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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许太医的府上,可曾探得了什么?”魏王抹着杯沿,背对着来人。
“许闻一的夫人在府邸建了佛堂,天天只是吃斋念佛,半步都未曾踏出府门过,许闻一只有一个儿子一女,那儿子还有点心智不全,女儿早就出阁,嫁的也只是商贾人家,如此,咱们还继续监守么?……”因看不着魏王的表情,赖四通报的时候,总是悬着心。
“许闻一浸染朝局多年,若是不备着后手,本王总是有些不放心……”魏王虽然没有直接说不,言辞间也是将赖四的建议给否决了。
“可那许太医胆小如鼠,又有他的家人在手,他还敢冒险么?”赖四毕竟跟着魏王多年,说是心腹也不为过。聪明劲儿和眼力劲儿还是有的:“就因为他浸染朝局多年,便知王爷现在在朝中的份量。但凡他聪明些,也不敢给自己的家人悬一把刀在头顶不是?……”
“如此说来,倒也是这么一回事——”魏王侧过身来赞许的一笑:“谅他也没那么大的胆魄——”
赖四附和一笑,却听得魏王冷不丁的抛来一句:“不过,万无一失,许府宅子埋伏的探子,还得继续辛苦!我折损梅鹤在前,又让他逃了。虽然现在的他暴露在了皇上面前对我大无用处。可若是秦王得势的话,他就是个很危险的存在了!保不齐他会反咬一口——”
这话虽然是不疼不痒的说出来,可赖四心里却发毛得很:这话听着就是在责难自己上回办事不利!本来梅鹤功夫并不算太高,自己便能对付,却不知哪里钻出来一个老婆子,竟将自己和一帮弟兄通通打伤!
“王爷,梅鹤那小子我一定替您收拾了!上回吃了一个老太婆的暗亏,我那帮弟兄都气得牙痒呢!”赖四虽然说的也是心里话,可一想到那身手利落的驼背老太,心里竟有点发怵。
“对付江湖人,还得用你们江湖上的手段,至于怎么做,想必不需要本王来教你吧?”魏王疲累的挥了挥手,示意赖四可以退下了。
赖四只得躬身退下,缓缓往后挪步的时候脑子里便开始酝酿着计划了……
秦王府近来倒也安乐,惟叙的康健,梅鹤的恢复,都让竹青腾出了空儿来准备新年了。
“青儿——”秦王下朝了便往雅竹苑跑,进来竹青忙里忙外,宪儿都快和她不亲了,倒是天天勾着他的佩儿娘亲,非得一步一跟着。连柳儿的两个龙凤双子,也和佩儿投缘。深怕自己再一个疏忽,这竹青的心里得不是滋味了。
一进屋倒是看着惟叙缠着竹青的脚脖子,嚷嚷着要找爹爹。自打惟叙生病以后,对竹青和秦王都粘的很紧,好在自己的及时出现解了竹青的围。一听见推门的吱呀声,惟叙便扭身朝自己跑过来了。
“爹爹——”惟叙团团的挪着小碎步,因为恢复期间吃了不少药膳,小身子竟跟个小冬瓜一样浑圆了。
还不待秦王将他抱起,惟叙就老大不乐意了:“爹爹一回来便只问母亲安好,都不关心叙儿了……”
一句话逗得竹青和秦王都噗哧乐了:“你这小机灵鬼,还吃你娘亲的醋不成?”
