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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书网 > 别问没爱过 > 国破家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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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北洲国的长公主,我叫白堇。

    我阿爹是北洲国最尊贵的王上,呼风唤雨,无所不能。

    我阿娘是北洲草原上最英姿飒爽的巾帼英雄,亦是北洲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王后,只是自古红颜薄命,她在我两岁七岁病逝。

    我哥哥是北洲国最英勇的王子,他是这个世界上除阿爹阿娘以外最疼爱我的人。

    我还有个同父异母的妹妹,叫做白玉,她小我两岁,是我阿爹唯一的宠妃的女儿。我们长得极为相似,仿若孪生姐妹一般。

    我第一次见到陆庭诀,是在我九岁那年。

    我清晰地记得,那日我央着阿爹陪我去跑马场上放风筝,我提着蝴蝶形状的风筝跑远,回头看见不知什么时候哥哥也跟来了,正神情焦急的跟阿爹说着什么。

    片刻后,阿爹朝我招招手,我跑到他身边,他弯腰抱起我,笑着对我说:“堇儿,咱们不放风筝了,咱们玩捉迷藏好不好?”

    “好。”

    “那你先去躲起来,阿爹没有找到你,你千万不能自己跑出来。”

    “好。”

    我躲进了朝殿里阿爹平日坐的椅子下面的机关密道里,那是我曾无意间发现的地方,十分隐秘。

    我想,阿爹一定找不到我。

    果然,阿爹迟迟没有找来,我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等得我都快睡着了,忽然,外面起了嘈杂的厮杀声,我刚准备爬出去查看,殿门被重重地弹开……

    那人手中泛着冷光的剑直指阿爹的胸口,仅仅是我一眨眼的瞬间,阿爹便倒在了一地血泊里。

    他望向我,眼神里凝聚了无数复杂的东西,彼时我尚且年幼,不懂得其中含义,后来我尝试着给了它一个解释,姑且将之称为内疚。

    内疚什么呢?我想,或许,是内疚将我独自留在这世间,让我孤单面对这时间所有的勾心斗角尔虞我诈。

    原来阿爹知道,他知道我躲在哪里。

    原来他是故意支开我,他想要保护我。

    我看着阿爹的眼皮颤了颤,终是没能闭上。

    锋利的剑芒刺伤我的双眼,我感觉自己的世界霎时一片漆黑,除了深深的震撼与恐惧,再没有别的知觉。

    哥哥持刀冲进来与那人打斗在一起,我在密道里摸黑往外跑,因为这条密道我曾经进过不止一次,所以方向我很清楚。

    可是,等我跑到念安娘娘的寝殿时,见到的却是一具尸体。

    她的胸口处,插着一把短刃,玫瑰一般妖艳的红色染透了她华丽的衣裳。

    我认得那把短刃,是念安娘娘的私人物品,她是自裁的。

    我四下找寻,没有白玉的踪影。

    那一刻,我感觉自己的世界忽然如摧枯拉朽一般轰然倒塌,我感觉自己如同置身地狱,我想叫,叫不出来,想哭,也哭不出来。

    我坐在念安娘娘的尸体边,木然听着殿外一刻不曾停下的可怖厮杀声。

    有脚步声愈来愈近,愈来愈近,最终驻足于我身旁。

    “砰”地一声重响,我转头,看见那人半跪在地,厚实的头盔之下,隐约是无比悲伤的神情。

    是他。

    我仿佛听见了来自他胸腔的剧烈的心跳声,也听见了来自我自己胸腔的剧烈的心跳声。

    是他,刚才就是他杀了我阿爹。

    我看见他从念安娘娘手中抽出一张信纸,端详许久后,才终于转头看向我。

    我努力控制自己发抖的身子,没有用,我感觉自己就像一颗定时炸弹,随时随地都会爆发。

    可他却堪堪伸手将我拉进了怀里,冰冷坚硬的盔甲硌在我身上,让我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脑海里,方才他手中的剑穿过阿爹胸膛的一幕浮现而出,我顿觉头晕耳鸣。

