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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着百里婧宸的笑容，顾年沉默半晌，随后行礼请安：“微臣拜见陛下。”
“这儿只有我们两个，临渊就不用多礼了。”百里婧宸走到桌边招呼顾年一同坐下。见着百里婧宸和顾年坐下，江公公悄声退出房间，为两人关上了门。
“这是你最爱喝的君山银叶，孤特意从宫里给你带出来的，你尝尝？”百里婧宸为顾年倒了一杯茶，又亲自将茶端到了顾年面前。
顾年看了一眼眼前的茶杯，沉声道谢：“谢陛下恩赐。”
百里婧宸脸上的笑容一僵，随后轻声叹气，将手中的茶壶放下：“临渊，你是不是还在生孤的气？你在怪孤，伤了林雪娴，是吗？”
顾年没有说话，然而紧绷着的下颚已然说明了一切。百里婧宸长吁了一口气，试着解释：“临渊，昨日的事情并不是你看到的那样，这里面有误会。不过不管怎么样，林雪娴都已经受伤了，作为补偿，孤会派御医为其诊治。等她伤势痊愈之后，孤会派御林军将她安然无恙的送回天机阁。孤可以向你保证，从此以后，只要林雪娴不再踏入京城，不再试图刺杀孤，孤就放过她，让她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百里婧宸示好的意思已经是昭然若揭，换做以往，顾年也就顺势就着百里婧宸给的台阶下来了。可是想到林雪娴的伤，想到林家的案子，顾年望着眼前的百里婧宸，只感觉到陌生。此时此刻，百里婧宸脸上的笑容究竟是示好还是试探，顾年不清楚也不想清楚。
“陛下，微臣有一事想请陛下应允。”顾年垂下眼眸，决定告诉百里婧宸他决定亲自送林雪娴回天机阁的事情。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吧。”百里婧宸突然开口打断了顾年的话，将话题给转移开来：“临渊，你都不知道，这段日子以来，孤总觉得身子不太舒服。这几日天气好，你陪孤去城外走走，散散心吧？”
“陛下，雪娴伤重，微臣想送雪娴回天机阁养伤。”
“城外不想去的话，那我们就去远一点的地方，就当我们是微服出巡好了。你说怎么样啊？”
“陛下，微臣不放心雪娴一人上路，还请陛下能够应允微臣，让微臣送雪娴回天机阁。”
“这一次微服出巡，去哪儿都由你定好不好？孤都在深宫之中，哪儿的景色好也不知道啊。”
“陛下，待微臣送雪娴回天机阁安顿好之后，微臣回立刻启程返京的。”
“景色好的地方要去，景色不好的地方也要去，微服出巡不能光记着玩，是不是？”
说了半天，百里婧宸压根就没有认真仔细回过顾年的话，这番躲避的意思已然是再也清楚不过了。说到最后，顾年索性放弃开口，任由百里婧宸一人自言自语。渐渐的，百里婧宸也停下了不再开口。两个人端坐在房间之内，彼此沉默，房间里的气氛一下子冷到了极点。
顾年抬起眼睛看了一眼百里婧宸，确定百里婧宸不再开口之后，起身对着百里婧宸举手作揖：“陛下，微臣恳请陛下应允，能让微臣亲自护送雪娴回天机阁。”
“若是孤不答应呢？”百里婧宸终于出声，抬起头来看向顾年，眼神之中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若是孤不答应你送林雪娴回天机阁呢？”
顾年深呼吸了几次，放下手抬起头直视百里婧宸，声音如铁：“陛下莫要逼微臣。”
“逼你？从头到尾，咄咄逼人的一直是你，不是孤。”百里婧宸摇了摇头，很是失望的模样。随后百里婧宸转过头去，目光落在自己手边的茶杯之上：“临渊，你的意思孤已经听明白了。孤现在就回答你，孤不答应你送林雪娴回天机阁，无论你说什么，孤都不答应。”
“陛下……”
“让孤说完。”百里婧宸没有给顾年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继续开口：“孤知晓你担心林雪娴的伤势，也能理解你想要亲自护送她回天机阁的心思。但是临渊，你可有想过，如今你依旧是我西晋的丞相，你若是说走就走，这朝中的事物又该如何？
此去天机阁，来回路上的行程要耽搁多久，你能保证吗？你不能，既然你不能的话，那你也不能让孤去答应你的要求。别的什么事情，孤都可以答应你，唯独这件事不可以。”
