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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摄政王的心间朱砂痣 > 一百四十章 周掌柜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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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声音一次比一次强烈撞击着耳膜,谢清允不免蹙眉。

    她立在门口,见女子没有半分反应,像全然不认识自己的模样,她忍不住出声,“元太后。”声音夹在女子尖叫中,谢清允甚至怀疑她究竟有没有听见。

    女子边失声尖叫边蹂躏着一头乌丝,倏然停下,她双手抱住自己,嘴中呢喃着,“有鬼,有鬼……”

    密密的声音如雨点般落入谢清允耳中,她忍不住冷笑,“元太后还怕鬼?”她一脚跨进门槛,朝着跌坐在屋中的女子走去,“我以为元太后这般心狠手辣的是不信鬼怪的。”

    闻言,元太后停下口中呓语,她挺直脊背,悠悠从地上爬起,身上还穿着前几日含元殿中绛色衣袍,然而芳霞宫无人清扫,四处彰显破败,她起身时裙裾扫过铺满灰尘的地板,随之掀起飞灰,沾染衣袍。

    无人得信,如今这副模样的女子竟是昔日高高在上,干涉朝政的元太后。

    她转过身看着谢清允,嘴角带着一抹笑,口脂零散脱落,“那本宫该叫你谢清允,还是苏陌染?”

    谢清允笑道,“谢吧,我本家姓谢。”

    “果然。”元太后凝着她的眼神晦涩不明,“果然如本宫所想,你是谢涤的女儿,怪不得起初本宫见你就觉得你气度不凡,依照苏应之那性格可当真生不出这样的女儿。”

    “元太后也聪明啊,屹立多年,如今元家倒台,却还能在这装疯卖傻博皇上同情。”谢清允嘴角微勾,嘲讽之意不言而喻。

    被戳中痛楚,元太后霎时间敛容肃目,像换了个人般,双目圆睁,龇牙咧嘴,她冲上前双手紧紧锢住谢清允脖颈,她用力掐着,手指上的护甲甚至戳破白皙的皮肤。

    谢清允脸色涨红,她凝着面前面容狰狞的女子,女子她开始张狂,口中不断嚷嚷着,“你去死,你去死……”

    谢清允不禁张大嘴,然而扼住喉口的力道却越来越大,她用手去打,可终究是徒劳。

    就在谢清允觉得视线昏花,就要闭眼时,脖颈上的力量倏然离开,抓狂的女子被来人一脚踹离几丈开外。

    谢清允捂着脖子,大口的喘气,双腿发软靠着墙滑落在地上,先前那个宫女赶到她旁边,“姑娘没事吧。”

    顺着声音望去,谢清允这才看清宫女身旁跟着几位带刀侍卫,她摇摇头,扶着墙站了起来,“无妨。”然而手一放下,白皙的脖颈上一道触目惊心的红痕暴露在外,宫女看见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宫女搀扶着谢清允走出屋子,然而脖颈上的伤口却愈发疼痛,她停住脚步,捂住脖子跌坐在地上,盯着殿门处的视线逐渐些微……

    一缕光线射进屋内,透过轻柔的纱幔在墙上投下一片光彩。

    谢清允眼睛睁开些许,隐隐环视周遭景致,刹那间她有些恍惚,分不清尚在前世还是今夕是梦。

    她动了动酸麻的腿,这才发觉有人靠在她腿边睡着了,玉冠乌发,枕在胳膊肘上露出的半边精致的五官,她悄悄挪了挪腿,然而就是这一动,江?卿醒了。

    似是昨夜将就着没有睡好,他眼底泛着淡淡的乌青,眼睛触及床榻上的女子时,他蹙眉又闭了闭眼,好似确定面前一切不是梦后,他才如梦初醒。

    江?卿拉住她的手,另一只手又碰了碰她的额头,确定没有再烧后,他才长吁一口气。

    “我怎么了?”话一出口,她才觉声音哑得不行,像是经年未降甘霖的荒漠,她下意识用手摸了摸脖颈,却触到了一层纱布。

    江?卿生怕她触及到脖颈上的伤口,连忙拉住她的手,低声道,“不要摸,刚上过药,否则会留疤。”他将被衾角落捏好,又说道,“你高热,所以在芳霞宫晕倒了,幸亏那宫女机灵来找了我,否则……”他没说完,叹了口气。

    谢清允再次看了眼四周,方才就是看到此处是甘露殿遂才有一种今夕何夕的错觉,她又问道,“我怎么会在这?”

