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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记》
《十三号行动》定档在过年，肖战这脱离剧组的十多天都忙着在各大城市跑宣传，硬生生把自己变成了“劳模”状态。
主子跟打了鸡血一样亢奋，助理叫苦连天，求助于经纪人，只换来女人无奈的一句“料到了，随他吧。”
总是有个过程的。
电影首映礼的那天，天气不错。
他走进影厅的时候，还有点可惜这难得晴朗舒爽的日子，上半天浪费在应酬上，下半天又要交代在电影院。
中午那位合作方非得让喝几杯不可，他半月前才可笑地为情所困喝吐过，晕乎三天都没缓过来，现在看到酒就反胃，尤其是对方一脸肥肉笑得谄媚，满嘴浓重的酒气，像一块馊掉的五花肉，让人更觉得难受。
思索为什么这样体面的品牌会找这样不体面的负责人无果，肖战想着反正代言合同已经签好，也实在没兴致听那人继续跑火车，和经纪人默契地唱个双簧，说是赶行程，就带着助理溜了。
于是他拥有了坐下来慢慢地喝一杯咖啡的午休时间，顺便赏了自己一块小甜品。
影院不那么强烈的灯光里，闪光灯更加晃眼，从他进来开始就没消停。
面对一大群嘈杂的记者和粉丝们，他简短地打了招呼做开场，在导演身边落座，静等身后的叫嚷平息。
直到保安放弃好言相劝，大嗓子吼“现在不要喊了！请安静！”
肖战坐在那里，面色如常，手心却沁出了汗。
他原本觉得自己会很兴奋看到这部作品。
毕竟算自己真正意义上的一部动作片，刑侦主题也是心心念念想尝试的。
可是这一周，焦虑如影随形压得他喘不过气。
不仅作为《诛仙》上映时隔三年他第一部主演电影，《十三号行动》更是明明白白要拿去参奖的。
媒体大肆预热，其中不乏好事之徒刻意挑起热度，试图搞捧杀那一套。
这不是所谓的个人艺术作品，全剧组的努力都倾注于此。是一件由当红男星肖战主演、合作刘丰大导、资方投入不小的“商品”，现在即将迎来它的第一次抛头露面，而之后很快要经受全国观众的检验。
他是否配得上“演员”二字，粉丝、观众能不能认可他的成长，以后在电影投资人面前跪着还是站着，小金库有望丰盈还是日渐干瘪。
他悄悄地、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小心翼翼地摩挲了一下手机壳上的招财猫。
影厅灯光渐次消失，小贩吆喝的嘈杂画外音响起，随后荧幕上出现的年轻人把一捆葱丢进袋子里，给了菜市场的摊贩几块零钱。
身边的导演没有开口点评的意思，他便安静看着没有主动搭话。
屏幕上的人，分明和自己有一模一样的脸，却不是自己。
李慕坚毅、勇敢，信仰正义，从不曾迷失过。
“小慕，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步老李的后尘！
“林叔，总要有人来当这盏灯的。”
年轻人对着这位饱经风霜的老刑警庄严地敬了一礼。
“李勤峰当年不曾后退，现在他的儿子也不会！”
象征着荣誉的金色勋章随即被摘下放在那堆卷宗上。
累累卷宗，都是罄竹难书的血。
李慕最后看了一眼林渠僵硬的身形，豪无留恋地转身离去。
曾有一位英雄，也是这样，褪去荣光，带着一身使命坚定地走向地狱，再也没能回到人间，徒留故友心上一道永远不会愈合的伤。
中年人看着这与故友相似的背影，像是再也不能忍受，猛地拍桌站起来，响声如惊雷震彻影厅，拍在所有人心上。
金色的勋章被震得狠狠一抖。
“不会有人再承认你！小慕...你很可能不会有活在阳光下的一天了，你明白吗！”
最后一句话抖得厉害，声音已经哽咽。
“要是不跃进深渊，怎么把黑暗连根拔起。就算是死...”想起已经牺牲的父亲，他脚步顿了一下，轻叹口气，眼里执拗的光分毫未减。
“我死得其所。”
身后断断续续地传来很多抽噎声。
肖战注视着荧幕上的脸，听着李慕说自己永远不会说的话，一步一步毫不犹豫走入阴霾，脱下警服完美地扮演起油腔滑调的狗腿子。
里面每一句台词都背得滚瓜烂熟，每个动作都尝试过很多种演法，现在作为观众，他很难置身其中感受到情绪，只能悄悄注意观众的反应在心里评估这份答卷对不对得起自己。
这么看来，小金库应该保住了。
影片高潮迭起，两个小时说长不长，很快也就过去了。
肖战又往后瞥了几眼，身后的人们情绪随着情节推进到最高点，全都屏息凝神，光影映照下每个人脸上都崩得紧紧的。
他松了口气。