听完百里婧宸的话，顾年也没有急着反驳，反而问了百里婧宸一个问题：“陛下，微臣能否问您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微臣想知道，为什么陛下不准让微臣亲自护送雪娴回天机阁？”顾年的话音响起，带着几分冷冽的意味：“陛下是怕微臣一去不复返呢，还是怕微臣回了天机阁之后，会知道一些陛下不希望微臣知道的事情真相呢？”
百里婧宸的脸一下子冷了下来，声音也染上了几分寒意：“临渊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陛下不明白吗？”顾年的话里充满了讽刺的味道：“陛下难道不是在担心，微臣回天机阁之后，会动用天机阁的势力翻查林家旧案。其实陛下完全可以不用担心，因为该知道的，微臣都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百里婧宸的声音很轻，教人听不出这声音里的一点情绪，猜不透百里婧宸此时此刻的心思。可是顾年却能感觉到这声音里的异常，心底有个声音在提醒他，让他住口不要再往下说了。可顾年忍耐不住，太多的疑问在心里堆积，他急需一个宣泄，或者说他急需一个答案。
顾年敛起心中纷杂的心思，抬起头直勾勾的盯着百里婧宸：“当年林松将军和夏霆将军同为武将，两人分别镇守西晋东西两地，平日里素无交集，彼此也毫无干涉。这两人都是军功赫赫，实乃先皇的左膀右臂。
可是这样的局面，却被先皇的一道圣旨所打破。先皇将两人同时召回京中，没过多久，林松将军遭人弹劾，林家满门抄斩；而夏霆将军却平步青云，加官进爵，摇身一变成了今日的兵马元帅，手握重兵。
若论实力，林松将军比起夏霆，是不遑多让。且林家世代忠心耿耿，为西晋战死的林家儿郎更不在少数。可为什么，林家最后却落得一个满门抄斩的结局？当初究竟是谁弹劾了林松将军？”
“住口，别再说了。”听着顾年说起从前旧事，百里婧宸心里一惊，没想到顾年还是背着她去翻查了林家旧案。
“谁从林家一事中获得了最大的利益，谁就是弹劾林家之人。到了今日，事情真相已然是昭然若揭。”顾年没有听百里婧宸的话，依旧自顾自的说下去：“是夏霆元帅，是他，是他弹劾了林松将军，也是因为这个，夏霆才坐上了今日的元帅之位。
为何刑部案室的卷宗和证物会如何简单？那是因为这件事的内情，先皇是知晓的。只不过是先皇选择了夏霆，所以要帮夏霆隐瞒。所有知晓这件事的大臣，又为何三缄其口？因为他们都惧怕如今手握重兵的夏霆。”
“够了，不要说了，孤让你不要再说了。”
“当初夏霆为什么会全力支持陛下？这其中，陛下和夏霆是否又做了什么微臣不知道的约定呢？陛下这些年来，对夏霆提出来的要求都是有求必应，这就说明，陛下也知晓当年林家旧事，甚至有可能，陛下就是以此来作为筹码，和夏霆交谈换取利益的。”很多事情，顾年不想去想，不想去说，就是因为觉得真相过于残酷。他不忍心，可到后来他发现，他的不忍心只不过是自欺欺人。百里婧宸，原没有他想的那般单纯无辜。
“孤让你闭嘴。”百里婧宸一声怒喝，顺手就将手边的茶杯拿起，冲着顾年砸了过去。茶水洒了顾年满身，茶杯也在地上摔成了碎片。
顾年终于闭上了嘴不再多言，默默的看着百里婧宸，默默的迎接百里婧宸的怒火。这个时候，百里婧宸有多恼火，就说明他的猜测有多真。百里婧宸生气他去翻查林家旧案，更生气的是他说中了一切。所以，百里婧宸这是恼羞成怒了。
百里婧宸死死的盯着顾年，恨不得想从顾年身上趴下那层冷静的皮来，让他能和自己一样不冷静，甚至于疯狂愤怒。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去翻查林家旧案？他怎么敢不听圣意？
“你和孤说了这么多，是想证明什么？”百里婧宸的声音冷到了极点：“你是想证明林家无罪呢？还是想证明当初母皇做错了？”
“微臣什么都不想证明，事情真相如何，微臣相信陛下应该心知肚明才对。微臣只是想要提醒陛下，若是事情真相真如同微臣所说。那么陛下，您欠雪娴的就是林家上下七十三条性命。”
“孤欠林家？”百里婧宸重复了一遍顾年的话，随后仰天大笑起来：“顾年啊顾年，你终于把心里话给说出来了。接下来呢，你还想提醒孤什么？提醒孤，孤亏钱了林家，所以孤要补偿林家吗？”话锋一转，百里婧宸盯着顾年，一字一句到：“孤告诉你，孤从来没有亏欠过林家分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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