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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康雍秘史之良妃 > 第七章、怨恨空随江水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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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岚儿。”玄烨从南书房来到长春宫。

    “皇上万福金安。”岚音微微欠身,身姿优美。

    “岚儿的嗓子好了许多。”玄烨心疼。

    “裕亲王送来的薄荷糖甚为管用,臣妾的嗓子好多了。”岚音微笑。

    “噢,裕亲王已经禀告朕佛堂的门锁一事,看来歹人心思缜密。”玄烨感慨,后宫每个人都藏着祸心,防不胜防。他看着岚音清雅的神色,“今儿天气晴朗,随朕出去一同走走。”

    “是,皇上。”岚音身着碧绿的夹袄,一对木槿花的耳坠子泽泽动人。

    紫禁城的初春,如洗的碧天。御花园里一片空寂,树木还未抽芽,太湖山石映着曲折幽静的楼台。登上万春亭,岚音望着东西六宫错落有致的院落和威严正统的坤宁宫,不由得黯然失神,她的耳边好似传来孤冷的院落里不绝于耳的哀怨哭声。

    “岚儿,”玄烨轻轻的将她拥在怀中,“过些时日,春暖花开,御花园的花草极美,朕再陪着岚儿一同来看,可好?”

    “嗯。”岚音脸色羞红。玄烨见她娇羞的模样,淡淡的幽香扑鼻而来,沉浸其中。

    “皇上,臣妾今日去了永和宫。”岚音避开玄烨炙热的眼神。

    “德嫔和小阿哥一切可好?”玄烨漫不经心地问道。

    “小阿哥身子羸弱,德嫔姐姐甚为劳心。”岚音平稳地应道。

    “生死有命,富贵在天,朕的阿哥,总要享受得起这份福气。”宫中早殇的皇子太多,以往玄烨总是自责,近日翻看佛经,终是宽心,佛道为尘缘二字,冥冥之中,早已注定,何苦自扰?

    岚音低着头,缓缓牵着玄烨的手,想起元宵节那日听闻钟粹宫的小阿哥早殇后,皇上隐忍痛苦的神情。他虽是天子,也是阿玛,怎能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痛楚?想到自己不易受孕的身子,她更是哀婉。

    “岚儿,朕定会寻天下名医,调好你的身子,岚儿也会为朕生下阿哥。”玄烨溺爱地看着岚音,语调坚定。岚音感到手中一紧,徐徐凉风之下,温热传来,正如此刻,两人彼此交融的心意。

    她望着东六宫,柔声:“德嫔姐姐已为皇上生下两位皇子,如今也是一宫之主,初生的小阿哥身子极弱,臣妾今日瞧德嫔姐姐甚为憔悴,皇上是否赏赐个恩典,留小阿哥在德嫔姐姐身边照顾?”

    玄烨微笑:“岚儿总是这般为他人着想,这是岚儿求朕的第一件事,朕怎能不许?”

    “多谢皇上,那夜到底也是臣妾唐突,绊倒了德嫔姐姐。”岚音解释。

    玄烨贴着她小巧的耳朵:“岚儿,朕就是喜欢你这性子,不骄不躁,不争不抢,柔和聪慧,等过几日皇祖母和皇太后回宫,朕自当去求得恩典,晋你妃位,许你一世爱恋。”

    “皇上?”岚音大惊,急忙掩住了他的口。宫中如今妃位空缺,前朝的贵族和后宫的娘娘都已急红眼睛,她便无依无靠,低贱卑微,身边又无皇子依靠,若为妃位,焉能服众?岂不是置他于不德的境地?

    “皇上心中有臣妾,臣妾心中亦有皇上,这便足矣。”岚音终是看清自己沦陷的心。

    “岚儿,你再讲一遍。”玄烨心中大喜。岚音不敢直视他,更不敢多言。

    玄烨望着岚音头上碧绿的玉簪:“岚儿,朕好高兴。”他爱恋地吻着诱人娇滴的红唇。后宫阴森,御花园萧瑟。但在相爱之人的心中,却满是石痕木荫,层层绿意,心存无限的希望。

    梁公公瞄着转身伤感的落霜,情爱二字的确是把双刃剑,既是毒药,又是灵丹!