    “白日里忘记告诉你了,甘露殿我命人重新翻修了,是你喜欢的江南水乡的感觉,以后你可以住在这。”

    提到白日里的事情,谢清允顿时又有股难掩的伤感漫上心头,她轻轻合上眼帘。

    江?卿以为她还有些不舒服,便又让她再睡一会,他安静的守在床榻边。

    过了一会,有人走了进来,随后江?卿走了出去。

    听闻动静,谢清允睁开一条眼缝,是个小太监,他们在屋外说着说什么,江?卿好像很愤慨,那低低的议论声还是忍不住传了进来,随后又响起脚步声。

    是江?卿离开了。

    谢清允只当朝中有什么要紧事,便兀自闭上眼睛,接着睡觉。

    然而迷迷糊糊中,她被人从睡梦中摇醒,她睁开迷离的双眼瞧着来人,只见那人眉头紧蹙,嘴巴一张一合好像在说什么,可谢清允没有听清。

    最后是隐隐约约听到一句“周青时”,她才一个激灵彻底没了困意。

    殿门处有禁军手持弓箭对着殿首的两个身影。

    江?卿冷冷睨着殿前的男子,眸光极致阴沉,梁如是略微侧头瞥了眼江?卿,他很少看见江?卿有这副表情,眉头紧蹙,双眸如刀似要将那喋喋不休的男子剥皮去骨,整个人浑身散发着寒气,像是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鬼。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深刻领会此时江?卿隐忍的表情。

    元朗一手拽住周青时,一手握着匕首抵住他的脖颈,刀尖触及皮肤的地方渗出微微猩红。

    “你想象不到吧。”元朗舔着嘴唇,一脸淫笑,“果然妩媚的脸配上妩媚的身子,真是享受。”

    “她那又冷又沉的声音在你耳边尖叫真是骚的能滴出水来。”他“啧啧”两声,嘴唇上挑盯着远处的男子。

    极致隐晦落到在场人的耳中各中声色,江?卿凝着他的眸子红的像是能滴出血来,袖子半掩的手早已握紧成拳,他咬紧牙根念着“元朗”二字。

    元朗瞧着江?卿此刻恼怒得恨不得撕了他的模样,便觉喜悦,他越说越兴奋,甚至眉飞色舞起来。

    他心中暗忖,江?卿啊,你就恼怒吧,我如今没了命根子变成这般男不男,女不女的模样皆是拜你们所赐,我过不好,也要拉上你们陪葬!

    “我要出城,给我准备好马匹盘缠,否则我就杀了他!顺便临死前再在牢狱中将你那即将贵为皇后的谢姑娘的事迹拿出来说一说。”

    他笑得张扬,江?卿却早已怒不可遏,梁如是见状,一手搭住他的肩膀,示意他冷静些。

    “你可还记得前几日我对你说过的话?”

    轻飘飘的声音从耳侧传来,江?卿转头,恍然的盯着梁如是,狐疑的眼神渐渐归于平静。

    他想起来了,梁如是前几日对他说的话,不觉间他看向周青时的眼神也带着几分犹豫。

    梁如是曾说,周青时不可小觑,虽然家中几代也都是商贾人士,但他在洛阳就开了那么多建教坊酒楼,多宝阁,甚至去了金陵也没有安分,他拥有的财富富可敌国,加之他天性散漫,骨子里生来带着股傲慢不羁,要真正劝服他使之归顺于廷是件极其困难的事,但倘若有一日他生出反心,那必定会煽动战乱,从粮草供应到军需屯备都掌握着战役命脉。

    那样的人,很危险,留不住。

    想到这,江?卿忽然想明白了,为何他昨日方才答应元太后,今日元朗便在牢中闹事要见他,又为何一入殿便会碰到周青时,又为何周青时会在今早入内替淮南王诊治腿伤。

    太多的巧合拼凑便不是巧合。

    于是他看向梁如是的眼中也多了几分自作主张的不悦,他这般眼神的变化自是没有逃过梁如是的眼睛,他握住江?卿的肩膀,低声道,“今日是个好机会,不可放过元朗,亦不可放过……”语罢,他向着远处的人影看去。

    然而被挟持作人质的周青时倒是极为平静,他默不作声的盯着远处低声讨论的梁如是和江?卿,嘴角勾出一道不经意察觉的笑容,极为讽刺。

    说起他和梁如是的渊源,那可不是几句话就能概括清楚的,十字开头的年岁,南方战乱,梁如是北上,到达金陵,路遇周青时,那时周家早已是富甲一方的商贾,而梁如是纵然满腹经纶却是街头吃不饱饭的乞丐,然而因为骨子里的倔强要强,梁如是并不接受他人施舍。

