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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飞鸾声音镇定，没有暴露出自己的恐惧，但是内心却早已风起云涌，他突然想到了一个被自己忽视的问题。
那就是，为什么方齐作为觉醒者，却会在矿场工作？试问哪个渔场会雇佣一群猫来打工呢？
初见方齐的时候，他身上露出的凶气，把自己吓到了，一路上都没有细想这个问题。
方齐摇了摇头，拿着早就熟透了的红薯，剥开外皮，小口吞食着。
“给李石吧，她爱吃鱼。”
方齐的眼神穿过火焰，透过扭曲的空气，看到李石露出来的半个脑袋，一缕缕湿发在她的摆弄下，渐渐干燥。
“好，好。”
白飞鸾惊慌地看着方齐，一边应，一边将烤鱼带着石笋，插到了李石用外套做成的隔断旁。
火堆散发出的热量已经将外套烘干，时不时被风吹得扬起底边，露出李石的小脚丫。
李石也不推辞，胳膊从固定衣物的巨大的石笋的一边伸出，拿起烤鱼，撕开鱼肉，吃了起来。
蓦的，她又想起了之前和方齐一起烤鱼的经历。
那时候李石和方齐才到矿场上不久，月末休息时，被一伙矿友带去了勾栏场所，方齐嘴上说着舍不得钱，没有进去，可李石分明在他的眼神里看出了恐惧。
方齐和李石，走离了勾栏，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游荡着，最后停在了一家烧烤店门前。
石块堆成的火塘飘出阵阵焦香，三两个麻布着装的少年少女手持竹签，上面串着各类肉食、蔬菜。
方齐花钱买了两条鱼，站在火堆前，亲自烤制。
虽然李石并不喜欢吃水产，但还是把那条鱼吃的干干净净。
最后，在阳石矿场的大通铺里面，方齐对李石说出了真相，原来方齐出身于孤儿院。而多年的闲言碎语，让他知道了自己很有可能是由某位卖春女所生，一出生就被送到了孤儿院。
“我怕我妈就在里面，我还不认识她。”
方齐半开玩笑地说着，李石却听得很认真。
每每想到这段话，她总觉得这个世界有些不对劲。
平时委曲求全的方齐，不久前失手打死了宋嘉平小队长，大概也是因为自身的压力太大了吧。
白飞鸾放下烤鱼，又快速地跑到方齐面前，坐了下去，隔断了方齐和火堆。
它的脑袋里在飞速地想着对策。
犹记得，之前在湖面上划水的时候，他和林北之间的对话，那时候杀人诛心的方齐，到现在怎么变成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呢？
难不成真如传言所闻，修阳石之力的后觉醒者，多多少少都有些疯癫？
白飞鸾飞快地回头看了一眼燃烧着的火堆，当中的阳石已经快烧完了，火光微弱。如果推断没错，就是这阳石刺激了方齐。
“方齐。”
“嗯？”
“你还记得我跟你说过先觉醒者，后觉醒者吗？”
方齐满不在意地应了一声，将红薯皮扔到一边，趴到河边，把头伸了下去，小鹿饮水般喝饱。
白飞鸾跟着转向方齐：“先觉醒者又叫先修，后觉醒者又叫后修。我虽然暂时不能使用体内的力量，但作为后修，感官也获得了巨大的提升，比如说，听力，你应该也一样。”
方齐戳了戳白飞鸾软软的小肚子，点头道：“我也是，我的听力、视力和力量都大大提升了。”
白飞鸾护住肚皮，犹豫道：“方齐，我听李石说，这些日子，你一直生活在矿场，你是如何觉醒的呢？”
方齐听到此话，收起了自己手，正襟危坐，反问道：“这个问题我也想问你呢，你是如何成为后觉醒者的？”
其实方齐是想问，后觉醒者是否和先觉醒者相同，都是以阳石之力刺激，然后觉醒的。
方齐打算听完回答，再考虑要不要将自己的经历告诉白飞鸾。
白飞鸾咽了一口吐沫，颤声道：“对于你们来说，后修觉醒需要大量的阳石之力刺激，和先修完全不同。而且……”
看着专心致志的方齐，白飞鸾继续道：“而且后修，除却身体素质，只会增强眼、耳、鼻、舌之中的一者，无一例外。”
方齐摇头道：“但是我的视力和听力都有了增强，似乎不符合你说的。”
白飞鸾鼓起勇气道：“所以我很好奇，你是如何觉醒的。”
此时，李石也竖起耳朵听了起来，原先她只以为方齐的力气变大了，没想到他竟然觉醒成了武者。
方齐沉默片刻，看着即将熄灭的火堆，道出了实情。
那块巨大的阳石、自己多出来的心脏以及对自己所作所为的后悔……
片刻之后，白飞鸾沉声道：
“方齐，你知道吗，我一直不喜欢你们人类居住的上层世界。因为我听说，上层的普通人虽然可以活得很好，但每个人都会在孩童之时，都会被迫检测对阳石之力的亲近程度。若是有反应，就会被强制刺激成先修。只有少数人才能够在十六岁之时，成为后修。”
