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登基大典订在五月中旬。
谢清允住在一间临近洛水的客栈,成日少言寡语,碧落刘莹等一干不知情人等均以为其转了性。
刘莹甚至有时还会打趣她,是要成为坐拥天下的女子了,说完,兀自笑着。
每每听到这样的话语,谢清允面上总是没有笑容,平静的听着一件像是和她完全没有关系的事情。
这一日,她将高彻叫进屋中,特意打发碧落刘莹出门采买。
窗户大敞,五月份的洛阳已隐隐有些燥热。
她给自己倒了杯凉茶,随手招呼高彻坐下后,又给他倒了杯茶。
高彻起先不愿意坐,认为尊卑有别,谢清允佯装恼怒,他才肯坐在其对面。
“我要走了。”她端着茶盏,没来由冒出一句,高彻还未反应,直愣的看向她。
他起先便听谢清允提过,待事情尘埃落定后,她会离开洛阳,周遭所有人都以为她过段时间就会凤临天下,可不料对面的女子从没有过这般想法。
许久没听她再提,高彻以为她终有一日会释怀。
“他不会介意。”他凝着女子,目光沉重,不自觉脱口而出。
闻言,始终盯着窗外的女子才回眸看向他,“我介意。”她顿了顿,夕阳余晖洒进屋中,柔和女子侧脸弧度,她眸色浓重,像是诡秘的暗流,像是寂静的黑夜,“一朝失足,终生被人诟病。”
“我不怕,可他不一样,他是北瀚的王,终有一日甚至会成为天下的王,他要做一个仁德开明的皇,他值得世上最好,最珍贵。”她收回视线,落在茶盏上,“包括身边的女人。”
“没有人会知道,没有人会诟病。”高彻没有动过桌上的茶盏,然而放在双膝上的手却紧握成拳。
“不,漫天繁星都曾见证那晚的肮脏,我不想终有一日东窗事发,他被人戳着脊梁骨骂,我不想他为难。”谢清允停住,嘴角爬上一抹嘲讽的笑容,“我配不上他了。”
高彻桌下的手握紧又松开,他呆愣的重复着方才女子最后一句话,在他看来,感情无所谓配不配,只有爱不爱。
谢清允似乎看穿他心底的想法,说道,“你如今不懂,是因为还未遇到值得你珍惜的人,但凡你遇到了,你才会发现,她值得人间最好。”
她说这话时,目光异常温柔,像是滟涟的水光,像是和煦的春风。
是啊,他的确不懂。高彻不自觉垂下眼帘,半晌后又问道,“那小姐不打算告诉周掌柜?”
谢清允喝了口茶,又摇摇头,“平白惹他担心,又何必。”
“那刘莹,碧落呢?”
谢清允一想到那个自小爱哭又冲动易怒的刘莹便又叹了口气,“若是告诉她,铁定走不了,况且她和碧落也算自小跟着我,如今我已孤身一人,总不能带着肆意漂泊,祸害她们也孤家寡人吧,周叔日后年纪大了,也不适合跟着我到处游历,她们俩还能照看些许。”
闻言,高彻才明白谢清允已默不作声的将各自都已安排妥当,他心中忽然涌起一股酸涩。
高彻起身,朝着谢清允拱手,“小姐,属下愿意随你同行,保护你。”
谢清允看着他,有些惊讶这些话是出自他口中,然而她还是否决,“如今‘悼倬’已然遣散,你早已是自由身,不用再尊卑有别,你也应该娶位姑娘,过自在日子了。”
“那小姐的意思是,要独自离开?不告而别?”高彻绷直嘴角。
“是,走之前会给他们留封信。”
“可路途危险……”
话还未说话,就被女子截断话口,“无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
未时,宫里派了人将谢清允接进宫。
江?卿似乎很忙,自从上次含元殿一事后二人几乎再未见过面,就连今日小太监将她带到甘露殿后,已是两盏茶过去,她都还未见到人。
宫女又来给谢清允倒茶,谢清允瞧了眼窗外的日头,问道,“皇上怎么还未来?”
