谈，正好阿成来公司，我就留在公司带他看看公司的情况。”
顾林珏说：“那你今天就在辰启公司待着，下班的时候我去接你，我们出去吃顿晚饭，我们好好聊一聊，好吗？”
“嗯。”穆遥答应道：“那我等你。”
和他这样约好，穆遥抿唇微微一笑，一双远山眉弯弯。
或许有些事情，他已经想好该怎么告诉她。
顾林珏挂了电话，对身侧的人说：“瑟瑟，去见遥遥吧。”
梁瑟缓慢而木然地摇摇头，目光涣散：“我不想见她。”
顾林珏说：“你不可能永远躲下去。”
顾林珏再见到他的时候，几乎不敢相信眼前这人就是曾经的梁瑟。
那个脆弱干净的男孩已经面目全非，他瘦削到皮包骨头，只有一双眼睛闪烁着诡异的亮光，看清楚眼前的人那一刻瞳孔骤然一缩，随即身子往后一挣，转身就要逃跑。
要不是那双漂亮的眼睛，顾林珏自己都不愿承认他是梁瑟。
他闭上眼，微微抬起手往前一挥，旁边的人得了命令，没一会儿就把梁瑟扭送到他面前。
他们再对视的时候，梁瑟眼中已经是一片灰败。
顾林珏从医生那里接过检验结果，所幸结果没有他想象的那么糟。
梁瑟当时的样子只是因为酒精过量。
顾林珏心里松了一口气，合上检验报告，苦笑道：“还好，还好。”
负责检验的医生和顾林珏是同门师兄弟，见他如释重负的样子问道：“怎么了？”
顾林珏微微摇头，还好，梁瑟给自己留了一线生机，也给了他一个不放弃的理由。
可是转到心理医生那里之后，梁瑟把自己封闭起来，完全拒绝治疗。
自残被顾林珏警告之后，梁瑟就开始长久地发呆，睡觉，像是丢了灵魂的一具木偶，以沉默和他做无声的对抗。
即便是富有同理心和心理治疗经验的医生，也对这种情况束手无策。
“或许，病人需要一点刺激。”医生跟顾林珏讨论道：“必须要让他突破这种状态。”
顾林珏曲腿在他旁边并排坐下，忽然说道：“不想见遥遥，那你母亲呢？她一直在找你，你想见她吗？”
梁瑟垂头：“不见。”
“那你想做什么？”顾林珏说：“在这个屋子里被关到死？”
梁瑟忽然看向他，哀求道：“你就当我死了，放过我，好不好？”
顾林珏笑了一下，说道：“你母亲手里握着我父亲去世前最后一段录音，提出的唯一条件就是找到你，邵辰为你发了好几年的疯，穆遥因为你一直消沉，到现在每晚都会做噩梦，你让我放过你，那他们呢？因为你受苦的人，谁能放过他们？”
又是一阵死寂之后，梁瑟才讷讷地说：“我可以写信给他们，让她把录音给你，让邵辰死心，遥遥的话……”
顾林珏侧头看他。
梁瑟放低了声音：“你一定会照顾好她。”
“我照顾得再好，能让她打开心结的也只有你。梁瑟，我认为你不是那样的胆小鬼。”顾林珏说：“今天我会带她来见你，把自己收拾成能见人的模样。”
他说完就站起身，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身后传来轻微的声音，顾林珏加快脚步，正要跨出门去的时候，忽然又停下来。
他转过身，正好接住梁瑟倒下的身体。
“你现在走这几步都困难，还让我放你出去，你想到哪去？又能到哪去？”顾林珏问道。
看着眼前瘦骨伶仃的成年男人，他的骨头像是要刺穿皮肉，手中的触感硌得顾林珏眼中一热。
可是梁瑟枯瘦的手死死捉住了顾林珏的衣角，他抬头看一眼，又垂下头，低低地说：“哥哥，我求你。”
他们几个人从小玩到大，邵辰和周成斯都把顾林珏当哥哥，心里总有些敬畏，只有梁瑟不怕顾林珏，因为他心思玲珑，早就摸透了顾林珏到底是怎样的性格。
梁瑟父亲重病早逝，母亲又抛下他另嫁他人，院子里的人都心疼这个孩子。
他虽然没有亲生父母在身边，可却有很多家人一般的朋友。
顾林珏难以接近是真的，可对于他们，他从不设防。他话少，性子冷，总被江小姐说老气横秋，可也是最可靠的邻家哥哥。
所以梁瑟每次闯祸，只要顾林珏在，一定会帮他处理得妥妥当当。
只要叫他一声哥哥，顾林珏什么事情都会答应他，梁瑟从小就知道，也正是因为有这样的底气，他做事总会带些有恃无恐的任性，所倚仗的就是顾林珏会帮他善后。
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卑鄙，甚至是在利用顾林珏的情谊。
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他已经顾不上反省自己的做法是否太过于卑鄙。
