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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竹娘忆 > 第一百三十六章 真真假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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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太医死了。

    邸报送到秦王府的时候,东京城里的?迅嬉丫?缦确刑诳?恕

    一个医官院的太医,尽管品级高,可这政事上牵连甚浅,旁的人只觉得许老太医寿终正寝,只有秦王府的人心里不敢有一丝的懈怠。而一品太医发邸报尚属首例,年轻的看客虽觉得不足为奇,但年长的人都知道这许太医当年是太后身边的大红人,头疼脑热的小毛病,本来这后宫多为医女之责,可偏偏这杜太后对许太医绝不避讳,先皇太祖也对他宠信有加。

    而和着这个消息一道而来的,便是一封密信。

    秦王是在自己下朝的府轿里面发现的,府轿一直由青风看管,连青风都不清楚,这密信是如何进了府轿的内厢。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秦王掀开轿帘,审度了四周一下,并无异色匆匆的人。这鱼贯而出的同僚,都神色浅淡。秦王沉了沉眉心,信封上什么都没有,里面确实又厚厚的一沓。他悄然的将信封藏在了胸口,直觉让他隐隐猜出了一二。

    府邸里的氛围也不轻松,秦王知道的时候,这秦王府便也紧跟着就知道了这个消息。而比秦王先到府上的,是焦府的三位公子。

    他们一向不爱轿辗爱马驹,这速度也自然是比秦王快了三炷香的功夫。

    “哥哥——”竹青一听家院来报,便紧着迎了上去,焦老将军在惟叙周岁满的不久后便去世了,只因那闭眼的安详,还在书房里写着自己的念妻书。这么多年,他一直都没改给亡妻写着大小事例的习惯。只是这些字里行间,全是报喜不报忧的安逸。不同的便是,最后这一封念妻书,他如预想的那般觉察到了自己的生命之火将息一般,写下了悼亡词。只是这悼亡词,是给自己的。

    竹青至今都记得大哥将这悼亡词念出来的字字句句。人都说古时女子位分低,这大户人家的女子不过也是联姻的脐带。可竹青自问何德何能,父亲在最后,念叨的还是自己。

    “云琅、云翳、云钚,还有我的小女竹青,每每念及你们的母亲,我便觉得生命太长了,长到我觉得孤单,觉得你们的母亲孤单。可每每念及你们,念及我的小女儿,念及我的小外孙,我又觉得生命太短。我思念你们的母亲,又放心不下你们,总是活得忐忑又贪心。时光终是要来淹没我了,我不怕将生命交付出去,只怕你们,只怕你们……可我,又不得不放手,你们都长大了,甚至我的小女儿都当了母亲了。王爷待你太好了,我怕哪一日他若有半分比这逊色,我的女儿便要失望了。可我又不想他那么的宠溺你,你是一品王妃,是大宋耀眼的明珠,你有你的职责和担当。父亲惟愿:三个哥哥为你保驾护航,你也需要长大了。我爱你,我的女儿,我的孩子们,父亲去陪伴你们的母亲去了,你们万不可对我伤心难过,我和你们的母亲,看得见。也只想看见,你们的笑脸……”

    竹青记得,额上已有浅浅细纹的大哥,执着遗书的双手都有些抖,虽然有些哽咽,却终是没有嚎啕大哭,甚至泪点极低的竹青,也遵照了父亲的遗愿,和三位兄长冷静处理了后事,便安心养胎去了。只是竹青也养成了父亲那样的习惯:大小乐事,便写上一封,只是她不留着,每每写好了,便寻着初一十五的时候,在祠堂里面静静的烧掉。

    想必,父亲看着三位哥哥一有风吹草动便往秦王府跑,也很是欣慰吧?

    焦云琅看着瘦脱了形了小妹,那慈爱的面容和逝去的父亲竟如出一辙。他年及不惑,又无妻无子,将这个小妹如女儿般疼着。一个大掌便将竹青揽进了怀里,这个柔和亲昵的举动,连焦云翳和焦云钚都吓了一跳。不过焦云翳的嘴巴最是尖利,立即不满道:“大哥将我的动作都学了去,这是要独占妹妹的心头爱了啊!”

    竹青从焦云琅松了的手环里羞赧的退出身来,又被焦云钚抱了个满怀,得意的焦云钚还对这吹胡子瞪眼睛的焦云翳眼尾一挑:“不好意思啊二哥,小妹可是我从小看大的,当然是和我这个三哥最亲啦,你看看你们两个老男人没个正经的——”