    从御花园回来,玄烨留在长春宫用膳,岚音殷勤地为他布菜。

    “这是直隶宝德州进贡的石华鱼,滑腻可口,岚儿也尝尝。”玄烨今日胃口大好。

    “谢皇上。”头一次同皇上用膳,岚音格外珍惜。情亦如此,如平常夫妻一样,只要心中有爱,食淡水也为甘甜。

    “再过一月桃花盛开,宫中会摆一年一度的鲥鱼宴,鲥鱼味美鲜嫩,岚儿定会喜欢。”玄烨笑着。

    一袭话语将岚音拽回现实中,早听额娘讲过,鲥鱼为江南特产,稀缺昂贵,每年第一网鲥鱼都会用冰船和快马,分水、旱两路沿途设冰窖保鲜,行程三千余里,三日内送到京城。鲥鱼一到,立即烹饪,群臣共乐,谁人知晓这三千里路的艰辛?他是天下至尊的皇上,哪是山野路人?这份情爱到底能走多远?她的心隐隐作痛。

    “岚儿?”玄烨瞧出岚音云眉间淡淡的闲愁,“岚儿喜欢吃什么?”

    “皇上喜欢吃什么?”岚音端起金龙凤白瓷小碗,脱口而出。

    梁公公和落霜不禁一惊?她怎能对皇上问此不敬之语?

    “哈哈。”玄烨苦笑,生平还是第一次被反问。

    岚音也发觉所言不妥:“臣妾一时失言,还请皇上恕罪。”

    玄烨放下青玉镶金筷子:“无妨,原来朕的岚儿还如此率直。朕甚是喜欢,在岚儿面前,朕才觉得轻松。”其实他更为高兴的是岚音脱口而出的话语,只有不假思索的话语才为真心真意,也许她心中早已有了他。自古两情相悦为世间美意,他的心中有愈来愈多的贪恋。他要告知皇祖母,他没有陷入爱新觉罗家族的桎梏,心爱的女子和大清的江山,他都会铭记在心,全力爱护和珍惜。

    他是真命天子,江山社稷,玲珑美人,都是势在必得。

    一席佳肴,因两情相悦的情思,变得更加美味。用膳后,落霜奉上热茶。

    玄烨轻吹着杯沿,闻到那扑鼻的香气,不经意间看了落霜一眼。

    落霜急忙收回关切的眼色,缓缓道:“皇上,奴婢好久没有煮茶,碧螺春茶可是不妥?”

    “朕觉得甚好。”玄烨轻轻放下青瓷茶杯,“落霜进宫好些年,可是要到出宫的年纪?”

    岚音惊异地望着玄烨,梁公公也微抬着头,屋内的气氛顿时紧了几分。

    落霜语气迟缓道:“奴婢进宫十一载,明年便可出宫。”

    “十一载,真是好久,朕都记不清了,你在朕身边多年,如今又在长春宫当值,果真辛苦,你若有心宜之人,朕自当为你赐婚,嫡福晋许是不成,侧福晋也是当得的。”落霜的心意他怎能不知?想到尘封多年的秘密,玄烨感叹,既然错过,便随风而逝吧。

    “奴婢谢皇上恩典,奴婢早已想好,要一直留在良主子身边,还请皇上和主子成全。”落霜跪倒在地。

    “落霜,遇到合适的人选,还是要想想今后的日子。”岚音感动地扶起落霜,她虽然舍不得离开她,但是终究还是希望她有个好的归宿。若是跟着她,便意味着孤苦一生,惊心一世。

    “也罢,你再好好想想。”玄烨饮下甘涩的茶水,其实他早也习惯茶的味道,也有份不舍,这份不舍无关情爱,只因多年的温情陪伴。

    “启禀皇上、主子,承乾宫的玉镯姑姑来了。”玉珠碎步而入。

    “传。”玄烨轻挥着衣袖。

    玉镯恭敬的入内,低着头:“皇上吉祥,良贵人吉祥。奴婢奉贵妃娘娘的旨意,前来禀告,今日在六间房的井中,宫人发现了太监的尸首,经过辨认正是浣衣局的魏公公。”

    岚音震惊,想到当日在浣衣局内,魏公公对她的轻浮之色,心生厌恶。

    “竟有此事?”玄烨不解地看着玉镯,“着内务府去办。”

    “贵妃娘娘已去传唤浣衣局的知情宫女,事关梵华佛堂走水一案。”玉镯欲言又止。

    “什么?”玄烨径直站立起来,“说下去。”

