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孩子进校门以后,好多家长绕到旁边的铁栅栏墙外看孩子,有的还爬到了墙上,林琅也想看看做了小学生的雅雅进了校门有什么不同,也挤进一个空儿朝里面看。周重光揶揄地笑了笑她,没跟她一块儿过来。到底不是亲生。林琅心里虽然这么念叨了一下,但早就拎得清了,水至清则无鱼,周重光已经表现得很好了,有什么疏漏,也是人之常情。
孩子们都穿着一样的校服,林琅眼神不好,瞅了半天才找见,雅雅背着书包,跟旁边一个小女生聊着天,很快就交上了朋友。她放心了。
旁边有两个家长在聊天,说这个学校怎么怎么好,怎么难进,一个说他家房子学区不是这里,是花钱进来的,另一个就问花了多钱。“十万。”“贵了吧!我邻居找的人,四万就进了。”另一个人就讪笑:“有人关系硬,有的人提着猪头还找不见庙门呢!这都正常。”
林琅在一旁听着,心里不免嘀咕了一下,现在办什么事不花钱?她有点好奇周重光给雅雅办这个事花了多少钱。
她走过去,周重光还在原地等她。
送完孩子上学,他再送她上班。路上闲聊,说起刚才几个家长的话题,林琅忍不住问:“你给雅雅办入学,也花了不少钱吧?”
周重光轻描淡写地说了句废话:“没多少钱。”
“有人花了十万,唉!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想要说这个话题。
“没那么多,就三四万。”他坦然地说。
“那还是咱们关系硬嘛!”林琅心情有点复杂。其实这笔钱完全不用花的,按照他之前的设想,两个人结了婚,把孩子户口转过来,一切顺理成章,但因为林琅心里那点扭捏和迟疑,他选择了另一种方式,平白花一笔钱,还不声不吭的,这个男人靠谱,她没法剖白自己曲折的心思,就是觉得自己挺不敞亮的。
初秋早晨的阳光清亮和煦,凉风习习,秋高自然气爽,周重光心情不错,顺着她的话茬适时开了一个有点颜色的玩笑:“那当然,除了心软,我哪儿哪儿都硬。”
有点像老夫老妻没羞没臊的调情了。林琅心领神会地笑。
快到单位时,林琅接了个电话,脸色慢慢变了。
电话是她的房东打来的。房东就是那个留洋的女娃,家里遇到点变故,突然回国了,说要卖这个房子。房子当时是通过托管中介租的,林琅都是提前交房租,现在房东。突然要卖,中介觉得不好说,就把电话给了房东,让她们自己谈。那个女孩在电话里的语气很温柔,并不强势,但却是不容商量的坚定。
林琅一时措手不及,稀里糊涂地答应了,然后挂了电话。
新房年底才能交房,加上装修,再散散味,至少还得大半年。现在搬出,得尽快找房源,好一番折腾。正发愁呢,中介打来了电话,带着一丝愧意和讨好,企图再做成一单,问林琅要不要重新租房,他可以给她推荐一些合适的房源。正好遇到一个红灯,周重光停下车,听她跟中介沟通完违约金和新房源的地段价格,挂了电话,他说:“不租了。”
“嗯?”她没反应过来,自顾说道:“他刚给我介绍了一套房源,离雅雅学校挺近的,先过渡一下吧!等交房了我就……”
“我说不租了。”他忽然有些愠怒,是质问的语气:“你的计划里从来没有我吗?你当我是什么?客户?情人?炮。友?”
那个腌赞的词从他嘴里蹦出来,像刀子一样,她羞愧又愤怒,她愤怒他用那样的词形容他们的关系,气得脸涨红:“你,你低俗,龌龊。”
绿灯亮了,他们还没有启动车子,后面的车在鸣笛催促。他只好把车子开出去,过了路口,再靠边停车,又沉一口气,心平气和了一些:“回答我的问题。”
她答非所问:“不租了,住哪里啊?”
“我在学校旁边那套房子,你搬过去。”
“哦!”
“我也会去住的。”他像个孩子,口气里带里一丝耍赖。
她绷着,偷偷笑了一下,傲娇起来,拿他刚才的话堵他:“你当我是什么?租客?情人?还是……”那个脏词,她没好意思说出口。
他也用眼神喝止了她,伸手去打开副驾驶前面的储物箱,里面放了纸巾、香烟、钥匙等杂物,他在里面翻找着。林琅看了看手表,她上班快迟到了。
“你找什么?”
