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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竹娘忆 >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送你(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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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月庵的南厢房,里面的油灯亮了一夜。

    竹青起身补草纸灯芯的时候,才发觉已是二更天了。山上的露气很重,初夏的夜半也是凉幽幽的。竹青和倚柔似乎有说不完的话,这润喉的茶水都喝了几壶。许是这茶水喝的多了,这睡意便更是迟迟不来。

    梅鹤怕山上太凉,在城郊的农户家里给竹青换了两身儿干净的衣裳。当时只是想着应急,也是入城的乔装打扮。哪知这山上的就是是王知州的千金王倚柔,这兜兜转转的,连这衣裳也忘了给。只是他在山下辗转难眠,思来想去便又寻上来,本想着交由庵里的师父交给竹青,哪知道自己这轻巧一点,便翻进了庭院。

    竹青的房间亮着灯,窗户上还映着依稀的轮廓。将一个人放在心里久了,什么样的模样大概都是相熟的。梅鹤看着她在窗几便捏着灯芯,什么时候,她做起这些事来,竟这般熟稔了?!

    单是看着那忽大忽小的影子,梅鹤的唇角便温暖的扬起,直到那窗户突然打开,自己就这么,和竹青诧异的眼神撞了个满怀。

    “梅——”竹青意识到自己声音有些惊扰了,那个鹤字便化作了滑稽的口型。还划出了一句责怪:“你怎么来了?!若是被庵里的师父知道了,咱们今晚便住不安生……”

    梅鹤的脚步再轻,也瞒不过秋婆婆的耳朵,她从隔壁厢房披着一件水玉点的粗布短衫便开了房门,又快又准的护到了竹青的身前,才看清这来人是梅鹤!

    “姐姐?!”王倚柔也闻声走了过来,这一下子,庭院便热闹了。

    秋婆婆将短衫麻利的穿好,便去了庭院门口值守,若是被这庵里的师父看见了,终究要费一些口舌,这一路的麻烦多了,秋婆婆宁可自己累一点也不想解决这不必要的烦恼了。

    “梅公子……”王倚柔看着他,有些倒吸一口气,她离开秦王府的时候,这梅鹤还是隐逸山庄的庄主。人都说这孟良是庄主,只是自己在离开秦王府的时候便知莲儿救主而暗害竹青便是一场圈套罢了。即便是为了自己的清白,自己也想一探究竟,只是自己跟着孟良窥到了这个梅鹤的真容,却也在杏花楼被他抓住了。

    即便那一日的王倚柔,是个男儿扮相,只是那弱不禁风的小书生,在跟踪孟良的第一天,便被那个男人发现了蛛丝马迹。

    梅鹤是成心要逗弄王倚柔的,当时他心志很明确,便是要搅浑这时局,王倚柔是第一颗子,自然是梅鹤先探得了她的底细,才由得她随意跟着,那一面,竟成了这两个萍水相逢的人最深的记忆。

    杏花楼里来了不喜女色探头探脑的小书生,梅鹤直接将她请到了水云间,王倚柔一进屋便羞红了脸。梅鹤当时上身未着寸缕,颀长的身子和自己直面而立,看得她跟个红尾虾一样。长长的黑发垂到腰际,当时王倚柔将他当作了杏花楼里的男妓……

    当真是一言难尽啊……

    只是梅鹤对这个清官的女儿多了一份恻隐之心,甚至是王倚柔的笨拙和良善让她动的这一番心思。他对这个一面之缘的女儿报出了自己的身份,也说出了魏王的扶持,甚至是若她回去禀明真相,便是魏王对秦王府灾难的开始。梅鹤知道自己的威胁成功了,眼睁睁看着那绯红的小脸瞬时煞白,那包裹的头巾都差点被她的颤抖给抖散了。

    王倚柔的离开,是百口莫辩,是心碎汴京,是一番好意。

    只是梅鹤知道这王知州便是她的父亲的时候,还在想这莫大的委屈便是最好的发泄时机了,对竹青,对自己,应该单说自己吧,她一定是恨不得碎尸万段的。她白天发现了自己的存在,竹青还傻傻的忘却了王倚柔离开的时间,只觉得大家相识是理所当然一般。梅鹤担惊受怕的站在一旁,怕王倚柔当时救下秦王府的决心,在看到自己和竹青站在一起的时候便崩塌了。

    只是她眸子淡淡的,缓缓道:“我知道,梅公子救了秦王府多次,算作恩人了……”她虽然远离开封,但对那里的牵挂半分都没少过,甚至一向不关心朝廷关系,只是一味勤政的父亲,都被自己软磨硬泡的给自己带回了不少有用的讯息,她知道竹青已经有了两个孩儿,而此番和竹青的彻夜详谈,更是为他们深深扼腕。跌宕起伏胆战心惊,也不知自己的早先驱逐,是祸是福……