“虽然先修觉醒时的年纪都很小，修炼时间很长，但是他们的上限却很低，少有先觉醒者能够修满五脏，而且他们的感官也远不及后觉醒者灵敏。他们唯一的优势，就是力气很大。”
方齐疑惑道：“照你这么说，后修的优势应该要远远大于先修，那卧龙镇的话事人是傻吗？让大部分符合条件的孩子变成先修。”
白飞鸾摇头道：“事情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后修很强大，比如你，觉醒之后，几乎只需要熟悉熟悉自己的身体，单凭力量，就能超过苦修十几年的先修。要知道，力量几乎是先修唯一的优势。”
方齐若有所思的点头，了解到自己能够打败那位中年守卫的原因，笑道：“越说越玄乎了，照你的意思，后修不是无敌了吗？”
白飞鸾叹了一口气道：“但这是有代价的，要知道，几千年前，后修相当于魔修，被世界各地打压，但不知为何，一场大劫后，后修也被纳了入正统，和先修地位相等。”
方齐对历史不感兴趣，焦急道：“到底是什么代价？你别扯这些有的没的了。”
白飞鸾没有直接说出答案，而是继续冷静道：“大千世界，各地、各人的代价都不相同。我也是后修之一，本是月言城里的福猪一族，但是觉醒之后，却被家族驱逐出去。由于脖子上的福袋，一路上被人追杀，慌不择路，钻到了阳石矿场的一条矿道内，也在那里认识了李石。就是觉醒的代价让我落得这般田地！”
白飞鸾说完，转身背对方齐：“你仔细看看我的背后。”
方齐被白飞鸾的话绕的云里雾里，不耐烦地打量着它的后背。
此时火堆已经熄灭，剩下星星点点的余烬在微风吹拂下，散发出最后的光芒，与月光草的蓝光做着最后的抵抗。
白飞鸾的皮肤通体黢黑，但在肩胛骨下方有两道浅浅的伤痕。
“这是什么？”
方齐伸出手，感受着伤疤上凹凸不平的新肉。
白飞鸾打了个寒噤，转过身说道：
“这就是我的代价，福猪一族本来背后生有双翼，但我的双翼却在觉醒时消失了。本来这不算什么稀奇事，因为在我们哪儿，后觉醒的代价就是牺牲身体部位，比如说，一条腿，一只眼睛，一只耳朵，甚至是命根子……
“我的双翼消失了，这不算什么大事，但是我的修为也被锁住了，肉体强度甚至不如先修，只有听力比较敏锐，但这于家族无益，于是我就被赶了出来。”
方齐把手伸进裤裆，确定自己的命根子还在，放心道：“我的肉体似乎没有发生什么变化。”
白飞鸾摇头道：“你的代价，恐怕比我的代价还要大。失去一部分身体，是崇尚新木之力的月言城里后修的代价，而你使用阳石之力觉醒，代价不出在肉体，而在心智。”
“心智？”
“没错。暴怒、冷酷、无情、躁郁都是阳石后修可能的症状，久而久之，心智就很有可能出现异常。这也是你们之中很多人会被强制激活成先修的原因，因为喜怒无常的阳石后修难以控制。”
方齐哑口无言，怔怔出神。
“黑爷爷，那这种病有办法治疗吗？”
李石听完两人的对话，不禁担心起来。
白飞鸾叹息道：“我所了解的也很有限，但这个代价是阳神收取的，想要回来，很难。而且方齐和其他的后修觉醒还不同，胸腔内还多了一颗心脏，同时增强了听力和眼力，这种情况，我闻所未闻。”
李石疑惑道：“阳神？那是什么东西？”
白飞鸾大惊，低声道：“小丫头，你怎么如此没有敬畏之心，胆敢对神明不敬！”
李石疑惑道：“我确实没有听说过阳神，也没听说过别什么神。”
白飞鸾怒道：“果然，外界的流言都是真的！你们身为阳神后裔，不尊重、不崇拜、不供奉?也就算了，到现在却已经忘记?了，这巨大的代价也许就是?降下的神罚！”
方齐完全没有听到白飞鸾语气里的怒气，疑惑道：“小黑，你刚刚说，月言城的福猪一族，是指福猪一族都生活在一起吗？”
白飞鸾傲然道：“那是当然，福猪一族是月言城第一大族，龙盘虎踞于葫芦山，数量有三万之巨，相当于卧龙镇的十倍。”
“那你们信奉什么神？”
“我们供奉月木神。月木神之下，族长、长老、内门弟子、正式弟子、外门弟子、杂役、平民、奴隶，宗内等级森严，不可僭越，强者如云，英雄辈出。”
方齐笑道：“你可知道，卧龙镇虽小，但当中话事人是由民众选举而来，普通百姓人人平等，安居乐业。”
白飞鸾反驳道：“但是你们却抛弃了自己的神明，偏安一隅，简直可以说是不思进取！”
火堆的余烬燃烧殆尽，飞灰顺着风融入河水，慢慢消失不见。
啪嗒，余烬里传出一声微小的爆炸之声，又掀起一阵飞灰，接着余烬完全熄灭。
山洞内空间不大，此刻又被月光草蓝色的光芒重新覆盖起来。
没有人说，外界不会知道，阳石曾经燃烧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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