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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福官降世 > 第 118 章 118过昭昭兮了清欢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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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晨光熹微,将湖岸照得一片亮色,此处天地高阔,灵鸟啼鸣,池水游鱼处栽着丛花树罗叶,白鹤立走,闲云清心地,宋徽衣常来避难。那日将母女二人安抚此处,便打算回九云城,安月不允,说那帮人早已失心疯,若是碰见指不定会对你做坏事。

    宋徽衣抱着孩儿沉默不语,安月握住他一只手腕,他却将孩子还给她,准备离开,跨过门槛后回身叮嘱:“明日平松过来,他会照顾你们。”安月望着他的身影走在青山水雾间,直到渐渐淡去,令安月不禁有些动容,甚至可惜地觉得,上天对待阿濂有太多不公,几遭经历,回回惨烈,他若是个不靠谱性子,早该丢下一切逍遥法外去了。

    一朝神君沉睡,没了那等威严拘束,各个心怀鬼胎,不再勤劳耕种朴实闲日,甚至觉得自己就是神,致使渐失心性,愈发张狂得意,身披了白衣头束金冠,像个小丑,招摇过市,看看谁不爽,随便折腾些,施个小法要别人摔跤吃狗屎,这还是轻的,重的甩鞭棍伺候,将人抽的满地滚爬,带着皮开肉绽,闹出命债,他们说不怕,因着自己已经飞升,魂魄脱离鬼界,成了旷世仙,还怕什么下十八层地狱的血债血偿。那位许愿成永生君王的农民,他在凡界坐拥天下,后享千万美女,暴虐无道荒淫无度,肉林酒池,且不提南方洪水北方旱灾,三倍税收的规矩,已让百姓难稳生计,于水火煎熬至极,有民祈愿苍天开眼,将那暴君收了,上天却不加理会,因着暴君有古印加持,天上神仙反被一律屏蔽了眼。

    新神出世的名号自九云天里直直响彻界外,都说里头有位神通广大的神仙能满足一切愿望,就好比生死人肉白骨,或者飞天登仙,亦或者登基全州皇主,一件比一件异想天开,但值得高兴的是,桩桩的愿望竟都成了真。

    安月离开隐山,窜进城内后却见街道早已变样,原先喧闹热烈的场,异常冷清,甚至每走几步,便能瞧见骨瘦如柴的人瘫坐在地上,其面色晦然,双眼呆滞,腿部间黑色晶体化,人早已死透了,她看得头皮发麻,收回颤抖的手臂,只想找到阿濂。

    深夜前往神殿时全然碰不上半个人影,就在安月以为人都走绝了的时候,迎面碰上洛洛,俩姑娘相撞后哈哈大笑,成了沉寂殿内唯一的欢快。洛洛招手引路:“自殿下回来,他一直待在神台闭关,门被反锁了,我们进不去。”

    安月抬眸盯着高大的鎏金殿门,听不见里面一点声响,她不免有些紧张,因着每当这种时候,阿濂将错归咎于自己一个人身上后开始沉迷不悟地寻找解决法子,可天柱石哪有什么解决办法,除非将石头吐出来。她浑身一阵发凉,拿下发髻间的玉花簪,随后左手轻轻挥动,一点光芒自簪中钻去,殿门大开。

    即使在极度疲惫的情况下,安月也未曾慢下脚步跑去宋徽衣的方向,就要接近的时候却听到他一声低喝:“别靠近我。”她这才看清偌大神台里重莲树花败花落,宋徽衣盘膝而坐于血阵中,水镜泛着涟漪却夹杂了血,血源于宋徽衣,只见他那身白衣染红,裸露胸膛被匕首剖了十几二十道深刻血痕,面目竟已消瘦苍白如同一个死人。安月倒吸一阵凉气:“你在做什么?”她变得极度恼怒,以至于声音颤抖无比,“怎能这样伤害自己,你明明答应过我。”

    “你该待在隐山。”

    “回答我!”

    宋徽衣有些无可奈何:“别担心,我只是在切断连接。”

    “那也不该将身子弄成这样,你看看自己都成了什么模样,若被叔叔姨姨瞧见定会心疼,我也心疼。”安月掩面而泣,嗓音沙哑道,“所以我说了,我们一起离开这里,你不是想见我相公吗,我带你去见他,阿濂,求你出来,别折磨自己了。”

    宋徽衣勉强挤出丝微笑:“嗯,我们一起走。安月,安月。”见她总算将视线挪到自己这里,再耐心解释道,“安月,回我屋里待着,那里很安全,去那里,我一会儿就来。”

    安月摇头:“若这回是姑惑神捣鬼,你岂不孤立无援。”她双腿软得跪地而坐,随手擦了擦眼泪,“别担心,阿濂,来前我喊了帮手,所以别担心,我们都会没——”话音戛然而止,是因后方一只手贯穿了安月的心脏,她不自主抽了抽气息,朝宋徽衣笑了笑,闭眼倒地,如同断了线的风筝随流飘散落于深邃暗空,宋徽衣目睹着她的生命被剥削殆尽,只能瞪着眼瞳,浑身僵直像是被下了诅咒,气急攻心,喉管腥味涌出直吐,因坐阵多日已无气力,他慢慢爬出血阵,将安月搂进怀里的时候面目仍旧呆滞:“为什么。”

    洛洛张嘴舔了舔血手,眼里含着血红色泽:“应你之邀,我来了。”