    “是,皇上,原本宫中没个太监也是平常小事,怎能劳烦皇上,但这魏公公是在宫中走水第二日便没了踪影,贵妃娘娘便留意。谁知今日竟被发现溺死在井中,觉得事有蹊跷,便找了浣衣局的宫女前来问话,果真内有蹊跷,便着奴婢前来禀告,请皇上移步承乾宫,去看看吧。”玉镯的思绪极为敏捷。

    “好,岚儿,一同去,如若能找出真凶,朕自当为你做主。”玄烨前半句柔情似水,后半句却凛然冷冽,尽显帝王之势。

    “是。”岚音总觉得哪里不妥。一路踌躇,来到承乾宫。她在承乾门前迟疑半分。

    “岚儿,别怕。”玄烨牵起她的小手,踏步入内。

    “皇上万福金安。”佟佳贵妃和宫人跪落一地。

    “平身。”玄烨坐在主位。

    岚音不敢坐佟佳贵妃的位置,站立一旁。

    “良妹妹但坐无妨,本宫坐这里。”佟佳贵妃见到她和皇上牵手,愤恨不已,又见皇上有意让良贵人上坐,心中更是积怨。但在皇上面前,仍然摆出贵妃的宽容气度。

    “贵妃姐姐吉祥,妹妹可不能乱了规矩,姐姐请上坐。”岚音无声地对玄烨摇头,转身向佟佳贵妃行着宫礼。

    “那姐姐便不和良妹妹客套。”佟佳贵妃安坐在玄烨身边,还算识相,否则本宫定令你好看。

    岚音安坐在侧位,心神不宁。

    “传宫女宝英吧。”佟佳贵妃吩咐。

    岚音心头一紧,只听卑微的声音。

    “奴婢拜见皇上、贵妃娘娘、良贵人。”宝英红肿着双眼,少了往日的锐气。

    “今日皇上和本宫在此,你必当要真言想告,如若一句假语,定当凌迟赐死,你可听懂了?”佟佳贵妃威严地说道。

    “奴婢定不敢诳语。”宝英畏惧。

    “好,你可知魏公公的死因?”佟佳贵妃问。

    玄烨没有多言,安静地品着热茶,一副泰然自若的神色。

    “魏公公是自戕而亡。”宝英带着哽咽的声音。

    “噢?”佟佳贵妃疑惑。

    “回禀皇上、娘娘,魏公公在浣衣局多年,极为不本分,虽为无根之人,却总想着男女之事,前些时日,奴婢听到他的醉话。”宝英偷瞄了岚音一眼。岚音眼色坦然,没有丝毫忸怩。

    “听到什么?”玄烨不动声色。

    “回禀皇上,奴婢听到魏公公说,在浣衣局曾对良贵人不薄,没想到良贵人如今蒙得盛宠,怕良贵人不念旧情,翻出前尘旧事,遂怨恨在心,动了杀意。”宝英一语,震惊四座之人。

    “大胆奴才,竟污蔑良贵人,来人,掌嘴。”佟佳贵妃气愤地站立。

    “娘娘饶命,娘娘饶命,奴婢句句真言,没有半句假话,请娘娘明察啊。”宝英哭喊。

    “慢。”玄烨摆着手。

    宝英吓地倒在地,掌嘴表面是小事,却是重刑,脸面上过不去,掉落的牙也不会再长出来,若是不提数量,恐是要打死人。

    “皇上饶命。”她大声哭喊。

    “到底怎能回事?”佟佳贵妃痛斥,凤威十足。

    “魏公公一直留意着良贵人的消息,得知良贵人被娘娘责罚在梵华佛堂思过,起了歹心,火烧了佛堂,次日知晓良贵人无恙,许是怕事情败露,便自戕井中。”宝英浑身颤抖。

    “你是如何知晓?”玄烨厉言冷目,眼中闪过杀气。

    “皇上恕罪,奴婢在浣衣局当差,魏公公一直对奴婢心存不轨,奴婢卑微渺小,只能屈从,这是魏公公醉酒后,亲口对奴婢所述啊,奴婢本没在意,今日却在井中发现了公公尸首,奴婢便知晓一切并不是醉话,都是真言啊。”宝英句句哭诉,尽显委屈凄凉。

    岚音仿佛在看戏一般,宝英所言,她在火中遇险,是她事先惹来的风流韵事吗?女子最忌讳的便为不贞,更何况是宫中的女子,皇上的女人。她的脸上透着愤怒。

    “带下去,严加看管。”玄烨压制着内心的火气,后宫污浊一片,与世无争的岚儿当日在寒夜中赤足浣衣,定和这些恶人脱不了干系。吓破胆的宝英被宫人带走。

    “皇上?”佟佳贵妃听着话语中的深意,压制着内心的喜悦,“这可如何是好啊?”