    焦云钚话还没说完,便被大哥和二哥齐齐赏了两个爆栗在后脑勺上,这一记比一记重,疼得焦云钚哪还顾得上竹青,只是疼得空出双手来直搓后脑勺。

    “三位哥哥的疼爱,可得为我的疼爱腾个地儿——”爽朗的笑声由远至近,秦王再慢,也在他们闲话热聊间抵达了府院。

    而这次可不是谁抢了谁的先,偏偏是竹青小白眼儿狼,径直就扑进了秦王的胸膛里。

    焦云翳还想着争上一争,看竹青那搂不住的眼神,瞬间就失了气势。

    竹青轻轻一哂,便笑而不言了,只是竹青这笑意依着秦王的脸色而很快发生了变化。

    秦王的轻松只是短暂的一瞬,他将三位兄长邀进了书房,而闻声而来的梅鹤和竹青也随后跟了进去。

    只是梅鹤病怏怏的出现,倒是让焦氏三兄弟有点无措,尴尬间只是秦王点了点头,三兄弟也心如明镜了,至少知道,秦王连密事都不避着这个梅鹤,而梅鹤一看便是大病初愈的模样,不用多加揣测,也知道这个梅鹤,和秦王府里关系的密切程度了。

    竹青只是和梅鹤点了点头:梅鹤像是和自己有种淡淡的疏离感一般,他不似曾经那么不羁与放纵,倒是眉宇间的沉着愈发的重了。

    “伤可是养的全好了?”竹青只是淡淡的客套,梅鹤的疏离虽然让自己觉得诧异,倒也不觉得是一件轻松的事。

    梅鹤心里却是翻江倒海:即便竹青是淡淡的关心,可他还是心里颤抖的不行。若是这个女的恨他,恼他,或许自己便心死了。可自己却又无法做出让她恨、让她恼的事情!自己的这些疏离,用尽了自己的力气,她关心再是平淡,自己都忍不住去幻想她对自己,是有那么一丁点在意的。

    而竹青自然是在意的,只是对梅鹤,高于朋友,如亲人一般。若不是他偶尔没规没矩来,自己便要认下这个弟弟了。而知道他身份秘密之后,让他做自己的异姓弟弟,便更是遥遥无期了。他即便是前朝的皇子,也是个特殊的身份。还是姑且让他只做这个梅鹤,大家君子之交,也莫不是一个幸事。

    “已经无碍……”梅鹤不知道自己说着这几个字的时候,唇颊都在颤抖。

    竹青这个当局者迷,也是看不清他的面色有什么不同。她礼让了梅鹤先进屋,自己随后又吩咐了春儿准备茶水和点心。即便是大家都无心饮食,这些主母应该打点学习的礼数,自己已经炉火纯青了。

    “这是什么?”秦王从胸口掏出信笺的时候,焦云钚忍不住发生,惹得大哥焦云琅嘶声睨了一眼。

    “不知道,今日下朝必是哪个高手放到轿辗里去的,青风半分都没有察觉到——”秦王说起这些,便知道来头不小,可这样大有来头的对手,自己已经有些惧惮了。

    可是拿出来一看个详实,却是让自己吃惊不小,即便自己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这是许太医的密信,确切的说,是一封认罪书。

    只是悔罪自己为了保全自己一品太医的虚名,因为惟叙郡王的伤病太过引人注目,而起了杀心。这样一日复一日的拖下去,对惟叙是折磨,对自己的名声也是大损。便做了这么个糊涂的决定……

    在东苑书房的所有人,甚至竹青,都听来觉得过于荒唐了。

    大家嗔目间,倒是梅鹤泛白的唇轻启说道:“许太医这个深居内功的大夫,哪里识得连青风都不敌的江湖高手?……”

    大家都是明白人,可这话说到明面儿上了,自然是你一言我一语了。

    “我们对许太医一向客气,即便是他言明惟叙只有两日活头的时候,我们也未曾有过恶语相向的时候,若单单只是怕怪责和影响仕途,这个是不是太牵强了?”竹青轻蹙着眉头,即便是作为惟叙的母亲,她也不似几位兄长那么嫉恶如仇。事情经历的多了,惟叙现在劫后余生,于她便是莫大的幸福。

    “他都是半截身子掩进土里的人了,哪里会眷恋什么仕途,乐得清静安度晚年才是他们所愿,这样的冒险,只怕是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敢做……”焦云翳说着说着,便是脸色一沉,俊逸的脸上全是不安的神色:“刀架在脖子上都不敢做的事,若是拿他最珍视的东西相威胁呢?……”

    “只怕能威胁到一品官员的人物,便已是只手遮天的权势了……”焦云琅不由得眉心一拧,“你们可是,已经有了主意了?”

    “魏王……”秦王淡淡苦笑了一下,“只怕今日青风未曾察觉的高手,也是魏王的人吧?”

    三兄弟也是眸子一缩:争储,一旦开始沾上这个争字,便是穷极一生的手段。若是成全了别人,便是保不齐自己了。

    “只怕这会儿,看到这封所谓密信的,还有皇上了吧?”梅鹤浅浅一笑,弧度里却尽是讥诮和讽刺。

    而福宁殿里,果不其然如梅鹤所料。只是宋皇看到这封密信的时候,反倒是神色飞扬。他即便是不挖什么陷阱,这人也争先恐后的往里跳了……

    只是,这个以为掌控了所有局势的男人不知道的是:真正由许太医亲笔写下的密信,此时正紧紧攥在一个年纪苍苍的老妇手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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