家人和乐的时候,门扉叩响了,一个苍老却有力的声音传来:“夫人,你要的金桂粉圆做好了,还有薄荷膏……”
秦王纳闷间,竹青却调皮的眨眨眼:“是梅鹤宅子里的主厨,做的甜品和点心比在宫宴上吃的御膳还要厉害……”末了又平稳的宣人进来:“秋婆婆请进——”
而老婆婆撵地无声,佝偻着背端着的粉圆里连汤水都无半点晃动……
“你会武功?——”待秋婆婆刚刚把餐盘放稳,秦王就用短匕首制住了秋婆婆的肩。
惟叙还仰着小脸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以前只会尖声尖叫的竹青,此时却镇定自若的捂住了惟叙的眼睛,将孩子交给了如受惊小兔的翠儿。
翠儿搂着惟叙便夺门而出,想着还要唤点得力的助手来,便飞快的往梅园跑去了。
竹青用手背轻轻推开了秦王的短匕,又躬身给秋婆婆致歉:“初次相见,反倒是我思虑不周让婆婆和家夫产生误会了……”
“说开了便好——”秋婆婆淡淡一笑:“王爷这么好的眼力,你身边的武卫也和老身比试过了,若是讨教武功,老婆子今天太累,还是明日吧……”
一席话倒是秦王不知如何接茬,转脸狐疑的看着竹青,等着自己的老婆给自己解释来得清楚明白些。
“这秋婆婆——”
“——是我的后厨大主管,是我父亲的乳母和暗卫!”梅鹤推门而入,看着秋婆婆又添误会,自己也是暗暗叹息了一口气。
曾经信誓旦旦说要离开回去守着父亲衣冠冢的秋婆婆,却暗暗相随两月之久了。秋婆婆虽然不再逼迫梅鹤图谋什么大业,却也知道如今梅鹤被皇上盯着,被魏王忌惮着,他所谓的自由身,已经满是枷锁。
仲禹对皇位无心,对大业无念。梅鹤不受任何羁绊,却偏偏独爱自由。秋婆婆这次打定了主意:直到死,也要护住这条血脉,若是他最后能取李唐宗亲家的女子,便也是功德圆满留下一缕血脉了。
梅鹤不知秋婆婆还有结亲的打算,只知道这样的老顽固不好游说,便也由着她了。自己在秦王府静养,她便来秦王府伺候,还忍不住和旁人切磋武艺!自己有一点微词吧,老太太便说这武品见人品,不一一试过,怎么知道这些人有你说的那么可靠?
自己刚给青风解释不多久,这又得给这秦王府的大当家赔不是了……
梅鹤耷着脑袋,苦笑道:“秋婆婆对我们的关系很清楚,她也很可靠,只是有些居功自傲……”
这话还没说完,梅鹤只觉得自己的后脑勺发出一声闷响,若不是一身功夫底子程哲自己可能就此别过了。
“婆婆——”梅鹤拧了拧眉,就算不是为了疼,那竹青还眼巴巴看着呢,一点威仪都没了。
秋婆婆哼了一声便离开了,来去如风一个叩拜的礼仪都没有!
若不是她做的粉圆好吃到可以不计较她的自傲,那一碗薄荷膏又降下了自己全部的火气,这秋婆婆,今天非得教训……不对,比试一场不可!
而竹青也知道,秋婆婆此次前来,只是为了梅鹤能过一个热热闹闹的新年,已经很多年,都是他一人买酒醉了……
竹青看了梅鹤一眼,曾经的怄气也都放下,浅笑吟吟的让人将餐盘收了下去,两个大男人竟当着孩子的面抢起了东西吃!竹青也跟着秋婆婆,去后厨准备去了……
而弘清的棋室,又来了第二个客人……
“赵大人——”弘清身为延圣寺声名在外的僧人,果然是连皇上都不敢不恭,此时弘清只是微微一拱手,便被来人快速的扶起了手。
“大师快别虚礼了,佛门清静地,直呼名讳便好……”赵普既知道弘清的盛名,也知道曾经唤作妙医圣手的白苏公子。
“既然是故友相聚,你也别这般生分,曾经怎么唤,今日便怎么唤吧……”弘清伸了伸衣袖,将旧友迎进了棋室。
“踏雪寻梅,初雪烹茶,琴棋书画,莫不快哉!”一个古朴的棋室,也被这个朝局里的老滑头夸出了意趣来。
“则平老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爱开玩笑……”弘清烹好的茶水盛进了粗砺的浅口碗中,天气愈发的冷了,这小茶杯似是不尽兴般。
“人人都说大块吃肉,大口喝酒,老哥哥却爱大口喝茶——”赵普刚想哈哈大笑一番,却觉得这玩笑开错了地方,便讪着脸色道:“俗人妄语!俗人妄语!哥哥莫怪——”
“性情中人,哪里怪得?”弘清抚了抚须子,却也不打算拐弯,将黑子的棋盅调换了过去。
“老哥哥这是何意?……”只是赵普话还未问完,便看到了棋盅里的一封信函!
短短数语,触目惊心!
“我早就知道他狼子野心,却不曾想他竟如此歹毒,连自己的亲侄也要陷害!”赵普气得吹胡子瞪眼,直到看着弘清淡淡的神色,才收敛了音色,只是口吻依然愤愤。“他和那卢多逊沆瀣一气,我便知他图谋不轨,只是苦于没有实据!今日有许太医枉死血书作证,还怕他不认罪?”
