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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跟随昌王到天香楼是要趁势寻欢作乐的，没想到竟然真有不长眼的刺客胆敢来行刺王爷。丁合很烦躁，率领手下搜查天香楼就很粗暴。闯的房间多了，撞破的好事也有不少，其中更有些熟悉面孔，比如某部的侍郎、某院的学士等等。但丁合背后是昌王府，哪里怕他们？
丁合眼皮都懒得抬，稍微瞟了一眼依稀觉得有些眼熟，下意识就想审问他们。但他突然眼皮狂跳，连忙又多瞟一眼，这一眼不得了，吓得他冷汗差点都涌出来了。
乖乖，这不是宁惹阎王莫惹昊王的三王爷吗！
丁合连忙抱剑就要上前请罪，“卑职不知王……”
“王”字还没发出声，对方却先开了口，“我等在此喝酒弹琴，可是哪里不妥，得罪了几位大人？”
丁合能做到现今的位置，自然是有几分眼力劲的。昊王显然不想暴露身份，他便从善如流转了口，“您这是哪里的话，不过是楼里进了个毛贼，卑职奉命捉拿罢了。”
刺客乃是一男一女，因天黑并不曾看清长相穿着。丁合偷眼瞧了那弹琴女几下，暗羡王爷艳福不浅，连叫的□□都比自己的漂亮多了。至于王爷身边的那人，同样不是他能得罪的对象。丁合摆好谦逊姿态，希望今夜并未惹恼昊王，免得以后吃不了兜着走。
“既然如此，你也已经看到了，这里只有我们三人，并无什么贼人。”好在昊王看起来并无怒色，说话语气平和温文，甚至还露出了一个微笑。
丁合心怦怦乱跳了几下，忙拱手告辞，“不错，卑职看得清楚明白，这就不再打扰您二位了。”见昊王随意摆了下手，他不敢再多话，带着手下人灰溜溜出了屋，不忘把门妥善掩好。
随后，他又挺直了腰杆，继续去踹下一间房门了。
待丁合等人离开后，方才还弱不禁风的唐姑娘立刻精神抖擞，兴冲冲跑回桌旁坐下。“真好玩！没想到演戏原来这么有趣！”
李昭遥笑道：“你倒是擅长发挥。”
唐姑娘只当他在夸赞自己，得意道：“虽然本姑娘不会弹琴，但装装样子总可以。”
不，他只是在说你很会装柔弱。杜云岑在心里补充。
等到天香楼终于消停下来，李昭遥等人便堂而皇之走出了大门。嫖资自然是由李昭遥付齐。至于唐姑娘又发挥演技，偎着杜云岑假扮被他包下的姑娘，不胜娇羞怯弱。杜云岑绷紧了浑身肌肉，才得以勉强离开这是非之地。
他们坐上等在门外多时的马车，车夫便驾马缓缓驶离了东市。
车厢内，唐姑娘似乎还有些意犹未尽，“今晚真是多谢二位了。”她已然知晓包下宜仙的土豪乃是先皇长子，也就是如今的昌王。而从那侍卫头子的态度来看，何尝猜不出这二人身份也不低。她只是冲动，又不是傻。
“举手之劳，何足挂齿。”杜云岑道。
唐姑娘又试着问，“不知二位如何称呼？”
杜云岑迟疑，李昭遥毫不犹豫以扇指人，“他是杜二，我是李三。”
“……”
“……”
短暂沉默后，唐姑娘呵呵一笑，“那我就是唐一。”
三人交换完“姓名”，马车也已朝城北方向驶去。唐一随便找了个街角让停车，“后会有期。”她潇洒一抱拳，人便跳下马车，很快消失在浓厚夜色之中。
马车继续辘辘前行。李昭遥随意靠在软枕上假寐，单手支额甚是悠然。而杜云岑还在思索今夜发生的每一件事。他见李昭遥不说话，便推推他，“喂，这事情你还管不？”
“嗯？我管什么？”李昭遥并不睁眼。
“你不是怀疑宜仙姑娘有问题？”
“杜兄，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已经无法满足你，你还想学道士拿妖捉鬼不成？”李昭遥发出一声轻笑。
杜云岑想想觉得不对，“明明是你拉我去天香楼查探的。”
“莫心急，不过是静观其变罢了。”李昭遥打了个哈欠，似乎已睡着了。
杜云岑端坐一旁，想不出什么能驳斥他的话。他伸手掀开车帘，不夜神都仍是处处灯火通明，宽阔街道直直通向远处的皇城。
“先送王爷回府。”他低声道。
“是，二公子。”车夫恭敬回道，再将马鞭甩起。
艳冠神都的天香楼新花魁宜仙如昙花一现消失了。
对此神都城内又是众说纷纭，尤其在才子界掀起不小的波澜。有说宜仙本就是天上的仙子偷偷下凡，被王母娘娘发现召回了。又有说当晚天香楼来了一伙强人将宜仙掳走，连官兵都惊动了。还有说宜仙爱慕上一个为她作诗的风流才子，和他私奔了。更有说那晚包下宜仙的乃是当朝某位王爷，王爷对她一见钟情就替她赎身娶进了王府。
等等等等。一时之间引无数才子竞唏嘘，纷纷才兴大发，诗词歌赋样样都作了起来。无论见过或没见过宜仙姑娘的，彼此间互相吟咏唱和，倒越发像是一段传奇佳话了。
杜云岑虽人在杜府，但类似传言倒也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这几日他没少去昊王府，可管家总说王爷有事出门，不在府中。
真也是件稀罕事。
