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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静了几天,林琅恢复了一些理智。道听途说不能当呈堂证供,不能随便就给一个好人判死刑。她想查查他,又无从下手。她输入了一些关键词,在网上搜了搜。七八年前的案子了,网络上有一一两篇报道,但人物都用了化名,案件也定性为落水溺亡,看不出什么问题。她又输入他的名字和毕业院校,最先出现的是一两则建筑设计的获奖信息,看时间应该是他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她再顺藤摸瓜,竟然翻到了他的博客。前些年博客正热的时候,大家都喜欢去博客写点东西,他也不例外。他的博文,多是分享知名建筑图片,他去过很多地方,埃菲尔铁塔,泰姬陵,圣心大教堂都留下他的身影,后来他的合影里出现了一个清秀的女生,他也会写矫情兮兮的情诗,说开辟鸿蒙,情有独钟,说山河岁月,日久生情,他们脸上的笑容纯净美好,像钻石一般闪着光。他的博文在2011年的秋天停更半年之后,最后更新了一次,只写了一句话“愿你已放下”,那是他前妻出事的时间。
这半年里发生了什么?
她变成了一个可笑的福尔摩斯,心情复杂地看完那些博文,在脑海中拼凑他的过往。他家境优渥,才华横溢,性格平和,他又深沉世故,人情练达,左右逢源,她看到百分之五十的他,另外百分之五十的他,他隐藏了起来。这世界远比想象的复杂和荒谬。
这天晚上,她从网络神游一圈回来,看了看安静的手机。往常晚上两人不在一起的时候,总会浓情蜜意聊几句,现在却稀少了,就算有,也是意兴阑珊的一句“我累了,晚安啊”,她觉得她和他之间仿佛隔了一层布满水雾的玻璃,她越擦拭,越模糊。
忽然,手机闪了一下,有短信进来。她的心起伏了一下,打开一看,原来是银行到账的短信,老板说话算话,果然提前给她把季度奖金和提成发了,不小的一笔。她叹了口气,心想,看吧!还是搞事业搞钱来得靠谱。
第二天刚一上班,闫总让秘书叫林琅去她办公室一趟。
闫总坐在她的大班桌前,让林琅坐在会客的沙发上,闫总就显得高高在上,气场压人。她开门见山,说:“林琅,我有点事想请你帮忙。”
林琅心里暗笑了,才给驴吃草,就要驴儿跑,资本家就是资本家,从来不做亏本的买卖,但上司让帮忙,听起来是求人,搞不好是个圈套,她得多留个心眼,别把自己套进去了。
“有什么工作?您尽管吩咐。”她虽然笑着,但故意强调了“工作”二字,尽量不让人往沟里带。
闫总和蔼欣慰地笑了:“哪有那么多工作,工作,要劳逸结合,才能效率高。这周末公司组织团建,在南山的绿庐山庄,好好玩两天。”
员工们对占用周末的这种团建向来是深恶痛绝,林琅迟疑了一下,面露难色:“周末啊!我……”
“可以带上孩子一起,小朋友多接触接触大自然,别整天闷在家里,那边有温泉,还能喂小羊,骑马,小孩子肯定喜欢。”闫总打断了她,把她的烦恼全解决了,让她无法拒绝。
“那,好吧!”
闫总喝了一口水,依然和蔼地笑着,说:“到时有个游戏环节,叫《谁在说谎》,你玩过没?”
“没。”
“没关系,到时候主持人会说规则,很简单的。”
谜底就要呼之欲出。
“你只要在游戏里,指出他是那个学历作假的说谎者。假戏真做,以假乱真,就行。很简单。”
求人的人总觉得求的这件事很简单,只需要对方一句话,举手之劳,殊不知这一句话,这举手之劳,可能给被求者带来无尽的麻烦和困扰。
既然闫总开诚布公地说了,林琅也坦言:“这种事,您在网站查一查就知道了,何必要我来佐证呢?”
“林琅,你这么聪明,还需要我点破吗?”