    玄烨皱眉:“恐是爱妃早有主意了吧。”

    佟佳贵妃心头一颤:“皇上,臣妾想着毕竟关系到良妹妹的清誉,此事还是到此为止的好,宫女宝英在浣衣局也是刁钻之人,随意寻个缘由……”

    岚音看着她,心生厌恶。她的话语虽处处为她着想,但这欲掩欲埋的法子如何能服众,到时宝英和魏公公已死,三人成虎,不知又会传出何等的谣言?

    “朕也觉得如此甚好,但岚儿冰清玉洁,怎能受到那无妄之灾,欲加之词呢?”玄烨关切神情的看着岚音。

    岚音感动,只因那份无声的信任。

    佟佳贵妃突然觉得她像多余的人,更是对岚音充满怨恨:“皇上的意思是?”

    “走水一事,朕已着裕亲王暗中查办,将此宫女交与裕亲王另行询问。”玄烨的语气略为硬气,毕竟后宫的规矩极多,他不好插手,但是涉及到岚儿,此事必要查个水落石出。

    “是,臣妾遵旨。”佟佳贵妃善于察言观色,怎能不懂玄烨的心思?

    岚音至始至终都未言语,紧拽着手中洁白的帕子。

    “对了,还有一事,永和宫的小阿哥身子羸弱,德嫔甚为挂念,朕已经允许小阿哥居住在永和宫,由其生母德嫔抚养,爱妃拟定道旨意,小阿哥在永和宫享有阿哥所的一切殊荣,并布置好永和宫的事宜,朕便交给你去办。”

    佟佳贵妃大惊,瞧着玄烨和岚音的神情,心中猜中八九分,贱人与贱人确是般配。

    “皇上放心,臣妾必当安排妥当。”她仍然温顺地答道。

    “爱妃办事,一向甚得朕的心意。”玄烨意味深长的看着她。

    “承蒙皇祖母和太后的恩典,臣妾自当尽力。”佟佳贵妃摆出尊贵的身段,毕竟她的身上流着和皇上相同的血。

    玄烨爽朗地大笑,带着岚音离开承乾宫。

    良久,佟佳贵妃气恼的将岚音刚刚用过的茶杯摔落地上:“贱人。”吓得门外的波斯白猫拔腿跑了。

    “娘娘勿要生气。”玉镯劝慰。

    “都是贱人,本宫瞧得上她,欲拉拢她为己用,谁知她却同那永和宫的贱人摆了本宫一道。”佟佳贵妃愤怒。

    “小阿哥本也活不长,娘娘可别气坏了身子。”玉镯贴心的安抚,“四阿哥的皇额娘叫的可真切呢,永和宫也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本宫是咽不下这口气啊,也罢,让贱人们得意几日,自然有人坐不住。”佟佳贵妃顺着心气儿,让永和宫钻了空子,众人哪能服气?

    “娘娘,浣衣局那边?”玉镯担心地问道。

    “这场火来得蹊跷,想着那魏公公胆子再大,也不敢做,那可是灭九族的大罪,背后一定有人指使,至于是谁?本宫心中虽没有真凭实据,但也能猜个大概。今日一事,皇上态度明了,定是要彻查,咱们静等便是。”佟佳贵妃眼中闪过狠辣。

    “奴婢驽钝。”玉镯低着头,其实她也十分清楚背后之人,在宫中,适当的暗藏隐晦是必要的。

    “告诉那边,最近消停些,若要生出事端来,本宫保不住她。”佟佳贵妃想到无脑之人,头便疼了起来。只盼着菩萨庇护,她早日生下皇子。

    “是,娘娘。”玉镯应着。

    主仆二人有说了几句话,很快,德嫔抚养小阿哥的恩典便传遍了东西六宫,恩典是良贵人代为求来的传言也如潮水般扩散。

    “娘娘大喜。”宛碧喜上眉梢。

    “皇上对良贵人的确是不同。”德嫔预料之中。

    “娘娘只管养好身子,小阿哥的身子也好着呢,娘娘还年轻,日后定会给皇上多添几位皇子。”宛碧内心期盼。

    “但愿如此。”自从有了良贵人,皇上还没来过永和宫,她今后的日子也不会好过。

    “承乾宫的贵妃一定是咬着牙颁下懿旨,让她总是压制娘娘,这次娘娘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宛碧偷笑。

    “这才仅仅是开始,总有一日,本宫不但要风光的认回四阿哥,也定要做这宫中最尊贵的女人。”德嫔立下重誓,紫禁城中的荣耀都要自己争取。

    心中有鬼的人坐立不安。永寿宫内的春意轻声唤着敷面的荣嫔:“娘娘?”