宫女哪敢过问皇帝的私事,她紧咬着下唇,有些为难道,“奴婢,奴婢不知。”
话音刚落,小太监一声略显尖锐的声音高呼,“皇上驾到。”
闻言,殿内的一众太监侍女均齐齐跪拜,而谢清允则突兀的立在其中,清丽的脸上还因为江?卿迟来很久而面显不悦。
方才倒茶的宫女见谢清允不为所动,以为是其不识宫里的规矩,遂仰首低声道,“姑娘,姑娘,面见圣上要行礼。”
谢清允只看了她一眼,蹙起眉,正要一道跪下时,殿门已传来脚步声,略显疲容的江?卿自然是一眼就看见了与周遭格格不入的谢清允,当下愁眉舒展,摆手道,“免礼。”
动作随着这一声招呼而戛然而止,谢清允抬眼看向来人,几日不见,就觉江?卿清瘦了些。
他含笑向着谢清允走来,掠过他,谢清允看见殿门口候着位女官还有几名侍女,瞧那装扮倒像是宫里成衣局的,谢清允很快便意识到什么,继而看向江?卿的眼神也有些一言难尽的味道。
她知道事情是不能再拖下去了。
见她出神,江?卿不满地捏了捏她的玉指,笑道,“想什么呢?”
谢清允摇摇头。
“五月是我的继任大典。”
“我知道。”谢清允有些不明所以的看向江?卿,男子笑道,“你不知道,继任大典同时也是封后大典。”
“你……”她抬眸看向江?卿,张了张口,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他以为她听闻此消息会开心,不料她的反应却是在江?卿意料之外,令人捉摸不透。
“今日我便让成衣局的女官来给你量寸裁衣。”语罢,他抬手招来了那名成衣局女官,女官走来将手中的量绳置于江?卿手上,“我亲自给你量。”
闻言,谢清允瞧着男子的手穿过自己的细腰,她拧眉终于抬手制止了他的动作。
江?卿抬眸看向她,谢清允反而垂下眼帘不敢回望,“我不想做。”
江?卿只当她是女儿家心性,觉得她匪夷所思却并不恼,更加放轻声音低哄道,“哪有制衣不要量的?”
男子的话如轻缓的暖流裹挟而来,谢清允更觉羞愧,只一个劲儿垂着脑袋看着他放在自己腰间的手。
长睫敛住眸中动荡,她闭了闭眼,再抬眸却是焕然新生,眼神归于平静,“江?卿,你还不懂吗?”
声音不小,轻而易举传到周遭人的耳中,他们为这女子直呼皇帝名讳而感到震惊,当然识得眼色的知道情况有异,更是垂下脑袋大气也不敢出。
“懂什么?”突如其来的隔阂感自上次一见便是如此,江?卿不明所以,遂微微蹙眉。
“我不想嫁给你。”她抬眸,强忍着潮意,直视着男子双眸。
“为何?”江?卿沉声,眸中已隐隐有些按捺的火光。
她移开目光,不动声色站远了些,“你如今是皇上。”她顿了顿,深吸了口气,“换句话说,我只想让之前那个江?卿娶我。”
江?卿眉头拧得更紧,目不转睛的盯着她,“谢清允,你耍我吗?当初在金陵的时候我说过会许你一个成平天下,你不是答应的好好的?”
“我后悔了,我要不起了。”她不忍触及男子泛红的双眸,只觉鼻子异常酸涩,谢清允转身,凝着窗帏雕花镂空处散进来的天光。
江?卿眼眸微眯,快步上前,双手紧紧锢住女子双肩。
“出去!”这句话是对身后的一干宫女太监说的,得了命令后,他们快步逃离此处,很快殿内再次安静下来。
他狠狠睨着谢清允,眸中映射出来的光像是一只锋芒毕露的白羽箭,“什么叫‘要不起’?”力道之大,五指紧紧掐住女子瘦弱的肩膀,谢清允隐忍的蹙眉。
“我问你,什么叫‘要不起’?”
男子愈发张狂,更显得女子平静如水,她伸手抓住肩膀上男子的手腕,“你不要发疯!”
闻言,江?卿锢住她的手一松,他向后退,像浑然失了力气一般颓丧,“谢清允!你能不能不要这样,你一天一个样子,我怎么受得了!”