    我缓缓伸手,悄悄拔出念安娘娘胸前的短刃,猛地扎进他的右手臂,然后挣开他往门外跑,一直跑一直跑,跑到鞋子什么时候掉了也未察觉到。

    彼时春寒料峭,头一夜刚下过一场大雨,我隔着薄袜踩在地上,却丝毫感觉不到冷。

    还有什么比我的心更冷呢,我面前的世界,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我一脚一脚跨过那些尸体,径直往朝殿的方向而去。

    殿内的长阶下,哥哥与阿爹躺在一起,面目模糊。

    一夕之间,我最亲近的人全部离我而去,我的父王,我的哥哥,我的妹妹……

    我踉跄着跑出宫殿,一边跑一边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只是一场噩梦,醒来便会结束……

    一个不留神,我被脚下横七竖八的尸体绊倒,顿时失了浑身力气,瘫倒在地。

    我再也跑不动了,眼睛上方青色的天空不停地旋转,旋转……

    逐渐涣散的意识里,有人轻轻抱起我,他的怀抱宽阔温暖,他说:“我带你回家。”

    我想睁开眼睛看看他,眼皮却灌的铅似的沉重,怎么也睁不开。

    家?我哪里还有家?

    那人抱着我上马,微凉的风刮在脸上,我清醒了不少,睁开眼回头看,只见蜿蜒曲折的铁骑浩浩汤汤行走在平原上,形势壮观。

    马儿走得慢,我的视线在周围的尸体堆里翻来覆去,企图找到一抹小小的熟悉身影。

    忽有一只手遮住了我的视线。

    他说:“别看。”

    我拉过他的手用尽浑身力气咬下去,他倒吸气的声音让我有一瞬间的爽快,不过也确实只有一瞬间罢了。

    趁他不备,我翻身跳下马背。

    三岁起阿爹便教我骑马射箭,舞刀弄枪,他说,我北洲王的女儿不输男儿。

    所以,按理说马背这么点高度对我来说是不在话下的,只是情势紧迫,动作过快,落地时,我的头正好磕在了一颗棱角尖锐的石子上,剧烈的疼痛使我的意识猛地消散开去……

    就那样,那片承载我儿时所有记忆的土地,以一种满目疮痍的姿势退出了我九岁的生命里。

    起风了,漫天泥沙永再无归宿。

    云层厚而重,星子终于被敛去了光芒。

    再醒来时是在一座金碧辉煌的宫殿里,我刚睁开眼,守在榻前的一名婢女欢喜道:“小公主醒了。”

    头裂开一样的疼,我坐起身打量周围,碧瓦朱甍,桂殿兰宫,比北洲的王宫还要繁华夺目。

    “这是哪里?”一开口,我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沙哑到了极至,听起来竟十分阴寒。

    “这是中原旌朝。”浑厚的嗓音自门边传来。

    我看向来人,惊得差点无法呼吸。

    我的身子又开始剧烈颤抖起来,我无法控制住自己,脑海里全是阿爹临死前最后望向我的那一眼。

    我猛地趴在一旁呕吐起来,因为根本没有进食,所以吐不出什么东西来,只是一个劲的干呕,胸口被扯得生疼。

    那人几步走过来,一下一下轻轻拍着我的背。

    我推开他,将旁边矮几上的茶杯狠狠朝他的脑袋掷去,他略一偏头躲过,再次看向我的眼神顿时变得阴鸷。

    他猛地伸手掐住我的下巴,嗓音低沉有力:“不取你性命已经是孤最大的容忍限度,若你自寻死路,孤亲手送你去见你爹!”

    说完,他松开我。

    我垂眸,看见自己的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一颗接着一颗落在绣满繁复花纹的浅蓝色被褥上。

    心中的难过如同潮水一般汹涌而来,我被击得面目全非,只得借着暗淡的天光,拼命寻一处避身之所。

    男人起身,拂袖离去。

    “你是谁?”我冲着他的背影喊。

    “陆庭诀。”他没有回头,背影挺拔。

    陆庭诀,我在心里反复咀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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