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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尤物公子(女尊) > 第 76 章 戚寻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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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顶着厚重的帝王珍珠花树九鸾冠,站在麒麟台上,注视着暗夜里的鄞都,注视着无数女儿的血肉换来的盛世太平。万家灯火里,璀璨似星辰。

    宦奴珍珑低声道:“陛下,早些安置罢,沈贵君早就准备好了侍寝呢。”

    我淡淡道:“朕没有心思,让他回去罢。”

    珍珑为我奉上碧螺春:“陛下是万金之体,可切莫忧愁坏了啊。这九州天下,可都指望着陛下哪。”

    我轻笑道:“正是因为天下指望着朕,朕才不能不愁。朕是天女,也是人。人活在世,岂有不忧愁的?升斗小民愁的是米粮生计,九五之尊愁的是江山社稷,殊途同归罢了。”

    珍珑道:“陛下若是愁了,便去后宫走走,这天下这么多美人儿啊,都在您的后宫里头。”

    只可惜天下这么多美人,都比不上我心里的一个。

    他不在我身边。

    不知不觉,我思绪回到从前。

    年少时,我与冷画屏、海棠春这几个自小一处长大的友人在太学读书,修习策论,背诵文章,世家小姐们总有些耐不住性子的,便在课堂上偷偷躲懒,解九连环、斗蛐蛐、偷看春.宫图。

    玩得最厉害的是春儿,她除了读书什么都干。每每画屏鄙夷地问她来太学是干什么的,她都会答得认真:“我是来养老的。”

    我:“……”

    海棠春娴熟地抽过我写的《武举策论》:“好姐姐,你借我抄抄。”

    我蹙眉望着她:“让你娘知道了,非打死你不可。”

    海棠春咬着笔杆儿,俏生生笑道:“不,我娘已经习惯了,她放弃我了。”

    后来我才意识到,海阁老并非放弃了春儿,而是任由她在世上逍遥快活,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她没心没肺地长大,自然不必苦心孤诣拯救大厦将倾的王朝,不必在忠和义之间作出抉择,不必受我这些磋磨。

    我却不成,娘亲对我委以重任,自幼便将我打造成挽救大顺的最后一步棋,我先是一颗棋子,再是她的女儿。

    所以我日日苦读,无一时一刻的松懈,生为女儿,自当为国为民。孟学究令我们背典籍,我向来都是第一个背过,一声不顿,一字不错。

    学究皆赞我文韬武略,少年老成。

    回府的路上,我提着自己的霞紫杏花天影缂丝马面裙快步走着,琼枝和烟罗在身后为我抱着书箱。我一壁走着,一壁默背《礼记》:“君子爱人以德,小人爱人以姑息……”

    烟罗垂眸提醒道:“姑娘,今儿主君从南音寺礼佛回来了,咱们快些回去,给主君请安。”

    我颔首:“也不知什么缘故,近来爹爹对佛法那么感兴趣。”

    烟罗笑道:“瞧姑娘说的,还能有什么缘故!主君诚心礼佛,自然是给主母和姑娘祈福。”

    爹爹住的院子名唤“春菱秋桐”,每逢清明时节,便有淡紫色的桐花次第开放,美不胜收。我拢着袖子正要给爹爹请安,岂料走到垂花门,忽听到一个埋葬多年的秘密。

    “听说,那陆贱人私生的丫头,竟然还没死。”

    “主君莫要担忧,她死不死有甚么干系,难不成她还能再踏进戚家的门不成?”

    “我让人毁了陆浮白的脸,断了他的生路,是不是做的有些绝了?毕竟……”

    “主君千万别这么说!您不把那丫头赶出去,她迟早要碍着大小姐的路。”

    “可我总觉得……”

    “陆浮白是个惯会勾搭的贱人,落得如今下场,是他咎由自取!”

    听到爹爹与贴身侍从的话,我觉得有凉意从心尖蔓延开眼!陆名伎与我那个庶妹离开凌烟阁,竟然是爹爹暗中设计!

    从前我只知道庙堂江湖上女人弄权波云诡谲,万万想不到,男人身处的深宅后院里,也有这么多狠毒阴私。

    我快步闯入暖阁,映入眼帘的是父亲惊愕的面孔。他右手挂着一串白玉菩提佛珠,电光火石间,我想到了四个字——佛口蛇心。

    “爹爹……”我惊愕地开口,“你……”

    侍从有些拘谨,行礼道:“大小姐。”

    父亲却神色如常,他拨弄着佛珠,淡淡道:“你都听到了?”

    暖阁里有粘稠的安息香,缭缭绕绕,无孔不入,倒给人一番喘不过气的滋味。尚未等我再说些什么,父亲冷肃道:“你这么看着我作甚?难道是我不知道这是在伤天害理?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你。”

    我摇摇头,掐丝点蓝坠紫晶石的耳环贴着颈侧,冰凉滑腻:“她只是个私生女,连庶女都算不上,登不得台面,女儿自信碍不到什么。”

    父亲神态自若地添了一勺安息香,嗤道:“你倒是自傲,却不知世事无常,焉知来日她不会爬到你头上?”

