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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曲儿点了点头，肯定地说到：“师傅一底儿就是唱小生，偶尔人手不够的时候能串个青衣，可那也是硬凑，根本禁不起内行推敲；可就是那场挣不了多少钱的堂会上，师傅偏改了定好的唱段，硬要唱《白蛇》里的《双蛇斗》，还扮上了白娘子的行头，脸上一旦画着白娘子，另一半却描了蛇纹化成了男角的小青。这《双蛇斗》讲得是白素贞自峨眉山修行，因思念凡尘而下山。过青峰山时遇见了还是男子的青蛇。那青蛇要娶了白蛇，白蛇自是不肯，二人就打了起来。青蛇不敌白蛇，就化为女儿身，二人结为了姐妹一同下凡。这白素贞在这一出里是武旦，青蛇则是净角加武旦。又要唱又要打，两个都实在不是师傅的强项。我们还担心这场估计挣不着钱不说，还要给人赔钱。结果……”
小曲儿喝了口茶水，接着说到：“就那一场，开了第一嗓，所有人都傻眼了，后台里候场的师傅们都出来看，白娘子是白娘子、小青是小青，要不是台上就那么一个人张嘴，都觉得是两个人唱的。那天的东家都傻了，给了我们的双倍的钱，还给介绍了几个大老板。师傅的名号就这么闯了出去。我们的苦日子也就到了头儿。师傅从去年开始就已经不唱堂会了，钱再多也不去，一门心思跟天音园合作，一直到现在都没变过。”
见艾小葵一脸好奇，小猴子凑到他耳边说到：“天音园其实就是个挺大的戏园子，白玉染的班子现在就扎在那儿。”
“那，除了突然开始会唱武旦，你师傅还有没有别的变化？”王旭凑过来瞅了一眼小猴子做的记录，转头问小曲儿。
“有。”小曲儿蹙眉点了点头，“师傅原本是极为和善的性子，对身边的人也极好。可自打班子红了以后，平日还好，也算相安无事，可只要有人想要看看他那不离手的扇子，他就跟疯了一样，恨不得把人撕碎。有一次，拉二胡的丁师傅趁他上台，想要从我怀里的锦盒里抢了扇子去看，刚开了盒子，手都还没碰到扇子，师傅从台上就跳了下来，按住丁师傅就打，几个人都拉不住他。丁师傅让他打得住了一个月医院，班子里赔了不少钱给他，这事儿才算了。从那时候起，我们就知道，师傅的命现在根本不是他自己的，是那扇子的。”
艾小葵问到：“你们就没觉得不对劲吗？！一个挺和善的人，一下子就变了性格，这不是太奇怪了吗？”
小曲儿苦笑一声，老气横秋地叹了口气说到：“怎么能不觉得？我们私下里都觉得他是撞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了！别说他不让我们碰那扇子，现在就算他把扇子摆在那儿让我们碰，我们也不敢，谁不怕中邪？！”
情况了解的差不多了，可也确实没得到什么太有用的线索。王旭说了句“我们先回去，等白先生冷静一点，我们再来。”就要带着艾小葵他们离开。
艾小葵和小猴子跟着王旭一起站起来，告别了小曲儿，就从白玉染的公寓走了出来。到了门口，王旭跑去开车，小猴子见王旭走开，就拍了下艾小葵的肩膀，说到：“这事儿，你怎么看？”
艾小葵不置可否地耸了耸肩，两手一摊：“我也说不上来，我觉得这两个人都怪怪的。”
“怪的是事儿吧！扇子上绣着的美人儿自己长腿跑了，你说人怪？”小猴子笑了起来，“哪儿怪了？说来听听！”
艾小葵皱着眉头，认真地想着：“那个白玉染，像是着了魔一样，说话颠三倒四的。但是，你有没有发现，他说到那个美人的时候，根本不像是说画儿，倒像是把它当成一个人来看的。”
小猴子挑眉点了点头，“有点儿这意思……那，那个徒弟小曲儿呢？他说话有条有理，倒不像是个半大孩子说出来的话，而且，他好像挺敬重他师傅的。”
艾小葵笑了笑，摇了摇头：“就是因为他太有条有理了！哪怕是跑江湖的人精，也没有他这么沉稳的样子。我总觉得他说到白玉染的时候表情很平淡，可一说到那扇子的时候，两个眼睛都在冒金光，你不觉得吗？”
小猴子挑眉笑了起来，一把拍了拍艾小葵的后颈：“可以呀，小葵花！一阵子不见，长本事了呢！都会分析人表情了？！”
