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页   夜间
乐书网 > 竹娘忆 > 第九十四章 北邙山遇险!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乐书网] https://www.leshuxs.org/最快更新!无广告!

    北邙山那天的落日特别红,翠云峰的鸦啼闻者伤心。

    秋风瑟瑟里,是一身素黑的长衫男子,和他脸上的冷冰和漠然不同,他的那一头青丝在秋风里飞舞的过于热闹了。

    没有香蜡,没有纸钱,甚至连一壶好酒都不敬献,他就这么突兀的在一个红砖青碑的王爷墓冢前,只有枝头的鸦雀知道他晨曦时分便出现在了这里。

    深秋的晨曦和傍晚,再裹挟着阵阵秋风,也有了寒意了,风将他吹得鼓鼓囊囊,颀长的身子像是一只纸鸢的骨架,快要被这忙乱的风给带走了一般。

    男子的嘴唇轻启,一整天了,他都是这个样子,想起什么了,就自言自语一番,似乎是在祭奠这王室墓冢里的逝者,又像是在说与自己。

    “以吴王的身份葬在这风水宝地的北邙山麓间,大宋的皇帝也算是让你死得体面了……”而当他说完这番话,秋婆婆的厉声厉色便显现于脑海之中:“死状惨如牵机,再隆重的葬礼,也是给死人准备的,虚情假意,说到底,还是你的杀父仇人!”

    梅鹤的手攸然握成了拳头,指节挣得没有一丝血色。

    秦王在翠云峰的上清宫里赏着画圣吴道子亲作的《五圣图》,亲抚杜子美的石刻,想来自己也算不虚此行。

    “王爷,我们要不要下山去?这都等了他一天了……”青风见落日只剩一圈红红的光晕,这山路崎岖凶险,若是再不下山,等天色一晚,想要下山就更是难上加难了。

    “是啊,得走了……”秦王心里一阵空落,手抚过那红漆石刻,低喃起了杜子美拜谒上清宫的这首名篇:“配极玄都?,凭虚禁御长。守祧严具礼,掌节镇非常。碧瓦初寒外,金茎一气旁。山河扶绣户,日月近雕梁。仙李盘根大,猗兰奕叶光。世家遗旧史,道德付今王。画手看前辈,吴生远擅场。森罗移地轴,妙绝动宫墙。五圣联龙衮,千官列雁行。冕旒俱秀发,旌旆尽飞扬。翠柏深留景,红梨迥得霜。风筝吹玉柱,露井冻银床。身退卑周室,经传拱汉皇。谷神如不死,养拙更何乡。”

    青风听得一头雾水,见那时刻上书“山河扶绣户,日月近雕梁”,便了然:“王爷情之所至才念及这全篇么?”

    秦王脸上一抹落寞的笑,眸子里的清冷和半山腰的梅鹤如出一辙。“今日只见石刻上有恢弘往昔,却不曾想如今的上清宫已经这般萧索……”

    是啊,这哪有日月近雕梁的恢宏,满目萧然,即使是一览众山小之巅,却将这萧索放得无限大罢了。山上的青松依旧,却也只有青松擎天,山涧依旧有鸟鸣和潺潺溪水,可鸟是呜咽声,溪水呜呜然罢了。

    “谷神如不死,养拙更何乡……”他若有似无的笑笑:“青风可知何为天之道?”

    “成者为王,败者为寇!”青风自幼便知晓这个道理。

    却被秦王蹙着眉头摇头否定了:“功成,名遂,身退,谷神里的天之道~”末了有叹息道:“不过你也没说错……”

    “王爷何须如此伤感……”青风不知如何宽慰,也觉得秦王的伤感来得突兀:“自古成者为王,而一朝君主一朝臣,而新主立新事,自然这旧物就萧索了些……”

    “是啊,成者王,败者,连落叶归根都难——”秦王敛了敛眸子,道理自己都明了,可心里的沉重却让自己呼吸都不畅快起来,他理了理束身的?色长衫,发髻利落干净的额尖。剑眉微蹙、薄唇轻抿,剑削的鼻梁和好看的笑眼将自己的心事好看的藏着。“走吧,去会一会,我们寻了这般久的梅公子!”