    “嗯。”荣嫔长长地叹了口气。

    “娘娘勿要伤神,原本就是魏公公放的火。”春意开解。

    “勿要乱动。”荣嫔阻挡着春意的杀气,世上最愚笨的人就是用谎言来掩盖另一个谎言,最后都是无底洞,结果都会死得很惨。她慢慢拣下脸上的玉片,“本宫实在伤心啊,本宫在这紫禁城中盛宠了十余载,只有一位皇子,德嫔却接连得子,良贵人日夜盛着雨露,早晚会开花结果。如今本宫容颜已逝,日后的日子更难熬了。”她没有在意火灾,毕竟跟随皇上多年,后宫关系错综复杂,一损俱损,江山社稷在皇上心中极重,怎能深挖?

    “娘娘多虑,您在皇上身边多年,皇上又最念旧情。”春意接过她手中的薄玉。

    “既然大家都是竹篮打水一场空,那又何必介怀?”荣嫔想到良贵人与德嫔的传闻。

    “娘娘的意思是?”春意疑惑。

    “通嫔也病了好久,准备些补品,明日随本宫去钟粹宫走一遭。”哪有永远的仇敌,只有永远的利益。

    “是,娘娘。”春意心中对荣嫔万分仰慕。

    永寿宫的香炉内袅袅生烟,铜盆内的炭火吱吱作响,一副温情的画面背后,掩藏着多少秘密。

    回到长春宫的岚音暗暗伤心,玄烨放下手中的古书:“岚儿为何伤神?”

    “皇上,为何不问臣妾,那日在浣衣局发生过什么?”岚音好奇。

    玄烨面色清雅,颇有些文人志士的风采:“朕不想岚儿回忆起痛苦往事。”

    岚音从未想过玄烨会如此回答,感动落泪。

    “许是岚儿住不惯后宫,朕也没有法子。”玄烨自然知晓她的心思。

    “只要有皇上在,臣妾便不觉得苦。”岚音如花雨般细水留香。

    玄烨第一次和岚音聊起后宫:“朕是大清的皇上,在长春宫中便是岚儿的夫君,定会护着岚儿。”

    岚音挑了挑羊油蜡的烛芯,屋内顿时亮了几分,映着两人相互依偎的影子,温馨极致。

    “臣妾的家中还有一亲弟,臣妾的额娘去得早,阿玛很早便娶姨娘进门,臣妾和弟弟的日子大不如前。”岚音从未对旁人讲过心里话,今夜却想倾情相告。

    “赵昌去内务府找过你入宫时的签子,朕知晓你母家的情形。如今你的贵人位份虽还没得到皇祖母和皇太后的认可。不过,朕已经派人私下照拂亲弟。那孩子也极为聪慧,再过几年,定为大清的栋梁之才。”玄烨溺爱地抚着岚音的脸颊。

    “谢皇上恩典。”岚音从不知他为自己做了这么多。

    “皇上。”外面传来梁公公焦急的声音。

    “何事慌张?”玄烨不悦。

    “毓庆宫的宫人来报,太子染了风寒,已经烧了一整天,还不见好转。”梁公公据实禀告。

    “什么?”玄烨激动地站立,太子乃国之根本,一直苦心培养,怎能有半点散失,“摆驾毓庆宫。”

    “皇上,臣妾随着也去瞧瞧吧。”岚音知晓太子是皇上的嫡妻孝诚仁皇后唯一的血脉,临盆当日,皇后血崩而亡,皇上大为悲痛,特封嫡长子为东宫太子。

    “好,随朕一同前往。”玄烨径直踏步离去。

    岚音急忙拿着玄烨的外褂祥云龙袍,随了出去。

    毓庆宫在乾清宫的东侧,绕过继德堂的匾幅,满屋子的人都在忙碌。

    岚音望着华丽的内饰,风雅的圆月门,感叹万分,以前便听宫中的人说过,太子的毓庆宫比皇上的乾清宫还为考究,今日一见果然如此。她隐隐闻到一股淡淡的香气,却没有瞧到屋内的香炉,香气不知从何而来。