    宋徽衣紧握着她的手腔颤声呢喃:“你醒醒,我错了,求你醒醒,我走,我现在就和你走,你醒醒好不好。”这是他第二次这么慌张着祈求,可惜那姑娘再没能醒了,魂魄被姑惑神捏得粉碎,就连肉身也难保全,宋徽衣咬着牙,将她半透身躯施法化微塞入乾坤袋里,前方再传来一阵声音。

    “这就是你的下场,当初何必违抗我还吃了那块石头。”姑惑神双手负背,来回走了两圈儿,“还污蔑是我蛊惑了那些村民,就算你如今是个神仙,也得清楚知人知面不知心,我这个神都揣不定凡人的脑袋,你还巴望他们全是善的不成,得了吧,现在人吃人泡人血永葆青春的邪道理都能想出来,你且跑出去瞧瞧,如今就有人在你眼皮子底下偷吃人肉啊哈哈哈哈!”

    “闭嘴。”宋徽衣起身,眼底冷然迸发,“你闭嘴。”

    姑惑神嗤笑道:“如今也没什么人肯帮你,玉楼被我整回棺材重新躺着,您家那位祸乱神,我在东方投了些瘟头,想必他仍在忙活。”他凑近后眉头微微挑着,“所以玉濂神官,您孤身一人,又用什么实力将我压到底?”

    姑惑神与他的这番战并未开场,半途被绕璧围堵而上的城民正巧搅和,一时间人海拥堵,自凡人身躯由内而外传出一股恶心发臭、粘稠潮湿的不知气味亦占满神台,这其中,曾吟游它界心性清高的自由诗者、衣锦还乡秉持正义的武官将士、脱离红尘舍弃情欲的和尚、思念故郎善良温柔的美丽姑娘,还有很多,不同地方不同身份、性格原本极其清明的人,如今却面目全非,像是饿鬼投胎,纷纷投奔宋徽衣。

    “怎么会这样!我的脸!我的身体好臭!”

    “我的肉都腐了!肯定是你近日擅离职守!惹怒神明!神明却反降罪于我们这些无辜人!”

    “殿下,家妻昨日又变回了枯骨,请您救救我们!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你给我说清楚,我吐血竟吐出了内脏,你说我还算不算作人?你算什么神仙,滥竽充数的废物!快还给我!将原好的身体还给我!”

    千张面孔央求着祈祷着哭泣着愤怒着,声声语语如咒言般钻进他耳朵里侵蚀身心,他们紧紧抓住了宋徽衣时的那种眼神甚似饿人扑食,魂魄已到了堕入魔界的程度。黑压压的沉重感将他压得喘不过气,宋徽衣解释不了,因一切因果皆由他而起,罪人是他。

    一张嘴狠狠咬住他肩肉,紧接着又是一张一张的嘴,他们瞳孔充血,瞪如铜铃,面似冤鬼苍白愤恨,身后叫喊的人越来愈多,声音越来越大,那些多说出来都很类似的话,总结出来就是:吃他的肉喝他的血。

    原地不动的姑惑神笑着问他:“你看,我都没做什么大事,这可是他们自个想出来的弯道理,杀人吃人,如今却要将你吃了,宋濂,你倒是反抗个试试,怎么着,对方是无辜人,您就不敢下手?是不是忒无私奉献了些?”姑惑神这些话,虽有些不正道,常人却可理解,毕竟有恩于他人,他人却反咬一口,典型农夫与蛇的故事。

    “杀了他!”

    “吃了他!”

    “烧了他!”

    “剜了他的眼!”

    “挖走他的心脏!”

    “抽干他的血!”

    “砍了那棵树!”

    “凿了棺材!”

    “毁了神台!”

    “砸了九云殿!”

    “我们一起离开这鬼地方!”

    宋徽衣被捆后双膝跪地,重莲树已遭火焰舔舐,结界破裂,隔离在外的煞疠侵蚀而来,它们漫于城街愈加接近,宋徽衣大喊着开这里,可人们不听,举着兵器肆意叫嚣、呐喊、嘲笑,丑陋的魔鬼面容,已不再是以前的人们。很多无辜的孩童,他们坐在地上,满脸天真,目睹着疯癫暴行。

    他抬起重重磕在地的脑袋,奋力起身后挣脱麻绳,施法准备将他们转挪离了,可惜姑惑半路杀出,只手捅穿他胸口,硬是挖出心脏。

    姑惑将那颗温热的、尚在跳动的心脏融入自身:“我小瞧你了。”手摁住了宋徽衣额头,那双眼同时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兴趣,“就算掏了这颗心脏,你也照样活蹦乱跳,一介凡人修炼至今,不靠天柱石也没玉楼的事儿,确实天赋异禀,就是可惜,偏偏和我过不去!”掌心聚力灌入宋徽衣体内,将尽数灵脉断了又断。

    宋徽衣的气息断断续续,他握了握拳,冷不丁嘲笑:“原以为你还有什么底牌,原来只有这些么?”

    “你说话果真不带脑子。”姑惑神掌心显剑,举起就要砍断他脖颈,岂料宋徽衣反手震开利刃,掌力直导洛洛胸口直至逼出了姑惑。

    宋徽衣嘴喃咒语,用尽最后一丝灵力,总算成功将洛洛渡至凡界附近。

    尚是半实体状态的姑惑面目模糊,他立在不远处发笑两声:“真有你的宋徽衣。”

    宋徽衣也笑两声,嘴里不断冒血,站在原地抬手,掌心朝上,四指勾了勾:“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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