林琅摇摇头,她其实已经猜出几分了,但她假装糊涂,实在不想淌这趟浑水。
“因为我不能当那个坏人啊!有人放一枪,才好找借口搜查啊!”闫总说话虽然一直笑眯眯的,但眉眼里仿佛藏着一股杀气,林琅不寒而栗。
“所以由我来放那枪?由我来当坏人?”她虽然和李光磊相处得不那么愉快,但她在他那里也学到不少东西,给自己树敌犯不着。
“他走后,你觉得总监的位置谁适合呢?”闫总故意卖关子诱惑林琅。
“我的目标是成为国内一流的园林设计师,而总监,哪个公司没有好几个?”她表明了态度。
闫总一直笑眯眯的脸垮了下去,像气温降低,窗子上凝滞了一层冰花。她勾起嘴角若有若无地冷笑了一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李总监的工资可是整个公司最高的,他拿的提成跟普通小职员可不一样,而且,他还有公司的股份。”
林琅承认,这一刻,她心动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现在变得这么俗气,许诺高职位她不感兴趣,一说钱多她就动摇了,虽然她动摇了,但还不能表现得太明显。
“你考虑一下吧!”闫总不慌不忙,胸有成竹。
林琅从闫总办公室出来,遇到李光磊,跟做了贼似的,不敢看他,不过李光磊也垂头丧气,没注意到她。这两日听阿璞和人私下闲聊,她隐约听了一耳朵,好像说李光磊找公司几个关系好的人借了钱,连阿璞也被借到了。林琅觉得不可思议。
闫总的请求让林琅深受困扰,她去“缺德三人行”里向姐妹俩求助,问慧闻:“在成为富婆的路上,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损人利己的事吗?”
“伤天害理倒没有,损人利己那可不少。怎么?你要干什么损人利己的事?”
“唉!还不是公司那一堆破事,烦死了!”
“你看游戏里,通关的路上,有些人有些事,注定要成为垫脚石和炮灰的,这是自然法则。你知道那些有钱人为什么都喜欢戴串佛珠吗?就是因为亏心事做多了,求个心安。”
林琅明白了,慧闻说反话呢,劝她别干的意思。她发了个咧嘴笑的表情,说:“我可不喜欢佛珠。”
“你想清楚就行。”
“大不了我辞职不干了。”林琅说气话。
“我也不想干了,年纪大了,跑不动了,到时咱们一起搞点事情。”
“好啊好啊!带我飞。”
“先别轻举妄动,我得好好想想。”
陶夭夭也冒出来,附和道:“就是,大不了辞职不干了。我辞职了。”
“什么?你又辞职了?”林琅和慧闻异口同声:“为什么辞职?”
陶夭夭看这两人这么大反应,连忙解释:“我辞的是跑腿平台的那份工作。”
林琅松了口气:“那个啊,辞了就辞了,女孩子,有时大晚上还在外面跑,不安全。”
“是啊!走夜路容易遇到鬼。”陶夭夭没头没脑地说。
“夭夭啊!你怎么不考编或者考公务员呢?别这么漂着了。”慧闻说。
“前几年是想干点来钱快的工作多挣钱,没那个心思,这两年也考过,奈何年纪大了记忆力不行,没考上。”
“接着考啊!你一定行的。”
听着姐妹们为自己的前途操心操肺的,陶夭夭挺感动,没好意思再说她和麒麟那点情深深雨蒙蒙的破事。
闫总再问林琅时,她委婉回绝了,说:“我更认可公平竞争。”
闫总是在走廊半道上遇到她问的,就像打招呼一样随意,宽容地笑笑说:“那我就找别人了啊!可别说我没给你机会。”
林琅松了一口气。
到了周末,林琅和同事们一起坐着大巴车,去山里参加团建,一路上默默好奇,闫总说找别人了,会找谁呢?她回头张望了一下,发现李光磊没在车上,就悄悄问阿璞,阿璞说:“老板叫每个人都必须参加,否则这个月的奖金就没有了,李总监自己开车,说不定比咱们还早到。”
到了山庄,李光磊果然早到了,已经在院子里悠哉悠哉地喝茶了。
公司的团建承包给了一家团建拓展公司,军事化的训练,穿插一些游戏,那个《谁在说谎》只是其中的一个环节。林琅按部就班地跟着大家一起参加训练,闫总亲自下场,与大家同吃同住,玩《谁在说谎》时,分到了设计部这一组。闫总还亲热地对李总监说:“老李啊!咱们今天又并肩作战了。”
李光磊忽然眉一皱,一脸痛苦相,呲牙咧嘴地摆了摆手:“啊不行了,你们玩,我得去方便一下。”说罢,一溜烟跑得没影了。
林琅和闫总面面相觑。团建得每个环节都紧凑有序,不可能专门等一个人,少了一个人,主持的教官马上在别组找了一个替补,闫总意兴阑珊地和大家完玩了游戏。游戏结束时,闫总的脸迅速沉下来,法令纹像钢叉一般冰冷僵硬,她意味深长地看了林琅一眼,林琅觉得瞬间北风萧萧寒相逼,心里咯噔一下,暗忖,老板不会觉得林琅不仅不帮她,还给李光磊通风报信了吧?
