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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文兰站在病房的窗前，已经有好些时候了。具体些说，在发现儿子离开医院之后就一直这样站着。陈靖瑜从外面归来，放下手里的东西走到妻子身边，轻轻揽住她的肩膀。她的手覆在丈夫的手背上，彼此相依相偎。
陈靖瑜擦去妻子脸上的眼泪：“别让霄霄看见了。”
何文兰手里的纸巾已经被眼泪浸透，陈靖瑜又抽了一张新的出来，将妻子转到面前，慢慢地擦去一滴又一滴。
何文兰呐呐地说：“墨轩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霄霄这辈子都不会好过。”
“不是还有我们嘛。实在不行，我带着你们娘俩搬去北方。”
何文兰巴巴地看着他：“可是……你的事业怎么办？”
“我的事业就是一台电脑。只要你过的开心，我在哪里都一样。”
何文兰的眼睛里又溢满了泪水。
陈靖瑜为她拭去眼角的泪：“你是不是忘了结婚的时候我说过的话——你给我一个家，我陪你终老。”
“没忘，你说的那些话我都没忘。”
“所以，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照顾好你和霄霄。”
这十几年来，陈靖瑜当真说到做到。何文兰伸出手温柔地轻抚着丈夫的脸颊，一切尽在不言中。
夫妻俩相互安慰的这一幕被走到病房门口的林霄看到了，收回正要推开门的手，消无声息地转身走向来处。
他在这栋到处是人的住院楼里漫无目的地走着，直到发现一处安静的角落才停下。雪白的墙面下摆着一排长椅，蓝色的塑料椅不管什么时候看都显得冰冷，他坐在其中一个座位上，把取下来的帽子和口罩放在身边。
今天的天气使腿上的旧伤酸痛难忍，他卷起裤腿，揉了揉膝盖上丑陋的疤痕。
疼，真疼！
覆在伤疤上的手慢慢用力，越来越用力，五指像鹰爪一样抠下去。疼痛瞬间逼出了一身冷汗，他不但没有停下来，反而扬起拳头狠狠砸在膝盖的旧伤上。一拳、两拳、三拳……面色惨白，气喘吁吁。
林霄闷哼一声，停止自虐行为。紧闭上双眼。
被车轮碾碎的小腿一定比这疼上千万倍。是自己无法想象的，无法体会的。
我该怎么办？
这是林霄醒来后不停问自己的一句话。
如果小姨还在，她会怎么说？
这是林霄再无数次问过自己怎么办之后，想起的第二句话。
现实很残酷。他既不知道该怎么办，也不知道小姨在哪里。他只有不愿意陷入绝望中，强迫自己必须做点什么的念头。
手机铃声打断了思绪，林霄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着叶枫的号码。惨淡一笑。想来，这种时候会给自己打电话的人也只有叶枫了吧。
看到叶枫的号码，林霄想起了司徒月，想起了她的笔记本。心里又多了一重压力。
此时此刻，司徒月在教室办公室里面对着很不满的导师。
导师的脸色从刚才开始变得越来越严肃，司徒月像个做错事的孩子，低着头听训。
导师：“这是你第二次失信于人。司徒，你走出校门就是一名律师，没有信用等于什么？”
司徒月愧疚地点点头：“我懂。”
导师质问，“你说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提交证据。现在，又说笔记本还没找到。我可以再相信你一次。接下来呢？你准备怎么办？如果笔记本再也找不到，你又准备怎么办？”
司徒月犹豫的心态在脸上已经很明显了。
导师再问：“你不能没有准备。”
“我有。”司徒月说，“但是，这是最后的办法了。我还没想好。”
“说说看。”
司徒月咬咬嘴唇，把心一横：“我想申请辨证会。”
导师闻言面色更沉。
司徒月心里七上八下的。可是既然已经说出口了，索性都说了：“我想过了。校方之所以无法下定论一是因为我没有证据，二是是因为她的能力也很强。但是，人的思维是有特性的。确定论点需要大量的分析，举出论据需要大量的调查和证明过程。别人可以抄袭我的文字，却无法抄袭我的思路、我的观点和我的思维特性。但是，这要如何分辨呢？那就是逐一解析。每个论点怎么来的，每个论据怎么来的。逻辑严谨没有丝毫的偏差，才能写出一篇好论文。”一口气说到这里，司徒月都紧张死了，“老师，我有自信比她更了解论文的每个细节。”
导师的眼睛里已经有了光彩，只不过刻意板着脸，假装很严肃的样子：“我可以去跟校方交涉，帮你争取半个月的时间。你要做两手准备。找笔记本；申请辨证会。”
司徒月开心的不得了，送给导师一个直角深鞠躬。
导师假模假式地摆摆手：“出去出去，看你我就头疼。”
“谢谢您。那我先走了。”司徒月耷拉着脑袋进来，昂首挺胸地出去。
离开教室办公室后，第一件事就是给叶枫打电话。
叶枫在电话那边说：“我刚去过冯晓娜家。”
“怎么样了？”
“全家都走了。”叶枫没好气地说，“保安跟我说，前天半夜走的。估计短时间内不会回来。”
司徒月蹙蹙眉：“笔记本怕是真的找不回来了。”
“也不是没办法。”
“什么办法？”
叶枫在电话那边沉默了。司徒月急着追问：“究竟什么办法？”
“你什么时候放学？见面说。”这时候，他听到司徒月说了声“哎呀”忍不住笑了笑，“上课吧，我等你电话。”
还有三节课呢，又不能请假。急死！
“叶枫？”司徒月忽然想起了林霄，“你联系林霄了吗？”
“打过电话。他还行，挺冷静的。不过，想让他跟我一起去灯具城不可能。”
“你一个人能行吗？”司徒月开始担心起来。
叶枫言简意赅：“行。”
话及至此，各自挂断。
叶枫把手机放进口袋，就听坐在身后的陈友睿噗嗤笑了一声。
“那天我怎么没跟你一起去呢。”他啧啧舌，“一出好戏没看着。亏大发了。”
叶枫懒得搭理他，拿了伞准备出门。陈友睿还在絮絮叨叨:“我要是那哥们，非整死那姓林的不可。那哥们也忒废物了，还把自己整残了。”
叶枫面色一沉：“你给自己积点德吧。”
陈友睿不但没有收敛，还搭上叶枫的肩膀：“这就叫啥人啥命。”他笑嘻嘻地撞了一下叶枫的肩膀，“明天再去呗，你不是最讨厌下雨天出门吗。”
叶枫冷着脸甩开他，开了门走进风雨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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