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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拿出来吧。”绫人摊开两只手，分别伸到二人面前。
宏达与平野立马露出肉疼的表情，磨蹭了好一会儿才将高岭方才赠与的钱袋掏出，上交给绫人。
绫人掂量了几下钱袋，又看了看上面的印花，又好气又好笑地骂道：“真是不要命了！宫司大人的钱，他敢偷，你们也敢收？”
“不好意思，方才是我失态了。”屋敷内，高岭撑着脑袋向绫华道歉。
“先生，您不用道歉的。说到底，是我太任性了，我想要接手祭典的工作，为兄长分忧，却没想到给你们添了这么多麻烦。”
“你啊……这种责任就不要强行往自己身上揽了。”
“唔，可是高岭先生方才不也是这样吗？”绫华笑语盈盈。
“好吧，好吧，你们兄妹俩我是一个也说不过。来吧，请神里大小姐安排接下来一天的行程，我只负责站在你身后，护你周全就行了。”
绫华闻言，倒还真的歪着脑袋想了想，说道：“今天早上在花见坂的游行我都提前做好了准备，况且就算想要赶过去，也来不及了。嗯……那我们就直接出发去甘金岛吧！”兴奋、激动的光芒于她眼中一闪而过，似是害怕高岭不理解，她还着重强调道：“现在赶去甘金岛时间上正好来得及，而且按照惯例，今晚过后，甘金岛上关于葵祭的活动就要结束了。说起来，那里的摊位、装饰什么的都是我一早敲定的，只是后来又忙着做游行的安保规划，一直没能亲眼去看看我在甘金岛的布置。所以，我们就去那里视察一下吧？”
“啊，可以，说起来，我也很久没参加祭典了呢。”
“高岭先生。”绫华强笑了一声，颇有些为难地提醒道：“我们是去视察的，可不是去参加祭典的哦。”
高岭讪笑了两声，虽然他不明白也不理解为什么作为祭典举办者的社奉行不能与民同乐，但是那些牢骚的话语，在高岭对上绫华那对湛蓝色的、泛着水光的眸子之后，统统被抛到了脑后。
“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高岭先生。”绫华将折扇一收，一张羞涩的笑脸完整呈现在高岭面前。
在“咯吱咯吱”的声响，身后的大门缓缓闭合。房间内的光线很是昏暗，裟罗眼神快速扫过四周，无意中发现这间屋子里的各式藏品中，混入了几件廉价的赝品。若是从前的她，此时必定要心直口快地将这一发现告知家主，让他好好惩罚那位以次充好，将赝品摆进来的与力，但在与女士口水战的过程中，裟罗虽说屡战屡败，却多少有了些长进，在话语将要脱口而出之前，硬生生咽了回去。
在收藏一道上，裟罗相信自己的判断，屋中那几个确实是赝品，但是……和她有什么关系呢？若是养父知道此事，那便有这么做的道理，这时跑去和他说那几个是赝品，是要打他的脸吗？若是养父不知情的话，这么做看似帮他揪出了一个蛀虫，但对她却没有任何好处，尤其是她作为非人之物，又与高岭有着特殊的关系，九条家本家以及附属家族的许多人都不是很待见她，又因为她是女子，却被当作男子培养，甚至因为出色的表现被录入了九条家本家的家谱中，这使得九条家其他养子对她也没有好感，难道她还要为了这么一件小事树立更多敌人吗？
裟罗觉得，与其关注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倒不如好好想想，养父唤自己来的目的是什么，自己又要如何应对才是。
虽然之前一个多月里，养父对她可没什么好脸色，但裟罗是个恩怨分明的人，她不会因此而对九条家生出芥蒂。因为不管如何，当年愿意收留她、培养她的是九条家，如果没有九条家站在身后，裟罗就算一样从高岭处学得武艺兵法，也很难有施展的舞台，想要如现在这般，几年内快速立功直接晋升到大将，几乎是不可能的。
白发苍苍的九条孝行于案后正襟危坐，于昏暗的烛火掩饰下打量着这个自己曾经倚之为干城的养女。一时间，多年以来的记忆在他脑海中流过，追忆、愤怒、痛心、懊悔、欣慰、骄傲……各种各样纷繁的情绪荡漾在他浑浊的眸子里。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九条孝行一向自诩心如铁石，但每次利用裟罗的时候，心底都会有抹不去的愧疚感。就算一开始只是想把裟罗当作九条家的一把尖刀培养，但相处了这么多年，怎么可能没有一点情感呢？虽然因为高岭的事，近来两人之间关系比较紧张，但那于九条孝行而言，并不是简单的愤慨，更像是在赌气。
但是，都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谁也没法回头了……愚人众、天领奉行、勘定奉行，谁都无法回头，那么作为其上的一个小小个体，无论是九条孝行，还是九条裟罗，都无法回头。
“裟罗，上前来一点吧。”
沙哑的嗓音回荡在裟罗耳边，她心底腾起一股莫名的哀伤感。
“裟罗，将军大人已经同意颁下锁国令与眼狩令了。”
九条裟罗全身的肌肉跳动了一下，她尽量以平淡的声音回答道：“然后呢？”
“裟罗，我知道，你师父高岭不赞同眼狩令与锁国令，至于你自己是怎么想的，我却是不清楚。”
“我……我自己也不清楚。”对于这件事，裟罗确是迷茫的，一方面，她所信任的人，高岭是明确反对眼狩令与锁国令的，但另一方面，这是神明的意志……
人性与神性，究竟孰对孰错呢？老师与将军之间，到底要选谁呢？
将军做下如此决定，是否是为了更长远的考虑而牺牲现在？而人们的愿望，是否是为了现在而放弃未来？
…………
如此种种，只是稍稍想到，便会让她无比头疼。
“裟罗，人类所预见的未来是有极限的，但那极限对于神明来说也不过是一瞬罢了，或许你的老师并没有错，但他只能考虑到人类可预见的未来，那个未来终有极限，但是将军大人的永恒，是没有极限的。”
“所以，要我做什么？”于这一刻，裟罗放下了脑海中所有的争执——既然想不明白，那就干脆不想了，她就这样，做一个无情的执行者就够了。
“我要你，代表天领奉行，执行眼狩令。”
裟罗垂着眼，不言不语，九条孝行慢慢屏住了呼吸，但下一刻，裟罗抬起头，面无表情地答了三个字：
“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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