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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重的寂静这才稍微被打破。
“司马……司马氏是卖国贼的事，当年挺轰动的，我记得，府衙外头还贴了告示，上头是朝中大儒写得讨伐司马老贼的檄文，盖着那么大的朝廷官印，还有御印，红彤彤的刺眼睛。”
良久，厉老爷子缓缓开了口。
他以前在府衙做刽子手，记得此事。
当时朝野上下都在骂司马一族。
府学的学生们，还激动地到处聚会，声讨卖国求荣的老奸贼。
事情闹了挺长一段时间，后来才渐渐平息下去。
而当年新登基的皇帝从肃清司马氏开始，大刀阔斧，对朝野上下进行了一番又一番的大清洗。
持续了好几年呢。
这些事年轻人都不太知道，上了点年纪的才有印象。
不过，在场都是普通百姓，也就仅限于是模糊肤浅的印象罢了。
皇帝啊，朝堂啊，那些都太遥远了，大家还是埋头过自己的日子，灾荒年时，埋头逃自己的荒。
生死挣扎里，稍微安稳了一些，才有空闲来听这些陈年旧事。
并跟着议论议论，哭一哭。
随着厉老爷子开口，其他人也你一言我一语地开始谈论当年的事。
结合方才风二河的讲述，有人一边说，一边感叹地哭。
气氛很是沉重。
许久之后，大家谈累了，哭累了，也差不多到了该睡觉的时候，情绪已经稳定下来的风二河，站起身来让大家早点休息。
“是我一时激动，拿那些已经过去的事让大家难过，对不住了各位。”
之前有人问他是怎么知道司马家的事情，他并没有细说，只含糊道，是当年在京城听说的。
团团朝周围抱了抱拳，风二河大步朝营地外走去。
“让二哥他散散心也好，这些天带领大家，他也累坏了。”曹金花拦住了不放心要追上去的风三海。
“是啊，风二伯是累坏了。”
“累身也累心啊。”
“皇帝昏庸，官府无情，风二叔领着咱们逃荒，可比官府强多了，为咱们前前后后操了多少心。”
“要不是风二叔，咱还能指望皇帝老儿吗？连司马氏那样的忠臣都下场凄惨，咱们平头老百姓，皇帝老儿才不放在眼里，不管咱们死活呢！”
“唉，这话可不能乱说，小心惹祸。”
“还能惹啥祸？咱们都快饿死的人了，还怕皇帝老儿？”
“就是，我倒宁愿他能听到咱们的话呢，也让他睁大狗眼看看，咱们老百姓都苦成啥样子了。”
周围的人议论纷纷。
通过司马氏的惨痛，更加感受到朝廷的冷酷，逃荒者们也就更感激在艰难时刻还能顾全大家的风二河等人。
虽然当初因为宋家那几个货，风二河心寒，嘴里说着不肯再照应大伙了。
可这一路行来，不还是为大家做了很多吗。
而且不光是他自己，闺女风晴，外孙小雨，都在为大家忙碌。
大家打心眼里感激。
而且原本就怨恨官府不管大家死活，今夜被风二河的话点燃了积压已久的怨气，大家连骂皇帝这种事都敢公开做了。
骂一骂，心里痛快些。
“听二河的，咱们早点睡吧，明天早起赶路，早点到绥县。”
“过了绥县再往南，争取早点离开灾荒遍地的中州。”
“希望外府能有活路啊。”
人们纷纷议论着，揣着对未来的微薄期冀，陆续安顿睡下。
小雨睡着之后，风晴把孩子托付给三叔三婶一家照看，轻轻起身去找风二河。
她担心老爹情绪激动，在冷风里站久了会伤身子。
没想到，找到风二河的时候，左青和几个侯府的护卫也在跟前。
除了其中有两个护卫骑马在周围巡查，剩下的人都在。
“爹？”
风晴走过去。
风二河见到闺女，解释道：“我们在说当年的事情。这几位兄弟虽然年轻，却对司马国公府的事知道不少，安南侯府陆家也和司马家一样，是开国的忠良啊……”
一个护卫道：“是啊，风夫人，我们也没想到，令尊对司马氏的经历知道得那么详细，比我们听来的还详细。”
风二河道：“我像你们这个年纪时，在京城谋生过，阴差阳错得到过司马氏的照拂。所以当年司马一族上刑场，我心里难受，过不去那个坎，觉得在京城没意思了，就心灰意冷回了老家。”
他没有透露自己的真正身份。
对方也没刨根问底。
当年司马一案，受到牵连的人很多，许多老国公的旧部故交都四散零落，所以在中州府的逃荒路上遇到一个知道当年事的，也并不稀奇。
只是经过风二河今晚的讲述和痛哭，护卫们对这个逃荒队伍的亲近感多了一层。
除了奉命承担护佑之责，更是从心底里将风二河当成了同类人。
“夜里风冷，爹，各位，都早点回去休息吧。”
风晴劝道。
于是风二河和左青等人结束了交谈，先后回营地。
风晴跟在风二河身边，往回走的路上，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爹，我的母亲是不是……和司马氏有关？”
原主残缺的记忆中，没有娘亲的模样，只有一座坟茔。
母亲生下她不久就过世了。
风二河每逢过年过节和一些特殊的日子，都会带闺女去给妻子上坟。
有时候，他还会一个人跑到坟地上待很久。
原身找不到爹的时候，去生母坟上，多半都能看到老爹在坟前发呆，或者默默掉眼泪。
刚才风二河那样情真意切的痛哭，那画面，那感觉，立刻勾起了风晴记忆里的零碎片段。
两者那么相似。
让她产生了大胆的联想……
风二河听见风晴的问话，脚步顿住。
转过身来，他看着女儿不说话。
前头左青一行人走出去老远，已经回了营地。
这时候，风二河才终于肯开口。
“……晴晴。”
他深深吸一口气。
笑意苦涩：“我也不知道今晚是怎么了，原本是闲聊，不知不觉提起了当年，没控制住自己，竟然当众哭了一场。”
“既然你这么问，我……不能骗你，是的，你娘亲她……的确是和司马氏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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