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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来想去的没个头绪，艾小葵也就没有再犹豫，伸手就要去扭那门把手，准备进去一探究竟。他刚把手搭在门把上，那门把就先动了，接着那门就从里面打开了来，一脸阴郁的小曲儿瞪着一双充满了血丝的眼睛，冷冷地看着站在门口的艾小葵。
此时，这小曲儿已经脱掉了刚开始见他们时所穿的深色马褂，换上了练功时穿的皂靴、宽大的灯笼裤，上衣雪白，拖着肥大的袖子，虽是个剃了光头的男娃，站在那里却是袅袅婷婷，颇有几分梨园行独有的气质风韵。
艾小葵让他盯得心里发毛，脸上一下子就烧红了半截，两手无助的搓了搓，好半天才扯起嘴角露出个假得不能再假的笑容。“你……我是不是打扰到你练功了？”
小曲儿却没给他好脸，冷冰冰地说：“艾警探这是还有事儿没问完？怎么回来也不敲门？”
艾小葵让他说得更为尴尬，细白的脸上又红了几分，支支吾吾地比划着跟人解释到：“我忽然想起还有事得见一下你师傅，这才又返回来。其实，我刚才敲门了来着，可能你练功太认真，没听见？”
小曲儿斜了他一眼，拿腔拿调地说：“师傅歇下了，睡之前吃了药的，这会儿可唤不醒，等师傅睡足了，我给巡捕房打电话，您再来询问。今日，您还是先请回吧！”说着，就撞着艾小葵的肩膀，从他身边挤了过去，径直走到大门跟前，拽开门站在门口——艾小葵再迟钝也看得出来，这就是个没有半分客套，实实在在的一个逐客令！
既然主人家这么打发，艾小葵也不好强留下，想了想那白玉染吃了安眠药也确实是没法问出个长短，索性就灰溜溜地顺门出去。
走到门外，他刚准备跟小曲儿说一声等白玉染醒了记得往巡捕房去个电话，那扇门就连让他开口的机会都没有，毫不留情地甩上了，险些撞上艾小葵的鼻梁。
心里存着满满当当的疑惑，艾小葵出了公寓就没走远，找了个隐蔽处，仔细盯着那看起来平常无奇的白家公寓。
他脑袋里乱糟糟，也就没注意时间，一直到他觉得被太阳晒得有些犯晕，才磨磨唧唧准备拦个黄包车回去。正好有个黄包车夫经过，艾小葵刚把手抬起准备吆喝，余光就瞅见那白家公寓的门——开了！
大夏天，大家都恨不得扒光了才痛快的天气，那小曲儿却穿了个灰色、破旧，却洗的十分干净的长袍，戴着个绒布的口罩还戴着个瓜皮小帽，打扮得不伦不类跟见不得光似的，偷偷摸摸四下瞅了瞅，在门口拦了个黄包车就往东去了。
“师傅，远远跟着那个车！”艾小葵赶紧爬上停在自己身边的黄包车，眼神却一刻也没离开小曲儿远远离去的影子，嘴里还交代着：“快走，别跟丢了！”
见他这样子，那黄包车师傅倒是一下子把车把都放下了，一脸警惕地问：“您这是寻仇还是抓奸啊？！不会给我惹事吧？！”一副不敢接活儿的样子。
艾小葵眼看着拉着小曲儿的黄包车已经走到街口，转眼就要往北拐走，急得火上房似的跟那师傅嚷：“惹什么事儿啊？！前面那是我弟弟！最近跟人学赌博，好不容易安生了几天，我怕他又去找那些狐朋狗友！你赶紧的给我跟上去啊大哥！”
一见他是真着急，那师傅倒也仗义，毛巾把子往肩膀上一甩，拉起车把就开始表忠心：“赌可不能碰，老板您放心，我一定帮你把弟弟追回来！”
“别废话了，快走吧！人都快没影了！”艾小葵探着脖子瞅着街口，一个劲儿催他赶紧出发。
黄包车就在那师傅的一声“瞧好儿吧您！”之后，就跟发了疯一样，朝着前面那拉着小曲儿的黄包车就追了过去。
这师傅倒也是真体力好，不出两分钟，那个油漆刷成黑色的黄包车就再次出现在了艾小葵的视线里。走了约莫有三四里地，那黄包车就在一个古色古香的门面前面停了下来。那小曲儿又像刚才出门时一样，紧紧张张地四处看了看，就一头钻进了那朱红色的门。