    青风闻声赶紧去牵柏树下的马驹,一路从京城到洛阳,再上这险象环生的翠云峰,即使是两匹千金难求的良驹,也被折腾的精疲力尽了。一到这上清宫,自己就将塔门拴在庙宇外的青松之下,还寻了不少粮草和清水来,想必此时它们也休整待发了吧?

    “王爷——”先行一步的青风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来时虽然疲累不堪,可赤燕和白羽这两匹马,可是跟着他和王爷上过战场有过赫赫战绩的良驹!此时赤白双双在地,口吐白沫,已经僵硬了。

    秦王被青风的这一声惊呼惹得心里一突:这一路自己都心里难安,总觉得哪里出了岔子!出殿一看到这惨不忍睹的景象,自己的紧张全化作了怒意。

    赤燕通体红棕,快过飞禽,便取名赤燕。这匹战马是自己上任贵州防御使的时候,先皇御赐的汗血宝马。跟着自己缴过山匪,平过南乱,也在北征的时候将自己驼出过困境。虽是一匹马,可也是秦王难得的良友,似是通人性一般。都说这汗血马性子烈,若非不得已,私下里无人敢御,可赤燕不仅仅上得了战场,热热闹闹的当年和竹青的大婚,也是它亲历的。此时口吐白沫通体僵直的死在自己眼前,秦王单是看着,已经目呲欲裂了。

    而青风何尝不为自己的白羽伤感,白羽虽然只是杂配,可那通体的白在杂配里也是上品。白羽于自己来说,又何尝不像一个家人兄弟一般?当年秦王得了赤燕,便重金买来了白羽赠与自己。赤燕能快过飞禽,白羽也可以不被赤燕落下。都说这两匹马是有肉翅的,还一时是东京城的佳话,可现在却……

    “是谁——”秦王紧握的拳头砸在了半跪的石板上,赤燕的眼睛似有泪一样,若不是那冰冷的身体和口唇间的白沫,它此时明明还像是鲜活着的。

    “王爷,这喂马草……”青风惊骇的看着马匹间的带着浅黄色干花草,“这草,和我给赤燕白羽寻来的粮草不一样——”

    “马钱子——”秦王对着干花草太熟悉了,军营里的药帐里常备的东西,因为有通络止痛散结消肿的功效,便用于伤兵里最常见的跌打损伤痈疽肿痛。可这味药也是管制的最严的药,曾经在他帐下有伤兵久痛不止,便用烈酒送服了大量的马钱子,以为可以镇一时之痛,结果口吐白沫痉挛抽搐,死状如牵机!秦王念及于此,眸子圆睁:“牵机毒——”

    青风闻言也是身体一怔:“王爷,你是说……和那李重光所中之毒是一样的?”

    “走!我们赶紧去寻梅鹤——”秦王怕有变故,疾步起身往山下追去。“回到京城后,便差人来厚葬它们,北邙山既然是风水宝地,它们也配得起!”

    青风恍惚间看见秦王眼角有晶莹闪过,自己也何尝不想哭一哭,可悲伤的时间都是奢侈的,能在他们毫无察觉的情况下下毒,此人一定是轻功过人……

    “王爷,您可有怀疑的人?”

    “你想说谁?”因为脚下生风,那说话都比平日费了更多力气:“梅鹤么?”

    “难道不是么?”青风虽然被王爷言中,但王爷的口气却不那么笃定。他跟在秦王的身侧,想要梳理出这其中的缘由来:“他是李唐宗室,又是李重光的次子!隐姓埋名便是另有隐情,自己的生父被牵机鸩杀而死,他以同样的招数报复于您——”

    “若是这般简单,他为何只杀了我们的坐骑?”秦王顿住脚步,对着青风的眸子凛声道:“何况,贸然来行刺我们,除了轻功好点,连你都打不过,还有什么把握能杀了我俩?”

    “那水中,王爷不是也说有毒么?”青风有自己的疑惑:“若是我们因为赶路口渴,那不就正中下怀了?”