“戒指,我前几天买了求婚戒指的,那就今天吧!”他低头认真地寻找着。
“先送我上班吧!快迟到了。”
“不行,求婚是今天的头等大事。”终于,他在储物箱深处发现了一个小盒子,不知道为什么,小盒子卡在一个夹缝里,储物箱一开一关之间,卡得进退两难,怎么也拿不出来。
林琅早上还约了一个客户,她还想早点去做点准备,眼看着周重光打捞他的求婚戒指,虽然很期待,但是焦灼渐渐掩盖了期待。她商量道:“要不,改天吧!我真的快迟到了。”
“不行。择日不如撞日,今天就是好日子。”
“我答应你。”她忽然脱口而出。
“我还没求。”他转过头,坏笑着。
“那你快说。”
他直起身,抓住她的手,说:“我们结婚吧!以后每一天都像今天这样,一起吃早餐,……”
求婚的情话还没讲完,她看了看表,焦灼道:“好,行行行,我答应了,快开车吧!”她双手合十,一脸恳求。
他无奈地笑笑,只好启动车子。
到了林琅公司楼下,她飞快地在他脸上亲了一下,下了车,一溜烟朝大楼跑去。
正是早上上班高峰期,电梯门口挤满了人,林琅正等电梯,忽然看到周重光疾走几步追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小盒子,开心地像个孩子:“盒子取下来了,戒指我给你戴上。”
电梯来了,大家都往上挤,迅速塞满了轿厢,有人热心地朝林琅喊:“还能挤一个人,进不进啊?”
她摇了摇头,心忽然安静下来,伸出了手。
他取出戒指,一枚闪亮的钻戒,戴在指间,仿佛一颗星星落到了人间,和她眼里的星光一样闪耀。
“礼成。”他凑近她耳边悄悄说。
早高峰的大厦大厅里人来人往,两个中年人不合时宜地抱在一起,他再没有说什么,又好像说了很多。她的心里有一股热流激荡着,依然能为这场毫无新意临时兴起的求婚感动着,这种世俗的感动古今相通,世人皆同,她不能免俗,甚至有一种喜极而泣的冲动。
喜事给她带来一整天的好运,她在打卡最后一秒按上手指,在随后与客户的沟通后顺利签单,下午灵感爆棚,完成了上一个项目的设计稿,下午茶点的奶茶甜度刚刚好,快下班的时候母亲打来电话,说包了她喜欢的茴香馅儿饺子,叫她去吃。
重光中午时告诉她,说有工作处理,已经回耕心园了,隔日过来,帮她搬房子。
她去接了雅雅,去母亲那边吃饺子。
雅雅看到妈妈手上戴的戒指,眼冒精光,俏皮地笑,问:“是叔叔送你的吧?真好看。”
林琅笑而不语。
“你们是不是要结婚了?叔叔以后就是我的爸爸了?”
“应该会结婚。你觉得可以吗?”她认真地询问孩子的意见。
雅雅眼眸垂了下去,撅撅嘴,有点落寞:“可以是可以……”
林琅一愣,有点意外。雅雅很喜欢重光,他对雅雅也很好,她以为雅雅对他完全接受的,现在看小家伙这种态度,应该是保留了意见。
“怎么了?你不喜欢他?”
“喜欢是喜欢。”雅雅迟疑了一下,说:“可是,你们结婚后,会不会再生一个孩子?妈妈会不会到时就不爱我了?爸爸和别的阿姨有了小宝宝,他都很久没有来看我了。”
林琅大吃一惊,再生一个孩子?生了老二会不会忽略老大?他会不会亲疏有别?这些都是她还没想过的问题,而敏感的孩子都已经想到了。这些问题很现实,也无法回避。孩子在一天天长大,已经不是三年前那个懵懂的喝奶的娃娃了,她现在是小学生了,能自己交朋友,有自己的社交圈,有了自己的思想,小脑袋里,有了心事。她深吸一口气,停下脚步,像对大人说话一般:“这个问题,妈妈还没想过,但是我保证,如果以后要考虑这个问题,一定会先和雅雅商量的。”
没想到雅雅马上干脆地回答:“那没得商量,我不同意。”
林琅哑然失笑,反问:“上次在姥姥那边,你不是还羡慕果果姐姐吗?说让我给你生一个妹妹。”
“上次是上次。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林琅无奈摇头:“好好好,不生,听你的。”
到了母亲那边,饺子正好出锅。雅雅最爱吃姥姥包的饺子,一口气吃了十几个,大呼好吃,小嘴巴把姥姥夸得皱纹荡漾。雅雅第一天上小学,心里那股劲儿还热乎着,吃完饭马上主动去房间写作业了。姥姥欣慰地笑着,见孩子去写作业了,她过去把房间门掩上。
林琅说起房东要卖房子的事,母亲马上说:“那你和孩子先搬到我这边来,也能互相照顾,给我做个伴儿。”说着,母亲拿起遥控,打算把电视声音调小一些。
“也行,不过重光说……”
还不待林琅说完,母亲忽然惊呼:“天啊!这个人太狠心了。”
原来,电视里正在播放一则社会新闻,林琅瞟了一眼,大概是讲一个丈夫杀妻骗保霸占女方房产的事,女人的父母在镜头前哭诉着,记者采访邻居,邻居说那家丈夫平日彬彬有礼,夫妻俩特别恩爱,谁能想到会出这种事。林琅一时也看得义愤填膺,和母亲一起骂了几句,最后顺手关了电视,说:“雅雅写作业了,太吵了。”
母亲仍唏嘘不已:“现在这种事怎么越来越多了?”