    这一幕多次被周青时看见,他欣赏梁如是这般气度,遂为梁如是看病,给了很多银两支持梁如是继续北上,后来梁如是到了洛阳,正巧遇上科考,科考中一举成名,进入内阁侍奉。

    众人皆知周青时是商贾,但对于他大夫的身份鲜有人知,正巧其中便有一位梁如是。

    他读了太多史书,也明白农夫与蛇的故事,但时至如今他才明白,梁如是才是最毒的那条蛇。

    他让自己入内为淮南王诊治腿疾,结果却在皇宫内布下天罗地网。

    想到这,周青时嘴角的笑又浓郁几分,他看向梁如是的神情也意味深重。

    旁人皆说,商人最无情无义,殊不知官家又有几分真心。

    江?卿袖中的手再次握紧,他好像明白了一切,又好像置身云里雾里。

    昨日见过元太后,他曾想如何处理元朗,可如今听闻其在殿里大放厥词,他势必不会再心软,一旦想到他如此对待谢清允,他便巴不得立马将元朗扒皮去骨!

    可周青时呢?他曾听过无数次谢清允在他面前称周青时为“周叔”,倘若今日周青时当真出不去这道门,她又会如何做想?

    昔日苏瑾念身死,祭坛上鲜血映红黑夜的场景,他至今历历在目,那女子当时的眼神,恨不得将他扒皮去骨。

    她已经受过太多苦楚,又怎舍得她再经历一次斯人离世,他明白那种事情不能再有第二次。

    可他又不得不承认,梁如是的打算是正确的,他们是官,他是君,放不得一丝一毫的威胁伴在身侧。

    拖着疲惫的身子赶到含元殿,望着数丈长的红毡,谢清允双腿发软,身上的衣衫早已被背脊渗出密密的冷汗所打湿,风一吹便贴在身上,难受极了。

    然而她此刻顾不得那么多,她一口气爬上数百阶台阶后,手扶着汉白玉栏大口喘着粗气,高彻扶着她,又碍于男女有别不敢直接上手。

    她闯入殿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紫色衣袍身影后是数人张弓搭箭齐齐对着前首的身影,慌乱之下,不知谁人说了句“放箭”,那无数箭矢刹那冲出,乒乓声乍起,箭矢落在殿首四处,甚至连墙壁上明黄的五爪金龙图腾都没能幸免,一眼望去密密麻麻。

    “住手!”

    箭矢已放,这一声终究没有挽回一切。

    闻言,在场之人均寻声望来,就连瞪着梁如是的江?卿也怔在原地,背脊顿时一片冰凉。

    他转身,就见女子一袭白衣出尘绝艳,三千青丝随风而起,更衬得一张小脸苍白憔悴,比起此时的心慌,他更觉心底像缺了一角一样疼得他冷汗直流。

    脑中愈发惊惧的场景还是出现在眼前,就像曾经梦里无数次望见那般,女子的眼神从未在他身上驻足停留,她跑向殿首那堆密密麻麻的箭矢中。

    “周叔,周叔!”

    凄厉的惨叫声伴随着绝望的泪水,她从未有一刻如现在这般觉得希望渺茫。

    谢清允颤颤巍巍地去拉周青时的手,幸好幸好还没有凉透,“太医呢?快传太医!太医!”

    在场的人却不为所动。

    那声音太过凌厉,周青时蹙眉,些微睁眼,从金陵前往洛阳的路上,他只顾着担心谢清允的安危,当听闻高彻平安找到她时,他便觉心口豁然一松,可不料,他终究是没能护住她。

    这张与那九泉之下的女子颇为相似的脸,他终究还是令她泪流满面。

    周青时带着殷红的手慢慢伸向女子的脸,为她拂去脸上肆意的泪痕,女子口中不断叫唤着他的名字,像只麻雀一般叽叽喳喳,扰人清梦。

    他微微蹙眉,笑道,“别叫了,听着烦。”

    时至如今还敢与她开玩笑的,怕这世间只有周青时一人了,谢清允闻言,知他在开解自己,便也扬了扬唇瓣,“就烦死你,我如今只有你一个亲人了,我不烦你烦谁?”

    闻言,周青时舒展眉眼笑了起来,他再次抚去女子泪水,沉声道,“你受苦了,如今元朗已死,你可算舒心些了吧。”

    一句话竟还是惹得洪水倾泻,谢清允泪流满面。

    “我的命根子,所有的地契银票商铺田地,均在暂住的那个客栈压箱底,你回去后定要收好,那便算是我给你的遗产吧。”

    “事到如今你怎么还想着钱!”谢清允佯装嗔怒,心底却泛着酸涩。

    闻言周青时笑道,“那可不是,商人最为无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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