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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十岁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鬼是在十岁的时候。”何雯陷入回忆，特别认真，“我在回家路上见到了我姨奶奶，看见她拖着受伤的腿，正往我家走，我叫她，但是她好像没看见我。”
“我跟妈妈说了，妈妈说不可能，因为姨奶奶在前一天，就被车撞死了，一条腿都撞断了。”
“那个时候我还小，跟这位姨奶奶不是很亲热，所以爸妈也不打算主动告诉我，直到我说遇见了她，他们才告诉我，姨奶奶死了。”何雯娓娓道来，“据说，姨奶奶是我奶奶带大的，长姐如母，她们的关系特别好。只是后来她嫁去了外地，就很少回来看我奶奶……”
何雯的故事立马把我吸引住了：“那你当时怎么确定那个‘姨奶奶’是鬼，而不是你看错了？”
“一开始，我也以为是自己认错了人，毕竟只有逢年过节姨奶奶才会回青城来。可是后来，我又一次看到了她!”
何雯的眼神逐渐变得惊惧。
“再一次看到她，是在她本人的葬礼上。姨奶奶嫁了外地一个富户，丧事操办的很盛大，骨灰也运了回来，在青城办葬礼。”
“我妈让我去跪骨灰，我不敢去。因为我切切实实看到了姨奶奶站在遗像面前，她头上有好多血啊，一直流到脸上，又掉不下来。每一个跪她的人，她都会上去把人扶起来，手就这样穿过别人的身体……”
我抽了一口凉气。这种场面对于一个十岁的小孩来说，多么恐怖啊。
何雯苦笑：“我爸妈不愿意相信我的话，还带我去医院拍片看脑子，果然，什么问题都没查出来，我本来就没病。”
我同情地点点头。何雯的父母和她爷爷不一样，他们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视阴阳学为迷信、文化糟粕。当年，如果不是何爷爷坚持带何雯来找我外公，他们夫妻俩是断断不愿意接受纹身的。
“从那以后，我就能见到鬼了。”何雯的眼光越过我的肩膀，直直地看着后面，“医院的鬼最多，那些被推出去宣告死亡的人，站在自己的尸体旁边，安慰着家人。还有妇产科，那里会有很多没成型的胎灵，缠着自己的母亲……”
听起来确实有点恐怖。
事实上，停留在阳间的“鬼”并不多。大多数的第三魂都会在第一时间前往地府，转世投胎，以免错过最佳时机。
而有些第三魂，生前有放不下的人或者仇恨，宁愿放弃投胎的机会，也要留下来。
这些第三魂，被人们称为“鬼”。
“其实，我也没有见过多少次。”何雯叠着手里的餐巾纸，眼神放空，“特别是，我上了初中之后就没见过鬼了。”
很多阴阳眼都是儿童，因为他们未被世俗污染，等到孩子进入青春期，阴阳眼就会关闭。这就是传说中的，小孩子的眼睛能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很多阴阳眼小时候见过鬼，但时间太久远，记忆会慢慢抹去。
何雯的阴阳眼十岁才开，算是这批特殊人群中比较晚的了。
我点了点头：“这是正常的。对了，我们重逢这么久了，你怎么之前没对我说。”
这时，服务生端上了两盘牛排，油花滋滋作响。
顿了一会儿，何雯才神秘兮兮道：“本来没有特异功能了，也没必要告诉别人，只是……我发现，我又看到脏东西了。”
何雯刻意压低了声音，提防着邻桌的人偷听。
我立即想到一个人：“是缠着吴景晨的那个女鬼吗？”
此话一脱口，我又后悔了。阴阳眼确实能看到脏东西不错，可馗阳墓女尸是阴灵，无身无形，一段执念而已，根本称不上是鬼。这种阴灵，再厉害的阴阳眼也是看不见的。
何雯也莫名其妙：“跟吴景晨有什么关系？不过，确实是女鬼。”
她深吸了一口气，对我说：“就在刚才，我看到了那个跳楼的女人！”
在我把她按在胸口之前，她其实就看到了那个女人。
我想起了当时，何雯奇怪的眼神和刻意的回头，没想到，那些举动竟然是因为这个。
何雯垂眸：“当时那个女人，就站在自己的尸体面前，不停吐着血沫子，她的白衣服已经完全被血浸透了。她就这么看着我，看着我笑……”
这描述朴素描白，越想越?人。
“你不怕吗？”何雯再坚强，也是个年轻女孩啊，那样惨烈的死相，那样恐怖的女鬼，她真的能淡定吗？
“怕，当然是怕的。”油花溅完，何雯拿起刀叉卸起肉来，动作极其优雅有水平，“要不是当时你按住我，我就要吓哭了，太久没见这种场面了。不过后来我想了想，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那些鬼物顶多吓吓人，不能拿我怎么样的。”
我夸道：“你可真是心大。”
何雯低头浅笑：“别损我了，我就是胆子比别的女孩大一点而已，要不然怎么进那些墓穴考古啊。”
“你当初选考古系，跟特异功能有关吗？”我猜道，“你爸妈控制欲那么强，能同意吗。”
从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何爸何妈更希望她往艺术方面发展，高考之后填报考古系，让强势的爸妈同意这个实属不易。
“当年嘛，我在志愿上做了一点小手脚，成功被‘调剂’到了青大考古系。我不肯复读，爸妈也没办法，就这样进来了。”何雯提起当年，还有点小骄傲，“你猜的没错，我学考古确实是因为小时候的特异功能。我对那些鬼物，怎么说呢，又害怕又好奇吧，我想，学了考古之后就能经常下墓地实地考察了，更能遇到奇怪的事情，说不定，还能再次看到鬼。”
“讲真，这次是我第一次实地考察古墓，就遇到了奇怪的事情。说不定就是馗阳墓的阴灵激发了我的异能呢。”何雯的眼中迸发出一种奇异的光芒。
这种向往，不应该是二十几岁的女孩子该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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