    侍从亦道:“小姐,您是主君唯一的指望,他纵横谋划,都是为了您啊。”

    我心下更冷:“她要跟我争,我给她机会,我们大大方方各凭本事!”

    父亲动了气,一把将矮几上精致的镂空狮子戏绣球熏笼推下去,响声低沉:“你是在呵斥长辈吗?!”

    终究他是我的父亲,只有父亲教训女儿,没有女儿教训父亲的道理。况且他错已酿成,无论我做些什么,也于事无补。

    戚寻筝,她的命真苦。

    虽说我与她没有姐妹之情,也忍不住唇亡齿寒。我失魂落魄地踏出暖阁,丫鬟琼枝连忙迎上来:“姑娘这是怎么了?被主君奚落了?”

    我作了个手势,示意她安静,莫要聒噪。随后快步走回我住的院子,在宽阔的池塘边练剑,想要凭此释放心中纠结。

    足足练了一个时辰,我才将手中凌利的金错刀放下,坐在凉亭里看云。这一柄刀名唤“天下”,是母亲在八岁生辰赐的礼物,愿我心怀天下,兼济苍生。

    在我的回忆里,有关戚寻筝的画面很少很少。

    有一年我年岁尚小,在书房写完了功课,便在府中随意走动。恍惚是腊冬时节,冻得猫儿都钻进了灶台取暖,我身上披着锦袄与比甲,却不觉得寒冷。

    不知不觉走到了厨房,听到里头有暄暄扰扰的吵闹声,我欲要过去一探究竟。

    “哟,大小姐?大小姐怎么来了!这儿烟熏火燎的,可别熏着小姐。”

    “大小姐,奴才送您回去罢?这不是您该来的地方!”

    “大小姐是不是没吃饱,来找点心了?那起子没皮没脸的混账奴才,怎么伺候的,竟敢怠慢大小姐。来,奴才给您把膳馔都端出来……”

    父亲是主持中馈的当家主君,故这些厨郎小厮都寻着机会便巴结讨好,什么好吃的、好穿的都紧着给我,把我当菩萨供着。

    少顷,厨郎们捧出精致的点心吃食供我挑选,有翠缕蚕面、小莲蓬汤、香渍螺肉、玫瑰雪耳(1)……

    我懒得应承他们,只看向喧扰吵闹的方向。原是寻筝挎着篮子立在那里,要拾些乌炭取暖。厨郎们却不肯给,冷着脸为难一个艰难过活的小丫头。

    “你干什么?!回你院子去!”

    “怎么?二小姐是主子,主子还要跟我们奴才抢东西?”

    寻筝颤着黑白分明的眼瞳,鼻尖玷染些许炭灰:“没有炭火,我爹睡不着。”

    听到陆浮白父女过得艰难窘迫,我便动了恻隐之心,蹲下一同替她往篮子里拾炭。寻筝年纪虽小,却不肯为外物折腰,她没有刻意讨好我,匆匆留下“多谢”二字,又消失在深深雪景里。

    彼时我对她说:“你是我妹妹,有我在,谁也不能欺负你。”

    于太学习罢诗书,我、画屏、春儿等几个同窗便寻了个酒楼消遣,饮酒吃肉闲磕牙。

    我用鎏金蟹八件分解半只黄澄澄的鳌蟹,分给她们吃:“请。”

    春儿惬意地伸了个懒腰,笑道:“姐姐,平日里只见你念书,不见你近色。你莫不是有什么隐疾?”

    画屏闲闲道:“看,又开始作死了。”

    我认真望着她:“再多说一个字,我戚寻嫣今天就弄死你。”

    “不敢,不敢,”春儿连忙做小伏低,“只是成日家见你读书练武,不近男色,恐怕是圣人托生的不成。”

    宋家嫡女饮酒而笑:“论起男色,妹妹我也算小有研究。要我说啊,贤良淑德的世家子没有滋味,那花楼里的名伎才让人流连忘返呢。”

    方家女道:“此言差矣,名伎风流则矣,却不知被多少人碰过了,怕不干净。难道你要跟这样的腌?玩物过一辈子?”

    唐家女道:“男人么,还是遵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好。或是良家子弟,或是花楼名伎,吹灯上榻还不是一样?哈哈哈!”

    春儿斜倚入画屏怀中,抿一抿唇边的八桂酒(2),叹道:“你们异性恋破事真多。”

    我乜一眼窗外红霞宛转,颇有风致:“姻缘二字,随缘便是。”

    彼时我还不知道,这人间有一个温润如玉的仙鹤公子即将俘获我的心,留给我一世求而不得的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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