“也别上纲上线,过去也有,只是消息闭塞,不像现在新闻传播得这么广,都是小概率事件。”平日很容易被这种热点新闻牵动情绪,动辄就上升到女性困境,婚姻制度等宏观的问题上来,林琅只能这样安抚母亲,也安慰自己。
母亲扭过头,望着桌上的饭,拿起筷子,又放下了,迟疑了一下,说:“妈有几句话,在心里翻来覆去,还是想给你提个醒。”
林琅仍低头吃饭,“嗯!你说嘛!”
母亲喝了一口水,说:“那天我问他,前妻是怎么没的,他目光有点躲闪,说话有点支吾,我心里有点犯嘀咕。”
林琅抬起头,像听到天方夜谭似的,一脸惊诧和不满:“妈!你想哪儿去了?你提到人的伤心事,人家不想回答,言语支吾应付你,不是很正常吗?”
母亲看到林琅反应强烈,像被冒犯了似的,心里颇觉不安,说:“是我多想了。妈只是给你提个醒,古人都说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教练都说走夜路,见黑要停下来。”
林琅知道母亲是为了她好,不忍苛责,故作轻松地转移话题:“哟!你还知道‘见黑停下来’这话?谁教你的。”
“教练嘛!我学车去了,教练说的。”
“教练说得很有道理。”林琅一边吃着饺子,一边回味着这句话,没想到普通的交规路况常识,竟然隐藏着婚姻的大智慧——婚姻就像开车走夜路,见黑就该停下来,或者另择一条路,或者掉头,才能平安到达目的地。她和重光这趟夜路,能一路开到天亮的青山绿水繁花似锦里去吗?她悄悄看了一眼戒指,也问不出答案。
母亲的话,就像在她心里扔了一个炮仗,她用教踩灭了,但红屑和灰烬还在。
第二天,周重光过来带她去看自己那套房子。
房子果然离学校很近,推开窗能看到小学生做早操,三室两厅,是15年买的,那时候才五千块一平。他说,还有一套房子,是岳父给他们买的婚房,平时空着,冬天乡下冷没暖气,他会把岳父接到那个房子过冬。
林琅为自己曾经的迟疑和茫然感到羞愧,这个男人,金子一般的人,灿烂又纯洁,任谁遇上了不想扑进怀里抓在手里。
房子装修过,从未住人,家具上蒙来一层塑料,塑料上落来一层灰。重光叫了家政来打扫。
他们商量着再添什么家具,说到一半,他接了一个电话,说有事要处理,就先离开了。
阳光从窗缝里挤进来,灰尘在断续的光柱中沉落着,她在每个房间里参观打量着,筹划着添置什么家具,甚至想象到了和重光的婚姻生活——他们以后大概率是会共同生活在这间屋下,她买的那套房子,也许会出租出去,也许会空着,她烦闷时、闲暇时可以去小憩一会儿,总之,她可以进退裕如,她每天出门后,都会觉得,身后有一座丰饶宽厚的城池,永远为她敞开着城门。
“哐啷!”一声闷响,家政阿姨不知打翻了什么。林琅过去看,看到阿姨正手忙脚乱整理落在地上的东西,她不小心打翻了书橱上的纸箱,旧书、文件、报纸、相框散落一地。
林琅也俯身去整理,有了许多惊喜的发现,有重光的毕业证,还有一本相册,他十八九岁时的照片,像一个港台明星,她一时想不起来名字,最后,她看到一沓荣誉证书,优秀的人始终都在闪闪发光,他获过辩论赛一等奖,大学生建筑创意比赛二等奖,还获过市游泳比赛个人自由泳第一名,游泳比赛,第一名!……
窗外光线移动,投射进屋内的光柱不见了,光柱里的灰尘也不见了,房子仿佛忽然安静下来。她愣住了,像水桶忽然跌进深井里,脑袋嗡嗡的。
她记得他说过,他不会游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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