    “开封城有谁不知道,自打我生母去世后,我便随身带着验毒针?”秦王冷冷一笑:“这毒,下的太明显了,明显是栽赃一场!”

    “王爷——”青风的那点怀疑被说破,心里更大的疑团却冒了出来:“即便不是梅鹤,他现在的身份,您为何又要袒护他?”

    日落西沉,天色和秦王的脸色一般黯淡了下去:“青风,我答应了郭忠恕,这是他的遗愿,在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我希望自己和梅鹤不要有太多的牵扯。即便我也怀疑,我也想要问个清楚,可我也不想与他为敌——”秦王还有一句话便是:我心里,都快把他当作一个有趣的朋友了,自己的私心也觉得梅鹤是清白的……

    “梅鹤能得王爷一言,便也给王爷掏个真心——”

    昏暗的密林间,梅鹤的声音攸然响起。

    远远的,他擒着火把来,将这暗夜照亮,可脸上的萧然,让秦王都一阵无言。

    “小心——”梅鹤还未将下一句说出,便看见秦王背后树影突然隐隐绰绰的晃了起来,他将火把丢给了青风,飞身一起,将那暗夜里飞来的箭只踢了开去:“——有人!”

    青风机敏,将那火把在树林间一挥,虽然秋夜深更雾重,可那些火星子的转瞬即逝间也数清了躲在密林间有三个着夜行衣的蒙面人。

    秦王佩剑‘呲’的一出,寒光似要和眸子里的冷一较高下:“有这胆子来行刺,便是知道了我们的身份了!知道我们的身份还来行刺的,想必功夫都还不错,何须遮掩?”

    话虽凛然,人却誓要躲在暗处放冷箭。那飞来的箭只只多不少,秦王脑中突然有了一瞬间的似曾相识:“青离帮?”

    可来人只放箭,并不似上次西街遇刺那般有一个多话的矮脚虎。秦王吃了上次火油的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那长剑只管往发箭的方向刺去。

    “王爷小心——”青风紧身跟了上去,打从他跟着秦王的那天起,自己便是有危险就替他先去涉险了,上次西街只因自己不在,这个不在让自己悔恨不已。

    “小心不要被这短箭所伤——”秦王侧身避开嗖嗖而来的短箭,提醒着跟上来的青风,也提醒着不远处的梅鹤。

    梅鹤只是轻功尚可,可若是缠斗久了自己便要吃亏,他将那火把快速的在林间点亮:“王爷,青风武卫,西北向——”

    没错,依着自己的灵活,这盲打吃亏的缠斗该结束了。

    青风闻声便将手中的流星钉给掷了出去,果然一声吃痛的惊呼便传了来。连得意的机会都没有,便又听得梅鹤大喝一声:“左上角的树枝上,快卧倒——”

    梅鹤只怕他们闪避不及,便将头上的簪子掷了出去。这下彻底……披头散发疯魔一般了。

    梅鹤轻功不错,投掷的准度也高,这一簪,便插在了那黑衣人的左眼上。

    那人痛苦的坠地,被青风流星钉击中了太阳穴的男子也无力还击,此时只剩一人,三人正要合力一击,那人眸子一紧,便从怀里掷出了一颗燃烟黑丸,呛人的烟雾四起。三人埋头呛咳的时间一过,那人便不见了踪影。

    青风还欲发力去追,秦王见那一瞎一伤的两人已经被逃走的那个人灭了口,便知来人狠厉难测:“青风,别追了,我们得尽快下山!”

    梅鹤却攸然栽倒在地,尽管他毫发无伤,但他心疾过重,这一番运功,竟让自己出现了从未有过的力不从心,一口鲜血先于晕厥脱口而出。

    “梅公子——”青风离他较近,躬身托住了他,却没料到他竟那么沉,差一点脱了手。

    秦王怕还有人潜伏,便将那些火把和擦燃的树枝尽数熄灭。暗夜里只凭着那中秋过后不久还算明亮的圆月,三人深一脚浅一脚的寻觅着下了山。
章节错误,点此报送(免注册), 报送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