    “王姑娘良善仁德,我白天进城一趟,便听了不少令堂和姑娘的佳话——”梅鹤知道自己此时客套的不似往日洒脱,可终究是在自己觉得有些罪恶感的人面前,说话都不似那么有底气了。

    “梅公子居然能进这鄞州城?!”王倚柔笑道:“梅公子还是那般喜欢戏弄人呢——”

    “是……是么……”梅鹤更是尴尬了,那捏在手里的衣裳也被自己的手汗微微浸湿,“让王姑娘笑话了,这鄞州城戒严,我便是在城郊,城郊听说的……”

    “父亲执拗,这么大的人命案,自是怠慢不得,早早便将奏折快马加鞭往大理寺报了去,只怕此时,皇上已经知道了这件事,这小小的鄞州,一夜之间竟死了二十几个人,只怕皇上会重视起来……”王倚柔眉心沉了沉,有些不安道。

    竹青一把抓住了她的手:“那些人都是该死的,妹妹何须替他们皱花了眉头?!——”

    “我不是替他们,我是替姐姐你们……”倚柔叹了口气,不过又瞬时明朗了起来:“对了,我怎么那么傻,我送你们出城,不就行了?!”

    “可皇上终究会追究下来,这要如何说?!若是皇上因此给知州大人施压,这可如何是好?!”竹青知道事情不会那么简单,没报上去自是另说,只是皇上那么估计声威和面子的君主,一定会要求王大人在月内破案的!

    “有劳梅公子身边的那位婆婆,书信一封,便说自己是在行侠仗义,落下名款便是了——”王倚柔也在竹青那里听来了秋婆婆的轶事,那些可比说书人说的有趣得多。“秋婆婆既然在皇上面前露了脸,自是皇上有些印象和忌惮的。若是婆婆写着对朝事不问,只看着一己之力问着江湖事,那便是既宽慰了高堂之上的君主以免他的不安,也宽慰了还在急心火燎破案的父亲……”

    “这样便可以了?!”竹青只觉得倚柔故意将事情说的简单了些,那些厉害自己即便是不那么清楚,也知道朝局里面风云变幻,若是皇上以此猜忌秋婆婆和地方官勾连,只怕更是得不偿失了。皇上对秋婆婆的恨意,只怕一纸文书便能掀起风雨。

    “可以的……”梅鹤审度了一番,也对竹青点了点头:“秋婆婆是秦王力保下来的,只要婆婆写下自己拼尽全力斩奸除恶,也希望皇上保秦王仕途顺遂,家庭安康。皇上便能知道这番心意了,这个皇帝,什么都不惧,却又容不得沙子。保秦王上位是他的执念,那便只有这样,才能最顺他的心意。

    “好啦,姐姐,我们回屋好好睡上一觉,明日我领你们在鄞州城里转一转,吃饱喝足,便由我送你们出这个城。只要过了鄞州,这一路坦途,也希望姐姐多加小心才是——”说起即将到来的离别,王倚柔便红了眼圈儿。

    “知道你泪点低,也不急着此时便哭啊——”竹青哭笑不得的安慰着她,眼神示意着梅鹤离开。只是那人明明看懂了自己的意思,还是没羞没臊的扑上来:“青儿,给你换的衣裳,你看看,虽是粗布衣裳,却也是一路掩饰的好装扮——”

    竹青有些尴尬着接过来,倒是王倚柔狐疑的看了看,终究是在梅鹤的面儿说不出口。只是梅鹤刚刚离开,她便急急道:“姐姐,这梅公子可是在打着姐姐的主意,一口一个青儿比王爷叫的还腻歪人——”

    “只是王爷将我委托于他,他尽些心力罢了!京城于他来说也是不能久留的地方,一起离开,对他对我们,都是屏障和安抚——”竹青刮了刮倚柔的鼻头:“这小眼神机灵的,是不是有了心上人了?!”

    那小脸瞬时一红,惹得竹青更是兴奋:“当真?!是哪家的公子?!”

    “不过是个莽夫——”倚柔红着脸,眸子里却亮晶晶的,羞赧道:“明日有机会,姐姐便能见着了,也替妹妹把把关——”

    “妹妹看中的人,便没有不妥的,我倒是一桩安慰,你离开的时候,我便是最不舍最难受的一个了。只道这世间规矩都约束着女子,怕你日后沉郁无心关心这些事情了……”竹青怜惜的扶着倚柔的长发,“能遇到让心砰砰乱跳的人,这便是活着了……”

    “姐姐倒会打趣我,以前在王府,可是吃了不少姐姐和王爷的酸……”王倚柔拿着犟嘴遮掩自己的羞涩,却迎来了竹青新的打趣,两人热热闹闹的追着跑着进了屋,秋婆婆才合上院门,径直往自己的厢房去了。

    只是看着隔壁的灯火,想着竹青和梅鹤的无疾而终,自己的心口本命的疼了起来:这傻孩子唷,跟着去了叙州,看着不可得的人,哪里还能有王姑娘这般洒脱的性子去觅得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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