杜云岑好奇心重，之前李昭遥稍微一放钩，他就咬了个死死。结果鱼饵不见了，钓鱼的人也不见了，剩他一条鱼在岸上蹦?，这算个什么事？
杜云岑无奈，便在后院练起剑来。
“岚儿。”
忽然身后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杜云岑连忙挽了个剑花归剑还鞘。
“爹。”他拭了拭额角薄汗，走上前请安。心知爹向来不喜自己习武，再加上前几天去天香楼的事不知有没有传进老爹耳中，杜云岑心里不禁有些忐忑。别是来找自己算账的吧。
杜深虽已年过五旬，精气神却很足，且白面美髯，周身清癯，自带一股威严气势。他背着手微拧双眉道：“练些剑法强身健体固然好，却不可本末倒置，因武废文。”
果然又来……“是。”杜云岑瘫痪着一张俊脸道。
见二儿子又是这副呆呆的模样，杜深恨铁不成钢道：“虽不指望你像峥儿那样争气，但起码也该寻点正经事做。整日里和那个没出息的昊王混在一起有什么好？他是圣上御封的富贵闲人，满朝文武没人敢得罪他！你呢？你也去向圣上讨个封？”
杜云岑忙躬身，“岚儿不敢。”
“昔年圣上为东宫太子时，你好歹也是个太子侍读。如今呢，竟越发不长进了。”明知这番训诫不过是对牛弹琴，杜深还是固执地弹了下去。
杜云岑喏喏称是，满心只为把老爹敷衍走。
父子俩就此事争吵不快已非三日之寒，杜深最终只得叹了口气，“明日是昌王寿辰，你也与为父同去赴宴。”
杜云岑抬起头，“有大哥陪爹去，何苦再拖上我？”
“你身为堂堂丞相之子，如何不去？”杜深不悦。
“大哥一人不就够了……”杜云岑小声嘀咕。
“真是朽木不可雕也！”杜深拂袖气道，“圣上明晚也要御驾亲临昌王府，你提早准备着，到时候别给为父丢脸。”说罢便转身走了。
杜云岑站在原地苦着一张脸，他最不爱出席这种场合，向来官场的应酬都是能推则推。反正上头还有个大哥撑着，不管是传宗接代还是光宗耀祖，都轮不到身为弟弟的他第一个顶上。
“罢了罢了，昭遥那家伙几天不见人影，难不成亲哥的寿宴也缺席？倒是要亲自问问他忙什么去了。”
杜云岑左手平举宝剑，右手握紧剑柄稳稳拔出。剑锋雪亮，刃光冰寒，他眼底凛色一闪，瞬间剑影纷纷，激起漫天花雨。
翌日，昌王府内张灯结彩歌舞升平，达官贵人来了不少，都是为昌王贺寿的。品级稍微低些的官员根本无缘入内，尤其是听说皇上晚些时候也要驾临王府，这可是天大的面子。
杜云岑夹在一群拱手堆笑张大人你好陈大人久见的官员之中，越发觉得自己格格不入。不过杜丞相二公子的“呆”名早已传开，他索性乐得发呆，偶有人来与他招呼，他也只是敷衍回应，能说三字绝不说五言。
杜深见状，除了暗自气恼，便唯有庆幸还有个长子杜嵘之替他长脸。
杜深与夫人鹣鲽情深，府里不过应景安置了两个姬妾。杜嵘之与杜云岑俱是一母所出，性格却南辕北辙，前者宛如脱胎而出一个小杜深，后者却心性不羁，最恶官场名利。
杜嵘之应试科举连中三元，年纪轻轻已入了吏部担任侍郎之职，即使没有他那个丞相老爹做后台，也可谓前途无量。
如今大小杜同在朝堂辅佐君上，自然是鲜花着锦，羡煞旁人。
今日的主角昌王看起来神清气爽，满面红光，与那晚见到在花厅里狼狈躲藏的判若两人。他扬唇带笑，颇有些志得意满的模样，与前来贺寿的官员寒暄。
堂里堂外摆下盛美宴席，人们皆按位就座。无多时果然圣驾来到，王府内外自然是山呼万岁，将皇帝迎入了堂中正位坐下，寿星昌王则陪坐在右侧。至于左侧空位，杜云岑瞪着一双圆眼望眼欲穿，终于看到一人姗姗来迟。
“皇兄，大哥，是三弟我来迟了。”李昭遥身着靛蓝蟒袍，头束紫金冠，益发显得风流倜傥，眉眼含情，比湘妃橱上摆放着的夜明珠还耀光夺目。
在场之人无不暗赞昊王生得好样貌。
然而可惜的是，就算他曾经天纵奇才，如今也不过徒伤仲永，在纨绔的道路上一去不回头。如果不是这张脸，恐怕早就泯然众人咯。
当朝天子李景明轻颔首，“无妨，来了便好。虚礼省下，入座吧。”
李晖吉笑道：“能请动你的大驾，只靠我的面子怕是还不够，我这是沾了陛下的光才对。”
座中便都笑了。
杜云岑座次不远，细细打量发现李昭遥眼睑下多了两道明显的黑圈，心里越发狐疑。美酒佳肴进嘴里也没尝出是什么滋味，总觉得李昭遥有事瞒着自己。正胡思乱想间，却听见昌王的朗笑声。
“小王近日得了一名爱妾，艳色过人，特意安排了一支歌舞为皇上助兴。”
李景明仍是颔首，“呈上。”
李晖吉得意拍拍手，只听丝竹管弦之乐悠然扬起，却有一名身姿纤柔的女子穿着轻纱水袖舞裙自门外飘然而入，伴随乐声翩翩起舞。
真是翩若惊鸿，矫若游龙。
然而杜云岑只扫了一眼，却惊得差点儿摔了酒杯。
这不是那天香楼里的宜仙姑娘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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