    “皇上吉祥,良贵人吉祥。”宫人们跪落一地。

    “你们这些奴才是如何侍候太子?”玄烨痛斥。

    “皇上息怒啊,太子自元旦节后,每夜丑时,都偷偷去坤宁宫跪上两个时辰,一直到元宵节从未间断,奴才们劝不住啊。”太子近身的宫人崔公公流着眼泪。

    玄烨的心沉了几分,坤宁宫已是空殿,无人居住,夜里更是冷情,真是苦了太子。

    “启禀皇上,太子染了风寒,已经服下汤药。”太医院的徐太医忐忑。

    “那为何太子还不见好转?”玄烨阴着脸色。

    “太子心焦,受邪火侵入,高寒不退,医病难医心啊,皇上。”徐太医惴惴不安。

    玄烨竟一时无语,他幼年还曾在额娘膝下承欢,但太子自出生便丧母,的确悲哀。

    岚音看着床上的太子满脸稚气,面容苍白,瘦弱的身子不停地打着寒颤,可怜至极。让她想起了家中的亲弟,她轻抚着太子滚热的额头。

    “皇额娘,皇额娘。”太子迷迷糊糊地抓住了岚音的手,不肯松开。

    岚音不知所措,太子却好似平静许多,喘气也顺畅。岚音慌乱的看着玄烨。

    “皇上,太子思念孝诚皇后,还请良主子辛苦一夜。”崔公公自幼在太子身边照顾,感情至深。

    “皇上,太子如今心神安宁,明日定会褪去寒气。”徐太医恳求。

    “岚儿?”玄烨歉意地看着岚音。

    “皇上,臣妾便在这里守一夜,皇上明日还要上早朝,快些回去安歇。”岚音会意地微笑。

    “岚儿,太子的安危便是朕的国事。”玄烨欣慰。

    “皇上放心,臣妾自当照料好太子。”岚音点头。

    玄烨深情一瞥:“毓庆宫上下今夜务必给朕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明日一早,朕必要看到一个宛如常日的太子。”

    “是,皇上,奴婢(才)必当尽心侍奉太子。”宫人跪落一地。

    玄烨离去后的毓庆宫沉寂在寒夜中。岚音这才发觉屋内的香气是从龙床上传来,床柱上的四爪青龙活灵活现,发出幽幽的香气。太子虽为东宫嫡储,还未登基为帝,怎能逾制?

    “启禀贵人,这张沉香龙床是皇上亲赐,是毓庆宫内最尊贵的物件。”崔公公为她解疑。

    皇上果真是溺爱太子,岚音安坐在龙床前,抽出一只手,擦拭着太子额头的汗滴。

    太子挺拔的鼻梁与皇上极像,富贵中透着淡淡的愁。多年以后,她才知道,宫中所有阿哥的眉宇间都是如此,不过是各显神通。

    半夜,外面来个小太监,提着圆形食盒,谨慎入微的来到屋内。他见到良贵人,不禁愣神。

    “这是长春宫的良主子,还不叩拜。”崔公公推搡。

    “奴才给良主子请安。”小太监音调低沉,少了几分宫人的阴柔。

    岚音瞧着蹊跷,却并未多语,毕竟是东宫重地。只见崔公公接过小太监手中的圆形食盒,意味深长道:“太子已安稳大半,先下去。”

    “是。”小太监离去前,眼神轻轻扫过沉睡中的太子。岚音没有在意,不停地擦着太子额头间的汗水。

    崔公公从食盒中捧出装着汤药的白瓷小罐:“良主子,劳烦您。”

    岚音不解,太医不是说过用过药吗?