如果没有感染力，镜头讲究、场景转换流畅都是白瞎，这部电影只会是一个花瓶，空有噱头，没有灵魂，还谈什么演技不演技的。
荧幕上刑警们逼近已至穷途的毒贩头目，碍于人质不敢贸然上前。
锐利的刀锋抵在喉间，李慕满身血污，一只眼睛被血糊得粘连起来，奄奄一息。头目环视一圈，知道仅凭一个刑警卧底不可能冲破重重包围，随即拖着人迅速后退，想从高楼跳下。
被钳制的人在他向后看的一瞬间，猛地扭转刀刃的方向，挣脱了控制。
头目转身就跳，李慕利索地回身一脚正中膝窝，将半截身体探到楼外的人拖了回来。
“尸体不配偿还罪恶。”
“你要活着聆听审判！”
屏幕全黑，缓缓亮起一段话：“我们身处光明，是因为有人在地狱用血肉筑起通往人间的桥，谨以此片致敬所有为国家和人民奋不顾身的英雄们。”
这段字幕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李慕低沉却斩钉截铁的画外音。
“我愿意用一生，捍卫信仰。”
影厅灯光渐亮，掌声轰然响起，经久不衰。
看了两个小时屏幕，眼睛有些酸涩。
肖战使劲眨了眨眼，起身微笑着招手，跟助理去休息室稍事休整一下，等待接下来的采访。
现场陆续摆了椅子，开始确认各个拍摄机位。
待主持人流利地说完开场白，他由工作人员引到台上，和一众主创鞠躬表示谢意，然后落座。
“肖战今天是第一次看到成片吧？”
“是。”
“今天看到成片心里有什么想法吗？下面很多观众都哭了。”
“想法吗？那可能就是，不愧是刘导吧！”他听到人群响起笑声，也跟着笑了笑，说：“开玩笑啦。其实真的感触很多。毕竟是第一次接触这样立意严肃的题材，真的会很担心拍不好。”
一旁的导演适时地举起话筒补充：“小战是很担心，经常半夜要下戏了还不放我走，说觉得不满意想再拍一遍。”老头看了一眼尴尬捂脸的肖战，继续道：“其实我真的也很困了。”
“哈哈，是吗？那请刘导谈一谈当初是为什么选择肖战呢？”
“缘分吧。刚看到他，觉得演刑警或许可以，但是眼睛太干净了，可能演不出卧底时那种贼眉鼠眼、油头滑脑，没想到后来试镜效果不错。”
“哇，刘导这是很肯定肖战的水平了。我们也都知道肖战接触演戏的时间不长，能有这样的…”
不合时宜。
在场各位都是前辈，不是晚辈出风头的场合，没有提前交代是他疏忽了。且最近因电影的缘故正是风口浪尖，肖战皱了皱眉，便举起话筒打断主持人的吹捧。
“其实剧组的每个人都为这部作品付出很多，以一种非常真诚且专业的态度去完成它，基于这一点我相信会收获好的结果。那对我个人来说，遇到这样有很多前辈的剧组，学到很多，是我的荣幸，非常感谢。”
向来端着的老头竟然跟了一句：“其实能遇到肖战这样谦虚又坚毅的演员，也是我们的荣幸。”
“谦虚又坚毅的演员”愣了一下，赶紧抱拳：“不敢当不敢当，都是前辈们教的好。”
刘导为人严苛，在剧组甚少展颜，拍摄时每一帧镜头都吹毛求疵，好听话更是寥寥无几。能被这样的导演当着媒体夸赞，不管是不是场面话，他都觉得非常有幸。
主持人有些尴尬，似乎一下子不知道怎么继续接话。肖战放下话筒，不打算递话头，给台下的助理使了个眼色，示意他第一个环节结束后跟这人去交代清楚。
接下来的流程都算顺利。
首映礼结束后，副导号召一起吃顿晚饭，奈何制片人和导演都以行程为由没有赏脸，互相寒暄几句也就各自散了。
安保提前放了两辆商务车吸引视线，肖战和助理隔了半个小时才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黑色轿车。
凛冬将至，天黑得越来越早。
车终于从地下开出来后，只余满目灯火。
肖战看见路边巨大的广告牌上，自己举着最新代言的手机，永远不知疲倦地微笑。广告商选择的红色毛衣衬得那脸上的神情更加温暖。
正值高峰期，行进的速度很缓慢，车窗外的人匆忙奔走，几乎擦着车身而过。
没人知道里面的是谁。
他躲在不透视的玻璃之内，安静地注视来往的身影。
熙熙攘攘里，有多少人，都是试图在遍布瓦砾的荒野里捡拾回忆的孩子。
其实他们也都知道，心中的那点念想的东西，再也回不来。
“战哥，想啥呢？”
助理递过来一瓶水。
男人伸手接过，叹息似地吐出几个字。
“想再见见他…”
旁边一辆丰田突然摁了摁喇叭。
“什么？”
“没什么。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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