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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霄想擦擦额头上冒出来的冷汗，可这样做会显得自己很心虚。他努力克制着这种冲动，任由额头上的汗变成很多很多的蚂蚁，爬来爬去，引起阵阵瘙痒。
“你误会了。”林霄说，“我说的‘她喜欢的地方’指的是相声，而不是具体到某个地点。”说完，擦擦额头的汗，再挠挠。终于舒服了。
司徒月反问：“我们一起去喜乐茶楼的时候，你可以说是偶然看到一家相声茶楼，想起你小姨喜欢听相声，进而产生‘睹物思人’的心情。但是，第一次你是自己去的，表明要找何文燕。这一点你怎么解释？”
额头又开始痒了……“说不清楚。那时候我刚醒，记忆很混乱。”
“好，就算是因为记忆问题。我再问你，‘滚犊子’这个网名是怎么来的？”
陆剑没忍住，噗嗤一声乐了：“滚犊子是怎么回事？”
司徒月朝着林霄努努嘴：“他告诉喜乐茶楼的伙计，小姨的wei信名叫‘滚犊子’。伙计在会员群里没有搜索到这个人。”
陆剑“哦”了一声，扭脸儿冲着林霄啧啧两声：“别怂啊，继续。”
林霄突然向前坐，身子靠近前排两个座位之间，盯着司徒月：“你问这些干什么？”
“你先回答我。”
“你不讲道理。现在就好像是一场辩论会，你是反方，我是正方。司徒，辩论会总要有主题吧？你连主题都不告诉我方，让我怎么辩？”
来这套？太棒了，说起辩论会姐姐我没怕过谁。
司徒月一扭身，几乎跟林霄面对面：“第一，你的行为太反常了；第二，你的解释完全没有逻辑。”
“注意，你所说的两点主语都是‘我’。我也问问你，我跟你有什么密切关系的吗？你为什么要追问我的事情？被你追问，我为什么要事无巨细的解释？”
司徒月有些惊讶——这人吵架功夫见涨啊。
一旁的陆剑唯恐天下不乱，对着司徒月眨眼睛：“反方同学有什么想说的？”
司徒月不逞多让：“你失忆后找到我的主要原因是：我是何文燕失踪案的唯一目击者。我多次拒绝你，你三番五次打扰我，让我帮你回忆十七年前的所有细节问题。还请我帮忙画何文燕的素描像。我还陪你去申阳市看了无名骸骨。我等于因为你再次卷入失踪案；那么，如果何文燕没有失踪，你就是骗了我。”
“她的确失踪了。我不明白你为什么假设，她没有失踪。”
司徒月竟然没有反驳他。
“怎么不说话了？”陆剑笑着问司徒月，“说啊，我看你俩聊得停开心的。继续，继续。”
司徒月白了他一眼：“不想让你听！”说着，手指林霄，“你给我下来。”
林霄看着司徒月下了车，站在旁边的人行道上。认怂了：“陆剑，能开车走吗？”
陆剑苦笑一声：“我大概知道她要说什么……去吧，这事真的很重要。”
林霄满腹狐疑，无奈之余只好下了车。
路灯下，司徒月静等林霄慢吞吞走到面前。他不说话，似乎是等着她开口。
没有陆剑在旁，她的语气柔软了很多，“那天在喜乐茶楼，你哭了。我从没见过哭得那么悲伤的人。直到现在我还是认为，你非常爱何文燕。”
林霄低着头，无法回应她的话。
他的无话可说，让司徒月有些失望。看来，不把遮羞布扯开，他是不会说实话的。
“警方记录，她是在2002年失踪的，wei信是哪一年的事？”司徒月紧盯着林霄，“现在我怀疑，2002年何文燕根本没有失踪。所以，你才会去喜乐茶楼打听她的下落，因为她去过喜乐茶楼。也就是说，她真正失去下落的时间最早可以追溯到五年前，2014年。如果是这样，你不但骗了我，还骗了警方。”
“你想说什么？”林霄终于抬起头来，诧异地看着她。
司徒月上前一步，压低了声音：“你当我是胡思乱想好了——你，包括你的家人都知道何文燕并没有在2002年失踪，她很有可能是为了脱罪而假死。她可能藏在某个地方，或者换了身份。直到2014年才从你们的视线中消失。如果真是这样。林霄，你必须把实情告诉警方。这样，警方才能根据最新的线索找到她啊。”
原来，陆剑说这事很重要，是这样。
陆剑没说错，真的很重要。不过，说起来真的有点可笑，方才竟然以为自己的秘密要暴露了。
林霄苦笑着低下头，呐呐自语：“如果你的胡思乱想是真的……该有多好。”
“什么？”司徒月没明白这话的意思，脱口问道。
林霄抬起头来，释然地笑了：“司徒，将来你一定是个好律师。”
“哈？”这算是什么反应？他是不是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司徒月看了眼车，小心翼翼的样子说不出的可爱：“林霄，我不知道你在顾虑什么。但是我从没质疑过你对何文燕的感情。正是因为这样，你才不能继续隐瞒下去。”
“我没有。”
“林霄！”司徒月急的直跺脚，“你是个聪明人，怎么能在大是大非上犯糊涂呢？不管你把我当成是前女友也好，朋友也好，爱管闲事的也好。只要你愿意说出真相，你把我当嘟嘟都行！总之，我不能看着你犯错！”
此时此刻，林霄发现自己又亏欠了她一些。遗憾的是，无法弥补。
她真是能要了我的命！
“司徒，对不起。”
“不能道歉啊林霄。这种事不是道歉能解决的？如果你不说，我也会说。我，我不能明知道一起潜在案件的存在而不吭声。职业道德不允许我装着什么都不知道。可是，我不想那么做！你明白吗？”
林霄忽然上前抱住了她。
司徒月懵了……“你干什么？快放开，这是在马路上啊。快放手。”
“谢谢你，司徒。”
耳边的低语让司徒月静了下来。许是因为声音中的悲伤色彩，许是因为他的怀抱太让她沉迷。
林霄努力克制自己，不能抱得太紧……“谢谢你为我着想。”
“我只是……”担心你。
“别动，听我说。”林霄的腰弯得更深，下颚搭在她的肩膀上，“我发誓，小姨真的是在2002年失踪了，我没有骗你。至于我为什么会去喜乐茶楼打听她的下落。我不能告诉你。”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给自己一点勇气，“我心里有一个秘密，不能对任何人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对任何人说。就在刚才我是这样认为的。但是现在，我觉得如果有一天我可以说出这个秘密，那个人一定是你。”
因为你真的真的很好。
因为我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你。
爱到不忍心碰触，还不如从未爱过。林霄断然放了手，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在那之前，不要再追问我了。”
司徒月像是被抽走了三魂七魄，站在原地呆呆地看着林霄上了车。
车门一关，林霄的脸色沉了下来：“开车。”
“她呢？”
“开车。”
陆剑一脚油门，车子驶入机动车道。
枝叶繁茂的大树被路灯照得忽明忽暗，数不清的小飞虫围绕在路灯周围飞舞，啪啪地撞击着发出光明的灯泡。它们弱小的翅膀被灼得残缺不全，从空中跌落，还没到地面又被风吹走。不知道会落在什么地方。
风吹凉了脸颊，她抬手摸了摸，指腹上沾了一滴泪。
司徒月诧异地看着自己的眼泪，不明白为什么会哭。
他的声音明明那么温柔，怀抱那么温暖。应该开心才对。
讨厌，真的是眼泪。
还好，只有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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