    “奴才替太子谢过良贵人。”崔公公行着大礼。

    岚音接过汤药,放入在口中尝了尝,慢慢为太子服下。

    折腾了整夜,岚音换了数不清的绢帕,终于在鸡鸣时分,太子的寒热悉数退下。

    幽幽寒夜里,毓庆宫如迷宫的角落中,暗话传来。

    “崔公公,属下不知良贵人在此,真是唐突,只是中堂大人甚为挂念太子,夜不能寐,拿着您书写的太子病症,暗寻了京城中所有的医馆。熬制好汤药后,命小人连夜送来,特意交代要亲眼看到太子的情形,回去如实禀告。”

    “请中堂放心,太子已安稳心思,也要谢谢良贵人,良贵人是皇上的新宠,杂家瞧着也是个稳妥人,你也无须太过自责,快些出宫。”

    “多谢公公。”

    一切秘密都掩藏在黑幕之下。

    岚音却不知,今日的善因种下明日的苦果,成为亲子八阿哥和太子之间永远解不开的死结。

    天亮,太子从甜美的睡梦中醒来。

    “殿下,这是长春宫的良贵人。”崔公公见太子醒来,喜极而泣,急忙吩咐宫人去乾清宫报喜讯。

    “良贵人?”太子忆起曾听宫人讲过皇阿玛盛宠浣衣局宫女的传闻。只是眼前的良贵人怎么同传闻中狐媚惑主不同呢?尤其那双亲切的眼神,好像供奉在坤宁宫中皇额娘画像中的眼神。难道眼神也是虚装出来?想到母族亲舅的诫语,他掩饰着内心的情绪。

    “儿臣谢良贵人。”

    “太子今后要爱护身子,皇后娘娘泉下有知也会心疼。”岚音站立。

    “谢良贵人教诲。”太子听着柔顺的话语,对岚音生出亲切之感,原来昨夜梦中的皇额娘是她?

    岚音也从心底怜惜东宫太子,小小的年纪,背负太子名号,实在难得。

    大内总管梁公公过来:“皇上得到太子安好的消息,甚为喜悦,良贵人一夜劳累,皇上特赏赐御用步辇回长春宫,钦赐。”

    “良贵人,布辇在宫门外候着,请吧。”梁公公弓着腰。

    “有劳公公。”岚音转向太子,再一次嘱托,“改日再来探望太子,太子定要保重身子。”

    “儿臣恭送良贵人。”太子虽卧病在床,礼数却是全的。

    岚音随着梁公公来到宫门外,虎爪璃龙的布辇雕刻着祥云,宝座中间垫着油亮的紫貂皮,尊贵无比。

    “请良贵人入辇。”随着梁公公一记长调,岚音缓缓入座。

    “呦,良妹妹可真是意气风发啊,这宫中除了太皇太后、皇太后和皇上,还无人坐过步辇呢。”咸福宫主位僖嫔娘娘前来探望太子。

    “妹妹这厢有礼。”趁着步辇还未升起,岚音起身行着宫礼。

    “起来吧,步辇都是有福之人安坐,姐姐的福气薄,受不了妹妹的大礼。”尖酸刻薄的僖嫔发着怒火。

    “僖嫔娘娘吉祥,快进去探望太子吧。”梁公公微笑。

    僖嫔不甘心地瞪了岚音一眼,踏入毓庆宫。

    “起辇。”伴着梁公公的声调,宫人们缓缓抬起步辇。步辇看似光鲜,岚音却如坐针毡,她焦虑地低着头,只期盼着快点到达长春宫。

    “贵妃娘娘吉祥。”惊得岚音睁开双眼。佟佳贵妃得知太子染风寒,正欲去探望,却看到一片晃眼的明黄之色,上面却坐着卑贱之人,她愤怒到极点,凤眸里发出凌厉的目光。

    岚音看着凤冠的正金簪子褶褶发光,偷看了梁公公一眼。梁公公也颇为踌躇,尊贵有别,良贵人在宫中位份太低,确是要下步辇向贵妃行礼叩拜,这又是何等的羞辱?

    “怎么?良贵人也病了?”佟佳贵妃假装含着笑意问道。

    “落辇。”岚音咬着红唇,低声道,“贵妃姐姐金安。”

    佟佳贵妃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岚音提高了声调:“贵妃姐姐金安。”