“则平老弟浸淫朝局多年,自然眼路更宽。只是老弟可还记得太后为何要立储君的遗嘱么?”弘清抿了抿粗茶,不觉得清冽,却有一丝辣喉。
赵普神色一怔,好半晌才叹息道:“老哥哥提醒的是,倒是我思虑不全,差点悖逆了太后遗愿……”
“不,魏王罪孽深重,这江山,还是要有一位明主!”弘清落下一颗白子:“今儿便倚老卖老,这先子便是我的白子咯——”
赵普却不敢嬉笑言欢了,他沉了沉脸色:“哥哥的意思?”
“太后的遗愿么……不过是不忍骨肉相残罢了……”弘清举着棋子,迟迟未落下:“可这多年前的未雨绸缪,哪里捆得住人心?”棋子一捻,啪嗒进局。
“皇上的心,我也有些捉摸不透,卢多逊一人犯法,可明着却是魏王的棋子,皇上却不惩戒,只是做做样子罢了,哪里像对燕王那般不留后路——”赵普暗忖的嘶了一声:“燕王连名分都没有,皇上有何苦分心对付于他呢?”
“则平老弟这样忧思忧虑,倒是从来不曾看过……”弘清眯眼看了看他,笑道。
赵普心里咯噔了一下,似是心虚一般:“老哥哥莫笑,伴君如伴虎,我曾如日中天,也曾跌进深渊,被人落井下石最是绝望的时候便起了誓言。现在的则平,是不是让老哥哥觉得刺眼了?”
“凡胎肉身,都有七情六欲和私心,只要你一心为公的初心不便,我又哪里管的上你的手段?”弘清睁眼看着他,目色平和,嘴角又牵起一抹笑来:“佛门有五戒,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赵宰相自然有自己的为官之道!”
赵普讪讪的笑了笑,看着这个曾经是全京城最意气风发的老者,自己曾经最是敬仰和崇敬的老哥哥。知道这些年里溜走了多少时光和岁月。他扶了扶也已添上浅浅纹路的额头,苦笑道:“若我是当局者迷,老哥哥可是旁观者清了?”
“秦王是徐才人的孩子,那孩子心性纯良,又立为储君,皇上近来的动作,赵大人可看懂了?”虽然没有半分偷偷摸摸的神色,可声音已是降到了最低,几乎闻不可闻。
“老哥哥的意思是?”赵普其实已经豁然开朗,可心里还是忐忑不已。
“徐才人一事,已是我犯下的莫大的错。闻一一死,我便知魏王已经知晓了当年的旧事。只是这已是公开的秘密不足为惧,只怕魏王知道的更多……”
赵普已经睚呲欲裂:“怎么会,当年只有你我二人,还有太后知情……”
“只怕万一啊……”弘清摇了摇头:“大家一起或生或死或退隐的守着这个秘密,如今站在这制高点的,只有你一人了……只怕以后的为难,也只能是你做了……”
赵普眸子一缩,神情肃穆得可怕:“我已经涅盘,又有何惧?地狱有多深我知道,我不怕!老哥哥有什么计策,尽管说来——”
“果然没有看错你,太后也没有看错你……”弘清朗朗笑道,只是说话的声音依然很轻:“皇上一心为秦王保驾护航,这便是最司马昭之心意了,这样的心意,是赎罪,也很危险。而徐才人的遗志,也是希望秦王能远离朝局纷争,我知道他身上流淌的血便没法让他安稳脱身,只是,我们有愧于徐才人在先,反而要为他争取一下自由身了……”
“老哥哥的意思,是不辅佐秦王?”赵普有些意外。
“是!辅佐他,成,违背了他的意愿;败,便会家破人亡!”弘清收敛起了笑意,眸色深沉难测:“我要你辅佐三皇子德昌上位——”
“三皇子?”赵普的茶碗差点落了地,一声惊呼被自己急急捂住。只是他不知道的是,弘清这个老滑头,早在自己的门窗里做了琉璃暗格,只怕这点声音,只够在棋室回荡的。
“大皇子的癔症,是魏王的手段吧?”弘清稳稳的看着赵普,只见他拿不准的点点头,便也够了!“三皇子或许也被魏王拉拢过,只是他年幼,魏王的精力,可无暇顾及这么多……”弘清在棋盘上轻轻一落:“我赢了!”
“我本来就棋艺不精,这次先子还让了你,简直就是陪输的嘛……”赵普苦着一张脸,也知道接下来自己难办得很,更是苦意深深,这模样,倒是惹得弘清哈哈大笑了。
二人这下一起开怀,笑声朗朗。给弘清禅房添了几年柴火的小沙弥知道,这个赵大人,年年腊月十五,便要上山来与师父下棋,一下便是一整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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