艾小葵让他这忽然一夸弄了个大红脸，不好意思地摸着脖子说：“哎呀，我这都是瞎分析，具体什么情况，咱们还是得好好调查才知道啊！”
话刚说完，他就愣住了。他这么一摸脖子，正好摸到了后颈的几片鳞片，他一下子就像是遭了雷击一样反应过来——神农鞭！
艾小葵立马就想抽自己一个大嘴巴，心想自己干脆别做麒麟做猪好了。怎么这么简单的方法，自己都没想到呢？想知道那扇子有什么古怪，拿神农鞭试试不就知道了？！或许还能找到那美人图究竟“跑”去哪儿了呢！
这时，王旭开着停在对面的车过来，朝着他俩打喇叭，吆喝着让他们上车。小猴子一猫腰就钻进了副驾驶座，只留下艾小葵在那儿傻愣着。
“小葵，想什么呢？上车呀！”王旭握着方向盘，从半开的车窗里往外探着脑袋问到，“难得今天这案子完事儿的早，让这么个没头没尾的破事儿耗了一上午，简直是浪费咱们时间。”他看了看小猴子腕上的手表，接着说到：“这也到饭点儿了，咱们巡捕房西边刚开了个馄饨店，据说里面的野菜虾仁馄饨好吃的不得了，干脆咱们就直接下班，哥请你们吃馄饨！”
艾小葵心里装着事儿，就赶紧摆了摆手：“旭哥，猴哥，你俩先走吧，我忽然想起我要去见个朋友，他正好就在这附近，我自己过去就行了！”
“真的不去？咱们旭哥可是出了名的抠门儿，他请客你不去，可别指望再有下回了啊！”小猴子戏谑地看着艾小葵，拿一边的王旭开涮，惹得王旭直接给了他一个脑瓜崩儿。
“就你小子机灵！你说你回来干什么？你在国外呆着不挺好的，我还能图个清静！”王旭斜眼瞅着他，嘴里还絮絮叨叨的。
小猴子没理他，揉着被他敲地生疼的脑袋扭头跟艾小葵说：“你不用我们送你？”
艾小葵看着他俩在车里鸡飞狗跳，笑眯了眼睛，摇了摇头说：“不用了，你们走吧！下次，我请你们吃馄饨！”
王旭还想再问问他是不是要去找女朋友，被小猴子催促着踩了油门。俩人一路吵吵着就离开了白玉染家的门口。
一见车走远，艾小葵立马就扭头走了回去，“咚咚咚”地敲响了那个他们刚走出来不久的大门。
可是，等了许久，艾小葵都不见有人开门。可是，就算白玉染吃了安眠药睡过去了听不见，那小徒弟小曲儿总是在家的呀，不可能敲了这么久都不见人啊！
没有再犹豫，艾小葵左右瞅了瞅四下无人，伸手就拧住了大门的把手，轻轻向右一扭，“啪嗒”一声轻响之后，门开了！
这是个三室一厅的格局，他们刚才一直坐着问话的是一个颇大的客厅，装饰的也是颇为古色古香；白玉染的房门还是紧闭着的，估计是白玉染还在睡觉；在白玉染卧室旁边的房间门开着，但里面没有人，却用很大的架子，挂着一套又一套的戏服，还有个梳妆台，两边的架子上摆着琳琅满目的首饰、花冠之类的玩意儿。
艾小葵没有看到小曲儿，正准备往白玉染房间对面那个也闭着的房门走去，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悠悠唱词。艾小葵蹙眉，这小曲儿这是在练功吗？
他凑近那房门，正好听到一句：“俺本青峰一蛇仙……”声音干净利落，颇为豪气。尽管平时不怎地听戏，艾小葵还是看过《白蛇传》的小人儿书的，当时就反应了过来——这就是刚才小曲儿说的那出《双蛇斗》，小曲儿现在说得这几句念白，扮的正是还未化身为女子的小青。
又听了几句，艾小葵也听得云里雾里的，就觉得有些无聊。尽管觉得这样打扰人家练功不太好，但既然要去找白玉染，这小曲儿又已经把他们送出了门口，这返回头来起码也得给人家打个招呼不是？当下就准备伸手去敲房门，可手还没凑过去，里面就已经唱到了白素贞的唱段：“观山景绿深处银杏千年，望泉水倾斜直下，似银河飞落九天……”
就这么一句，艾小葵本来准备去敲门的手一下子就定住了——他再怎么外行也听得出来，里面传出来的，根本就是两个人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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