    “哈哈,起来吧。”佟佳贵妃如高傲的凤凰般转身离去,只留下一串刺耳的笑声。岚音依然低着头。

    “良贵人,勿要多心,上辇吧。”梁公公何尝不知其中的痛楚。

    岚音心沉地坐上尊贵的步辇。不远处,荣嫔和惠嫔在各自宫人的搀扶下目不转睛地看着眼前的好戏。

    “姐姐啊,别总想着一心做好人了,或是用不了几日,咱们姐妹该给新人行礼叩拜。”荣嫔别有用心道。

    “那也得有那个福分。”惠嫔头上的玉络子来回晃动。荣嫔与贴身宫女春意眼神交汇,相视而笑。

    还未到长春宫,便看到落霜在宫门口张望,见到亲人,岚音一路隐忍的泪水终是落下。

    “主子?”落霜迟疑的搀扶着她走下步辇。

    “良贵人在毓庆宫劳累了一夜,落霜要好生照料。”梁公公没有多言。聪慧的落霜从梁公公的眼中读懂了意图。

    “主子休息吧。”落霜轻唤,“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今日傍晚回宫,皇上下令,朝中大臣和宫中嫔妃都要去天安门外迎驾。”

    岚音大惊:“不是讲二月二回宫吗?今日便回了?”

    “听闻宁寿宫的嬷嬷讲,太皇太后和皇太后为大清祈福,要在一月内,抄送一百零八卷佛经。太皇太后和皇太后日夜挑灯抄送,早已抄完,便提前回宫。”落霜满是敬佩地说。

    “噢。”岚音点头。

    “太皇太后睿智慈悲,皇太后也待人宽容,定会喜欢主子。”落霜安抚,“主子,还是先养足精神,一会沐浴更衣,毕竟是首次迎驾,总得体面些,万不能失了礼数。”

    “我还不累,准备沐浴吧,再给我讲讲太皇太后和皇太后的喜好。”岚音想起皇上提过封她为妃的事情,以前从未奢望,但今日经过僖嫔和佟佳贵妃的羞辱,她才知道,宫中除了有皇上的宠爱,位份也是极为重要。此时的她蠕动的心中,萌生了争宠的心思。

    偏殿浴房,岚音泡在玫瑰汁液的热水里,昏昏欲睡。睡梦中都是额娘临死前,牵着她的手,拼尽气力:“切记,遴选秀女,定要藏拙,绝不能入紫禁城。”转而又是额娘怒瞪着她。

    “额娘,岚儿?”岚音想解释,却说不出话。额娘怒气地离去,没有半分留恋。

    “额娘……”岚音大声地喊着,追着,眼看着额娘越离越远,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额娘。”岚音从睡梦中惊醒。

    “主子,做噩梦了?”落霜关切地问。

    岚音想到梦境,不禁心头焦虑,额娘临终前为何会说那番言语?如今她不但入了宫,又成了皇上的贵人,额娘如若泉下有知,定会生气。

    她实在不解额娘的这份苦心,印象中额娘是极美的,脸上总是挂着淡淡的愁思,阿玛总是在躲着额娘。

    岚音的头隐隐作痛,自幼家境贫寒,额娘临终前却留给她价值连城的凤血玉镯。她一直想去拜见裕亲王的额娘宁悫妃,问一问镯子的来历,为何只有单只?她满心疑虑地起身,走出浴室。

    “主子,别惹了风寒。”落霜见岚音齐腰的长发上滴落着水珠,急忙拿着绵巾擦拭。

    “没那么娇柔。”

    “主子,可别那么说,万事都要小心。”

    岚音无奈,只能任由着落霜反复擦拭着长发。

    “前皇后是怎样的人?”岚音不禁问起。

    “主子指得是?”落霜疑虑,宫中已薨了两位皇后,一为皇上的发妻,赫舍里氏,一为后加封的钮钴禄氏,都是当年四大辅臣之女,身份显赫。

    “太子的生母。”岚音答道。

    落霜想到前尘往事,曾经的错过,心中闪过疼痛。她略带哀婉道:“太皇太后当年为牵制鳌拜一党,放弃了与蒙古科尔沁部的联姻,选择索大人家的嫡亲长女,这位孝诚皇后比皇上长一岁,自幼便在府中管事,偌大的府邸被治理的有条不紊。她与皇上大婚后,皇上还未亲政,但孝诚皇后却宫闱式化、淑德彰闻,将后宫治理的井井有条。她陪伴皇上度过最艰难、最难熬、最惊心动魄的日子啊。”落霜叹着气,“只可惜,孝诚皇后命薄,生下的第一个皇长子不足三岁便早殇了,孝诚皇后的身子便大不如前,生下太子,当日便撒手人寰,皇上当时将自己锁在坤宁宫整整一夜啊,第二日便拟定了圣旨,立了东宫太子。”

    岚音听着落霜连讲三个最字,又想到卑微的自己,心中填满了酸楚,皇上对孝诚皇后到底是怎样的情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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