艾小葵也赶紧在稍远的地方停了下来，给了车钱，就三步并两步地窜到了小曲儿刚才进去的那个朱红色大门的对面，一堆花牌的掩映之中，那朱红色大门之上，写着几个遒劲有力的大字——天音园。
艾小葵心道：原来这儿就是白玉染安营扎寨的戏园子天音园啊！那小曲儿不是说白玉染这两天的场子已经延期了吗？白玉染现在那副模样，他不在家好好照顾师傅，来这儿干嘛？
想了想之前听到小曲儿练功时的那副诡异情景，艾小葵朝着那朱红色大门就走了过去，经过那写着“取消”的戏牌时，还瞅了两眼。
悄悄推开那门，艾小葵就有些傻眼。连正常营业的戏园子他艾小葵都一次没来过，更别说是关门歇业的了。一进去看见那空荡荡的场子，艾小葵都不知道该往哪边走才能找见刚才进来的小曲儿。
正当他琢磨着要不要走到戏台后面看看是不是能找到后台或者办公室之类的地方，艾小葵就听见有人说话的声音靠近。
没有时间让他考虑，他赶紧藏到大门旁边那一排盖着布的椅子之后，屏住呼吸，心里嘀咕着千万可别被发现，再让人当贼给抓住。
幸运的是，过来的人直接就拽开了门，外面的光线与室内的昏暗这么一对比，艾小葵藏着的那个角落就成了灯下黑一般的存在，根本不会被人注意到。艾小葵虽然看不到来人的模样，但听声音还是能听得出来，这是两个人，其中刚刚踏出门的，正是他一路尾随来的白玉染徒弟小曲儿。
“那咱们就明儿见！”小曲儿清冷地说着，“这牌子今儿就换了吧，别耽误了买卖！”这似乎就是在说那写着“取消”的牌子。艾小葵顿时觉得纳闷：难道，白玉染明天的场子不延期了？
他的疑问在另一个的话里得到了答案。那人似乎就是天音园的老板，声音十分雄厚：“是是是！白老板能来那可太好了，我这还正发愁呢！白老板是咱们这儿的台柱子摇钱树，多少人指着白老板吃饭呢！他这一病，耽误生意不说，那对过儿梨园阁的阎胖子可他妈高兴坏了！据说他们也排了《双蛇斗》、《霸王别姬》，就等着跟咱们打对台呢！”
小曲儿嗤笑一声，听起来阴气森森的，让艾小葵浑身一激灵，险些打了喷嚏，赶紧捂住嘴憋住了，仔细听着动静。
笑完，小曲儿阴阳怪气地说到：“放心吧，对台戏咱们也不怕，没人能压得过咱们的真功夫。”
那老板自然是一阵谄媚：“是是是，白老板的那是真功夫，哪是那些凡夫俗子比得上的。小曲儿兄弟回去千万让白老板好好休息，明天余司令来捧场子，那可千万出不得岔子啊！”
艾小葵竖起耳朵，也没再听见小曲儿回话，却听见那老板大笑着说：“成！有你这点头，老哥儿我这心里可就踏实了，那……我派车送你？”
“不必！”小曲儿说完这句，似乎就离开了，艾小葵直到听见那老板关门走远的声音，才一边活动着蹲得发麻的脚，歪歪扭扭地站了起来。
一直到溜出天音园，艾小葵心里都还在琢磨着刚才听到的状况。首先，白玉染就是因为丢了美人图搞得人不人鬼不鬼才没有办法正常演出，并且一早就推了明天在天音园的场子，将演出延后；其次，今天在白家公寓看到的白玉染的那个状况，根本就没有办法正常演出，那为什么小曲儿却又来告诉天音园的老板，白玉染可以进行演出，还让人把“取消演出”的牌子都赶紧撤了。这到底是白玉染自己的意思，还是小曲儿在自作主张？
最后，也是艾小葵始终想不透的一点。那就是这个小曲儿，到底是不是和那个奇奇怪怪就不见了的美人图有关呢？如果有关的话，是不是那个美人图跑到了小曲儿那里呢？
带着一肚子的疑问，艾小葵决定先去找秦秋离。毕竟，那只狐狸还是知道很多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的。用同心戒指跟秦秋离对话之后，艾小葵带着更多的疑问往孙公馆赶。
秦秋离不在诊所，也不在别的地方，竟然是在孙敬虎家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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