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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鹿北现在已经能飞快理解朱六的极简省略句，她摇摇头，“大齐官员没有一万也有八千，我背下来的也只是高官名录和各级官员俸禄，至于这个姜大人，我是一点印象也没有，何况大齐姜姓稀少。”齐鹿北一边动嘴一边动脑，“诶？姓姜的不知道，但如果是水字旁的江，我倒是认识一个。”
“......”朱六觉得离谱，“江望山？”
“正是。”齐鹿北揪了一缕自己的头发把玩，掀开眼皮掠了他一眼，“你不是说黑熊一定是土匪吗，还问姜大人作甚？”
朱六拧眉不语，似有别的考量。
他不说，齐鹿北也不问，她想起从他衣服里翻出来的那张地图，沉默许久道：“爱说不说。我还不稀罕听呢，哼。”
便收拾碗盘出去了。
*
低矮的春草掩映，茅屋在山中像是隐了形，瞧着陈设，似是颇有些年头了。
稀奇的是，茅屋正门上竟然挂着一张牌匾，其上“红炉点雪”四个字笔走龙蛇，潇洒遒劲，不同于大齐书法名家，这字写得别有一番风骨。
精悍少年一身黑色短打，肩扛锄头，把屋前一处空地的土犁开。他赤着上身，上衣绑在腰上，颈子搭了条纯白汗巾。
不一会一阵香风拂过，白衣白面的女子持一把泼墨山河的油纸伞落在他身边，为他挡去晌午骄阳。大男孩随便用汗巾擦掉额上的汗珠，“你是？”
女子叹了口气，染了丹寇的纤纤玉指捏下面具，露出张极其明艳漂亮的脸蛋，她娇嗔似的拿指尖捅了少年的肩膀一下，“你个脸盲的小鬼，我是你白姐姐。”说完又叹气，“完了，咱们六哥算是栽了，现在指不定在哪个旮旯跟小公主玩乐呢。”
见少年沉默不语，冷泉白鬼便收了伞，自己进屋去了，一边走一边说，“虽说咱六哥换了张丑脸，可身形气度在那摆着，你怎么就认不出来.....就算他带着伤，你又能从他手里讨到什么好处？小九啊小九，真是个小蠢蛋儿。”
萧老黄肤色略深，浓颜明目，高鼻薄唇，俨然是个阳光美少年。他耷拉着眼角，做错事似的走到院里，舀了一桶井水兜头淋下来，紧实的肌肉莹莹闪着光。
“怎么站当院冲凉，莫不是跟六哥学的。”冷泉白鬼看他一眼，嗤声，“不学好，冷水冲澡还不擦身，小心以后落下头疼的毛病。”
“姐姐教训的是。”萧老黄本就是他们中最小的，向来都是被当做亲弟弟宠着，所幸孩子乖顺，各位哥哥姐姐的话他都能听进去。他半日前得知，那晚跟自己对打的竟然是六哥，还是负伤的六哥，当即愧疚得连夜跑来六哥家里种地。
“六哥哪去了，他怎么不见我，我还想和他当面道歉，”萧老黄挠了挠头，“不过，六哥也真是的，竟然把我的铁杉木锄头柄给踩断了......等他原谅我，我定要叫他赔给我一个更好的。”
“想让他原谅你？简单，”冷泉白鬼眉毛一挑，哼笑：“只要你别再听大哥的话，对那小公主动手就是了。——大哥也是，六哥也是，一个个脑子不清醒。都盯着那小公主干嘛，我们的当务之急是要找到那批被盗的火铳。”
萧老黄跟冷泉白鬼并排坐在檐下，他仰着头，两条腿伸下去，表情有些不解，“可是，我们不也是偷火铳的吗？”
冷泉白鬼无语凝噎，“没错，我们从连苍军营盗出火铳不假，可有人敢截我们的胡，先一步把连苍军营的火铳换成了假的。你说，这能忍吗？依照黑海的作风，非得把那不要命的找出来宰了泄恨。”
萧老黄沉默片刻，“杀人越货是不对的。”
“那本就是我们的货。”冷泉白鬼摸了他的头顶，觉得这小孩配得上“黄羊任人”四个字。但不得不说，父亲看人的水平忽高忽低，不然也不会给她安一个“泉白如玉”，赏六哥一个“红炉点雪”。
她拂开衣摆起身，撑起山河伞，“姐姐走了，你便在此候着六哥归家罢。六哥不在家，大哥的吩咐嘛......呵，黑海是谁在当家做主，还是得门儿清才好。”
“是，姐姐慢走。”
*
齐鹿北跟李娘排排坐在院里嗑瓜子聊天，两个苦命女人似乎有说不完的话题，直到暮色四合，黄昏的辉光落在齐鹿北侧脸，李娘才后知后觉去厨房准备晚饭。
而小宝似乎格外喜欢花臂大佬，他一整个下午都霸占着朱六的床榻，朱六教他认字写字，他给朱六端茶倒水。其乐融融——如果齐鹿北不出现的话。
齐鹿北抱臂站在门口，小宝见状，登时如临大敌，一手抓着朱六的衣袖，一手攥着毛笔，面肌抽搐，连表情都在用力。齐鹿北见怪不怪，她摆摆手，表示姐不在意。
径直走进去，抽了一张纸端详。字迹力透纸背，入木三分，狷狂又孤傲，写着：满树和娇烂漫红，万枝丹彩灼春融。
她问：“小宝写的？”
“…我写的。”朱六拍拍小宝的手背，示意他放松。
然而并没有什么毛用。
“你写的？”美目圆睁，自言自语道：“好家伙，不去京城摆摊卖字可惜了。”
“嗯？”朱六一脸困惑。
齐鹿北乐了，“我说，六哥适合自主创业，不适合给人打长工！”
“......”
“怎么样，能下床了么？”齐鹿北十分自然得撩开被子，看了看他溢出血的绷带，轻轻蹙眉。
“……”我怀疑你在为难我。
“大哥哥伤的好严重，你别动手。”小宝从她手里夺过被子，小小身体护在朱六面前。把齐鹿北看得一愣一愣的。
她高深莫测的点头，“哦…好……我不动。”又看了看一脸无辜的朱六，她内心复杂，对着朱六招手，朱六乖乖把头凑过来，齐鹿北便附在他耳边小声说，“李娘也不知道姜大人是谁，只道是六扇门的司狱。隶属刑部。”
朱六一愣，末了点了点头，“好。”
齐鹿北还未来得问他怎么看，就听门板“砰”一声被撞开。齐鹿北立刻弹起来，站在小宝和朱六前边，一打眼就瞧见来人竟是大黑熊。
大黑熊气喘吁吁，脑门上汗珠发着亮，他不由分说把小宝拽下床，“去，去找你娘！”
小宝不敢违逆，一步三回头的出了门。
等他离开，大黑熊就噗通跪在齐鹿北跟前，“殿下，请速速随小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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