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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竹娘忆 > 第一百七十章 悲喜交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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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竹青一行人在鄞州逗留了三日,倚柔让人惊绝的手艺和鄞州城的小点心,都让竹青和梅鹤极为开怀。

    只是有一个人,正风风火火的穿城而过。

    肖勇亲自送竹青他们出了城,倚柔和肖勇是七夕大婚,虽然想想一定热闹非凡,可自己也无法逗留这么久。离开京城的每一天,竹青知道自己都让人挂着心。

    肖勇和倚柔将两人送到了城郊数十里之外,再往前,便又是山高路远。

    “姐姐,此番一别,当不知何日才能相逢——”倚柔说着说着,眼圈儿便红了。

    “健健康康幸幸福福的生活下去,咱们来日方长……”竹青将倚柔拥在了怀中,在京城的时候,自己的眼睛便没有看走过任何人,即便是李霁梦后来的背叛还有符佩儿的身不由己,竹青其实心里总是隐隐有数的。只是自己拥有太多,自觉无法责难于她们。若不是李霁梦一意孤行,便也有今日的心心相惜。倚柔的良善和自己的交心,即便经历了这么多的误会和猜忌,彼此却还是将对方当作最亲的姐妹。

    肖勇将倚柔揽紧,又从马车里拿出了一个大大的布包:“里面是预防暑热的药丸和吃食,还有一件防身的软甲,只是现在天气炎热,怕是这软甲上身不透气,只是走到了叙州,那里山高天气幽凉,常年匪患不绝,这件软甲还能用来防身——”

    “这软甲如此稀罕精贵的东西,想必是肖将军建功立业得来的宝贝吧,如此大手笔,倒是让我们不好意思了——”梅鹤话虽这样说,动作却也不客气:他本来不稀罕这些东西,自己的金丝软甲更是让无数人咋舌。只是出来匆忙,又要隐匿锋芒,这金丝软甲太招人眼馋了,自己只好作罢。

    “官道自大宋一统之后便也没听过什么不太平的事儿,我们到一处,便给一出的平安,你们且放心。等我们安顿了下来,妹妹大婚之后,可以来叙州小住几日,据说叙州的山水,如世外桃源一般……”竹青说得眼睛亮晶晶的,是希冀,也是掩饰不住的泪水。

    “快走吧,天黑之前,还可以到禾丰镇,那里的七渡窑,是很有名的酒馆,又可以住店。去了报上我的名讳,老板会妥善安置的……”肖勇见两姐妹又是泪水涟涟,赶紧将倚柔护在了自己的怀里不让她们俩看伤心,飞快跃上了骑行来的红鬃马,两人先竹青一步,折返回了鄞州城。

    马车的马匹肖勇给亲自换了新的,又配了牢靠的马具,因为长途跋涉,那磨损的车轱辘和车杆,也都换新按着军旅的标配给加固了一番,连有些沟坎的泥土路,这马车也稳稳的不带颠簸。

    竹青倚在秋婆婆的身上小睡了一会儿,车夫是肖勇寻来的长丰镖局的镖师,还是里面的二当家和三当家,不过这二人是夫妻,那大嫂的性子可比丈夫泼辣果敢,两人的武功也从没有在出镖的时候出过岔子,此番肖勇为了以防万一,将竹青他们当作昂贵的镖给送了出去。

    二当家这个大哥姓穆,便一路一直以穆大哥和穆大嫂相称,两夫妻做事的时候极其沉稳,见竹青困顿,这嗓门高亮的穆大嫂可一路忍着都没多嘴一句。

    直到太阳西斜,看着不过是未时刚过,不到申时,便听得大嫂乐呵呵一句:“小嫂子可别睡啦,咱们到了——”

    穆大嫂是个实诚人,这不到目的地,屁都不放响的,一到这七渡窑,立马炸开了锅:“七哥儿,还不出来接着?!你肖老弟托的镖,可得好好照应一番——”

    竹青刚迷迷瞪瞪的醒来,便听得一个忠厚响亮的声音传来:“还是长丰的二当家和三当家,可是什么宝贝……”

    声音尴尬的顿了下去,竹青刚刚掀开了轿帘,又见着了一张尴尬的脸,听得那个有些矮胖的敦实汉子嘟囔了一句:“嚯,这怎么是个大活人……”

    穆大哥哈哈大笑:“还有呢,一位夫人,一位公子,一位管事的婆婆……”话毕又肃然道:“肖勇大人托我们送他们去叙州,这禾丰镇,可是肖勇将军千叮万嘱要来尝尝你那大刀阔斧的手艺的。”

    “自然得来——”唤作七哥七掌柜的汉子憨憨一笑:“肖勇老弟这回可没口服,我这七渡窑里刚刚起坛,十年佳酿,几位可是捞着了——”

    “哟,咱们这趟镖,可是押的值——”最开心的当属穆大嫂,这位嫂嫂可是出了名的好喝酒,还是千杯不倒。她一出口,七掌柜的面上便犯了难:“穆嫂子,你可得给我留点儿,这刚起坛的七渡窑,酒客里面都传遍了,我不得给我的老客人留一些哟……”

    “小气——”穆大嫂乐呵呵的嗔怪了七掌柜一句:“我什么时候那么不明事理了?!知道你七哥儿的生意红火,想必起坛的那天便有了不少酒客闻香而来了吧?!年年你们起坛还送帖子,这一回竟没有我肖老弟的份儿?!”