后来在院子里休息时,李光磊终于一脸衰样地从厕所出来了,碰到山庄的厨师,他还提意见:“师傅,菜洗干净点,我吃了你们午餐都拉肚子了。”
“您可不敢瞎说,吃坏客人,我要丢饭碗的。”厨师躲之不及。
李光磊经过林琅面前,她故意打趣:“李老师,这次是不是又喝了我给你的茶?”
“没有。我估计是昨晚吃海鲜吃的。”
“那上次是不是冤枉我了?”
“误会了误会了,我给你道歉。”
两人都各怀心事地笑笑,也算一笑泯恩仇。
闫总连晚饭也没吃,远远的,看到她的白色车子从停车场开出,她回城了。
大老板一走,大家都有点懈怠涣散,吃完晚餐,本来还有一个项目,团建的教官也乐得做个好人,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林岚和几位女同事出了山庄去散步。
深秋的山林湿漉漉的,黄栌树的叶子猩红如炽,其中间杂着几棵野栗子树,许多人第一次看到毛栗子的本来面目,兴奋地去树下捡。林琅想起自己以前把黄栌和枫树分不清,还是重光教他认识的。那时两人刚认识,新鲜又热情。
正唏嘘间,一抬头,那个人竟出现在眼前。他站在不远处的山坡上,与她中间隔了一块洼地,他的身边,站在一个穿居士服的男人,那个人林琅在耕心园见过,重光还曾为解林琅燃眉之急,深夜跑到山里挖了那个人两棵树。
可是,他现在应该在“出差”。虽然他身边是一个男人,但这个不期而遇让两人都无所适从,向来沉稳自若的他有点目光慌乱,她也因为撞破他的谎言而尴尬无比。就当他出差提前回来了,可他没有知会她,没有联系她,他在回避什么?她知道每个人都应该有点隐私和个人空间,但让她撞破了,就有点膈应。
还是表现自然一点,打个招呼吧!她想。她也看到他张了张嘴,正要说话,他被身旁的人打个岔,转过头应了一声,有一个同事恰好也喊林琅,说她发现了一只松鼠,她被女人们拉去看松鼠,再回头时,发现他们已经转身离开,他灰色的身影消失在晦暗的天光里,像根本没出现过一样。她眨了眨眼,甚至怀疑自己刚才眼花了。
“哎!刚才那边有两个人,你们看见没?”林琅觉得自己魔怔了。
有人回答:“没有啊!没看见。”
被林琅这么一说,大家吓了一跳,有人说:“听说这山里有时候还有熊出没呢!赶紧回吧!”
天冷了,山里的秋风渗骨的凉,风一吹,间杂一两声乌鸦的叫声,令人悚然。
几个女人自己吓自己,战战兢兢结伴回去了。
回到山庄后,她看了好几次手机,并没有重光的信息,山里信号不好,同事发给她的照片始终显示在传送中。天黑了,教官又组织大家搞了个篝火晚会,柴都湿了,怎么也点不着,后来好不容易点着了,烟特别大,炝得人流眼泪,大家围着篝火跳着不协调的舞,林琅眼底酸涩,她腾出一只手去擦眼泪,她知道,这不是被烟炝的,是她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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