“受不了那就不要受。”
江?卿眯眼,冷冷问道,“你说什么?”
“江?卿,倘若现在摆在你面前的只有两条路,你怎么选?”她顿了顿,接着道,“如果注定你平定天下的路上没有我,你选哪条?”
话已明了,江?卿表情一顿,又有些不可思议道,“你是不是一定要绕回去?”他记得多年前画舫上当时的苏陌染也问过相同的话题。
谢清允点头,目光有些冷。
“清允,为什么我们一定要纠结这样的问题,你与天下从来不会冲突。”
闻言,她只是冷笑一声,“那敢问皇上三千弱水,清允是哪一瓢?一辈子注定不会自由,注定要与别的女子攻于心计争夺自己的丈夫?”
“我定不会负你!”
“你拿什么保证?”她朝着男子走去,目光冷淡又直接的盯着他,“前路渺茫,人心却深不可测。”
“所以呢?”他拧眉,忽然伸手拽住她白净的手腕,指节分明,捏的生疼,“所以呢?因为害怕,你要放弃了?”
谢清允没有吭声,答案不可置否。
江?卿冷哼,“我怎么不知道你谢清允什么时候竟是这般畏首畏尾之人?”
力道不减,因为疼痛而蹙起眉头,谢清允一根一根掰开男子的手,“你给不了我要的安定,我也给不了你权势,我们真的走错了,待一切还有可挽回的机会,我们就及时纠正吧。”
……
注定又是一场不欢而散。
从甘露殿出来,谢清允失魂落魄,淤积在胸口的愁绪却被撕心裂肺的疼痛所掩盖。
宫女跪在殿外早已隐约听来殿中的动静,当下念着谢清允心情不佳,更是不敢搭话,二人只顾着脚下的路。
绕过御花园,二人拣着小径走,高墙间竟隐隐传来一丝不寻常的声音,谢清允思绪被打断,蹙眉看向一旁朱红的宫墙。
那声音愈发凄厉,像是鬼怪的嘶鸣,叫人一听便背脊阴凉。
谢清允不禁停下脚步,前面只想疾步走过的宫女见身后没有动静,便也回首望来,她见女子已然被这可怖的叫声吸引,遂低声说道,“姑娘,还是尽快离开吧。”
谢清允闻言没有理会她,只问道,“这是什么声音?”她记得这个地方是芳霞宫。
那叫声一阵一阵传来,宫女只觉毛骨悚然,然而还是回道,“姑娘这是芳霞宫,前段时日元太后被打入冷宫,没过多久便疯了。”她又想起先前宫内对于芳霞宫闹鬼的传闻,又是不寒而栗。
“怎么疯的?”
“据说是芳霞宫里的鬼怪讨命。”
闻言,谢清允转身绕过高墙,疾步走到“芳霞宫”牌匾下,那宫女也一同跟着过来,只闻那叫声愈发尖锐恐怖,宫女刚要说话,便听闻身侧女子冷淡的声音传来,“我想去见见这位先太后,你若是害怕便先离开。”
“啊?”那宫女还未张口阻拦,便见女子已然走进阴森的宫殿,她一怔,一股窒息感油然而生,然而她顾忌着江?卿的吩咐,不敢离开,便捂着耳朵跑到花丛边候着。
黄昏的光线直直射入宫殿,有种意外的荒芜感,空气中飘荡着灰尘,稍微深吸一口气便会呛入咽喉。
谢清允是不信像元太后这般前半生风风火火,在朝堂平步青云的女子竟会一朝一夕变成这副模样。
她寻声走去,最终停在一间略显空荡的屋前。
瞧着因光线不足而稍显昏暗的房间,加之女子近在耳侧的尖叫,谢清允也有些冷汗冒出。
屋内女子一头长发披散,随意的遮挡住脸,听闻脚步声,她颇有警觉的转头看向来人,茂密的发丝间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的盯着门口的白衣女子。
她时而安静,时而痴狂。
眼下她定定的望着谢清允时,就安静了一会,转瞬便又发出那尖锐刺耳的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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