    “咋没有,第一帖便是给的肖老弟,只是他回信说最近忙着抓什么土匪,祈求着要我给他留一口呢,若是穆嫂子不给留,我可照实说了……”七掌柜和穆大哥穆大嫂是老相识,言谈里也听出了这七掌柜是肖勇将军的拜把哥们儿。一派和乐,即便是初识,竹青也不觉得尴尬,原来这痛快明白的相处,便叫做江湖了。

    这些人都是直肠子,值得相交的便是钱财置之度外,便可两肋插刀。看不过意的人和事,只要不触碰他们的底线,他们便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若是惹到了自家兄弟的头上,必是提刀相向了。想着京城里的波谲云诡,倒是这江湖让竹青觉得舒畅又轻松。

    晚餐不仅尝到了那远近闻名的七渡窑,还有穆大嫂一直笑言是大刀阔斧之作的八块鸭。说是大刀阔斧也不为过,一整只鸭子除却脑袋、鸭掌和屁股,便只砍作了八块。名字通俗普通,看着也油亮亮的。竹青本以为在这炎炎夏日自己会提不起胃口,可在穆大嫂热情想要咬下一口后,竟觉得鸭皮脆香,鸭肉弹牙,还有类似于山胡椒的异香,看着有没有任何香料,不过是大油一过看着有些焦色。连不饮酒的竹青,也喝了两杯清冽不辣喉的七渡窑,酒里有一股荔枝的香甜,陪着那八块鸭,便是这七渡窑酒馆里热销的活招牌了。

    只是开怀不过一会儿,竹青便觉得心口一闷,将那美味佳肴,全都给吐了出来。

    秋婆婆心里划过一丝异样,前段时日竹青说恶心,自己还觉得是驿站的屠戮让她有些胃口反常,今日和乐融融,竟也尽数吐了出来,尽管是一阵一阵的,竹青也觉得只是暑热导致,可秋婆婆不放心,将梅鹤拖到一旁:“你会歧黄之术,给竹青把把脉,看看她是不是暑热,莫不是……”

    梅鹤只听完了一个莫不是,便脑子嗡的一响,他知道了秋婆婆的意思,当着众人的面儿便给竹青在饭桌前把起了脉。

    他脸上的愁云越来越深,直至有些难看:“都做了两次母亲了,为何还人事不懂?!你没有感觉么?!你怀孕了——”

    竹青身体慌了个冰凉,自己这么一经梅鹤提醒,才发觉自己的月信似乎是有两三月没来了,前一月有星数血水,还以为那便是了。最近几月诸事缠身,又将自己的身体折腾了个够呛。便以为是气血两亏,血水难下罢了。

    “当真?!——”

    “哎哟,我瞧着这也像,我怀我家大丫头的时候,也没警觉……”穆大嫂一拍穆大哥的后脑勺:“今天我叫你慢着点你还跑得飞快,若是将这夫人颠出了事儿来,砸得可不是这趟镖——”穆大嫂一直在鼓捣穆大哥去寻郎中,被梅鹤拦下了。

    “不急,我这儿备着安胎药呢,还是这万能救命丸管用——”梅鹤眉心都紧张疼了,却不知此时的秋婆婆正怜惜的看着自己。

    伺候竹青服下,又将她抚上了上房休息,一切都妥当以后,才气喘吁吁的下了楼。

    穆大嫂乐呵呵的:“都说爹亲娘亲,我看这个做弟弟的,可是比你那个不知所踪的姐夫还贴心呢——”

    他们对外一直姐弟相称,可明眼人都看得明白,这个‘弟弟’,对自己的‘姐姐’,看得比命还重。

    梅鹤敷衍的提了提嘴角,便在桌边坐下:“有劳七掌柜寻些笔墨来,我要给我的姐夫告喜了——”

    七掌柜不敢怠慢,即便这不是肖勇嘱托的,单是在自己的七渡窑掉了孩子,便也是解释不清的过错了。

    梅鹤写字的手有些抖,却是区区数字:“姐姐有喜,速来团圆——”

    他照例落下一个贺字,让秋婆婆去将信鸽放了,自己训练有素的信鸽,便是秦王躲进了石头缝,也能寻得到。如今秦王也按着路线寻来了,想来若是他速度快些,便能在这附近相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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