他害怕以现在这副样子见到穆遥，他还没准备好，怎么拖着这么一副连自己都厌恶的皮囊，去见那么美好的穆遥。
她曾经因为他，受到了多大的打击。
他的存在注定会为所有人带来不幸，当初也是为了让她安好，才决定从她的生命中以那样的方式决绝退出，可是为什么又要这样出现在他们面前，扰乱他们的生活？
“哥哥，如果见到她，我会不幸的。”
顾林珏蹲下身，看到梁瑟眼中含着泪，声音哽咽地说：“让她难过，我会不幸的。”
他无声落泪，带着无限的隐忍和悲凉。
梁瑟把脸埋进圈起的胳膊里面，只有伶仃的双肩一直在颤抖。
他的痛苦，无言却刻骨。
顾林珏无数次想问他，这么多年，你到底是怎么度过。
可是看到梁瑟的样子，像是要揭开一道一边愈合一边滴血的疮疤一样，他下不了手。
他作为一名出色的外科医生，竟也有对伤口无能为力的时候。
“瑟瑟……”顾林珏只觉得牙根都在发酸。
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顾林珏抬头看看天空，灰暗的视野中才渐渐看到些颜色。
世界仍旧多美好，可是同一片天空下，为什么有些人就要活得那么艰难？
穆遥赶到公司的时候，周成斯已经在等了。
“阿成，你怎么来这么早？”穆遥惊讶道。
周成斯笑笑：“不是说情况紧急嘛，我把行李交给助理就过来了。”
在透过写字楼照射过来的晨曦中，他们相视一笑。
刚刚走进公司，特助就拿着文件走过来：“穆小姐，正好你来了。”
“怎么了？”穆遥问道。
“邵总今天走得急，少拿了一份签约文件，我这边走不开，想麻烦穆小姐帮忙送过去。”韩特助看向周成斯：“这位就是周先生吗？”
周成斯笑着点点头：“我是来救火的。”
韩特助忽然一拍脑袋，说道：“我说怎么这么眼熟，周先生，你也是公司的元老之一吧？”
“嗯？”穆遥颇感兴趣地看向他。
“我在邵总办公室看到过你的照片，是负责公关部分的前辈。”韩特助不好意思地笑道：“要是周先生一直在，辰启的公关一定比现在要强很多。”
他们两个一见如故，尤其是韩特助，压抑着心里的激动一脸克制的崇拜跟周成斯说话，两人说话的场面像是粉丝见面会一样。
穆遥自然接过来去给粗心邵辰送文件的活。
她在特助说的地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邵辰的人影。
她正茫然，忽然被人扯住胳膊。
“穆遥，你也来看辰启的记者会？”是研究所的同事，她兴奋地问道：“话说辰启现在到底是什么情况啊？你不是一直在做尽调吗？能不能透露点消息？”
穆遥只听说今天邵辰来和投资方谈判，并不知道还有记者会，于是道：“我知道的，可能还不如你多。”
同事略微得意地笑笑：“我的信息渠道的确比较多样，毕竟这次记者会也不是公开的，只授权给几家媒体，算是很隐秘的内部会议了。”
“不过辰启这次真是一出大戏，前几天还觉得这个公司要凉凉了，你看看现在，要真能拉到这笔投资，简直要起死回生了。”
借了这位同事的光，又有辰启的工作证，穆遥也顺利地进到了记者会的现场。
穆遥坐在人群中间，她其实也很好奇这个忽然出现的投资方，能在这当口投资辰启，简直就是雪中送炭一样及时。
辰启目前在行业内的处境，凡是明眼人都心知肚明，佳成有心要拉辰启下马，这时候公开表明支持态度，几乎是在直接跟佳成结仇。
“能顶着这样的压力来支持辰启，要么是非常有魄力，要么就是佳成的竞争对手，要拉拢辰启。”同事在旁边分析道。
穆遥点点头：“这样的公司，应该没几家吧？”
同事一直在做这个行业的研究，对行业动向盯得很紧。
“哎，这才诡异。”同事说道：“我之前可是一点风声也没听到，也没看出哪个公司有出手的意向。”
“而且这次记者会也搞得这么神秘兮兮，我真是太好奇了，一定得来看看。”
穆遥把目光投到台上，主持人已经走了上去。
主人公就要出场了。
一阵莫名的慌张，穆遥只觉得心里怦怦直跳，暗叹道：即便大戏就要开场，也不知自己在跟着激动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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