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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仔细回忆着当时的情景——从捷径的断崖上往下跳，再往前跑一会儿便看到了下面的盘山路。那时候，母亲的车已经开过来了，但是因为雨声和风声太大，即便是大声叫喊，车里的人也听不到。所以，那时候他决定跳下去。如果不是那诡异的怪圈又出现，他真的会从高处跳下去。
想到这里，记忆有些恍惚。
那时候，站在盘山路的上方向下望。被暴雨洗刷的路面，模糊的景色，还有……好像还有个女孩子。
记忆逐渐清晰——首先，他看见在盘山路u型拐角处有一把雨伞，那是一把七种颜色拼凑起来的雨伞。雨伞下可见一条绿底儿白碎花裙边儿。
司徒月看到的小姨是穿着一条靛蓝色连衣裙，底边是白色。
阴天、暴雨、泥沙、裙子、九岁、惊慌……
林霄像是想到了什么，眉头深锁。
——
夏天的晚上是烧烤的天堂。撸串独步食林，称霸天下！但很少有人像陆剑这样一边吃着甜食一边撸串。
对陆剑来说，甜食是大脑的养分，每隔一段时间必须大吃特吃一顿甜食。否则脑袋会变得很迟钝。烤串嘛，那是陆警官从小到大刻在心头的白月光。
休假眼看着就要结束了，陆剑买了一大堆的甜食和烤串，还有几瓶酒，准备回家享受。只有一个人的宴会刚刚开始，林霄的电话打了过来。
陆剑揉揉眉心，坦言：“千万别来，也别说请我吃饭。一年到头我没多少一个人安安静静的时候，你让我享受享受。有什么事电话里说。”
林霄：“……”
“不说我挂电话了。”
“我说。”林霄急道，“你跟我说过，陈叔叔上山找我的时候，跟我小姨通过电话。我小姨说正准备上山找我。是吧？”
陆剑回忆了一下：“是。”
“司徒跟我说，看到一个女人背着个大姐姐。那个大姐姐穿着靛蓝色的裙子，底边儿是白色的。对吧？”
“对。”
“我想知道，我小姨跟陈叔叔通话的时间和司徒月看到我小姨的时间。”
“你等一下。”陆剑放下手里的东西，回书房拿了师父的日记本。翻开来找了一会儿，“何文燕跟陈靖瑜通话时间是在上午09:5209:55。司徒月看到何文燕的时间无法具体确定。大概在10:2010:30之间。你想到什么了？”
电话那边的林霄沉默了一会儿：“我小姨是坐火车过来的，十有八九是尚海南站。从南站到凤来山应该走c景区入口。我假设，她是在c景区入口下了车，最近的上山的路应该在正北。我是说观音庙的正北。”
陆剑一边听着林霄的分析一边看着师父写在日记本上的分析，跟林霄说得几乎一模一样。他没有不耐烦的打断林霄，而是继续听他说下去。
“如果从正北方向上山……我把天气因素考虑上。走到观音庙至少需要一个小时。司徒月下山的路径应该是从观音庙的西北方向往山下走，按理说，她们是碰不上的。”
听到这里，陆剑打断了他：“‘看’和‘碰上’是两回事。我可以在千米之外看到你，但是咱俩想走到一起需要时间。”
“我明白。我说的意思不是关于地理位置，而是时间。时间上她们不应该碰到一起。”
陆剑看了眼日记本，师傅在09:5209:55\/10:1010:30后面写了个“？”
“你继续说。”
林霄：“假设09:55之后我小姨开始上山，到达观音庙的时间应该是10：55。司徒看到她的时间是10:1010:30之间。接下来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司徒是在哪里看到我小姨的？如果是快到山下，就是合理的。因为距离我小姨和陈叔叔挂断通话不过二十或者三十分钟，她才走了一半路，因为天气原因甚至更慢；反过来。如果司徒是在观音庙附近看到我小姨了，时间完全对不上。你想想，司徒在山腰，我小姨在山脚。中间还有数不清的大树，漫天的大雨，司徒眼神再好也不可能看到。”
这就是师父在时间后面写“？”的原因吗？
陆剑沉声道：“师父调查过何文燕搭乘的列车记录，也调查过她跟陈靖瑜的通话记录。都是准确的。就是说，当时的确是何文燕给陈靖瑜打了电话。”
“但是，时间上不对啊。”
陆剑在电话那边无声叹息：“林霄，其实你明白，要弄清楚这一点必须去问司徒。不管你俩是什么关系，有些事不能总是回避。该问的还是要问。”
林霄已经冲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咽了回去。
本来，他想请陆剑去问问司徒月，可陆剑一句话堵死了这条路。
他怏怏地回答：“好吧。”
“有了消息，马上告诉我。”
就此，这通电话算是结束了。可陆剑却没心思继续享受甜食和烤串。
在陆剑眼中，林霄是个非常聪明非常聪明的人。这小子在打电话之前是经过深思熟虑的。换句话说，在林霄的心里会有一个基本认知，这个认知就是“我能想到的，警察同样会想到。”
所以，他明知道所说的情况警方已经完全掌握了，干嘛还要反复强调好几遍？说得难听点，他是鲁班面前抡大锤——班门弄斧。
不会的。以这小子的聪明劲儿他不会干这种蠢事。他之所以反复跟我强调时间和位置的问题，应该是另有打算。比方说，想从我嘴里得到一个他所不知道的信息，却并不愿意让我知道他的本意。所以，他在反复强调时间和位置这些情况的时候，会提出那个他所不知道的问题。这个问题，是我不在意，或者说不会发现的。
想到这里，陆剑乐了。林霄真是越来越有意思。话说，他究竟想要我的哪句话呢？
——
可能是因为快到农历十五的原因，今晚的月亮特别亮。大大的月亮地儿落在小区的草坪上，温柔地呵护着每一寸土地。
司徒月拎着买好的酒走到楼门口，听到草坪那边传来了嘟嘟的叫声。
谁把嘟嘟带出来了？懒得要死的小清？
司徒月循着叫声走过去，果然看到了嘟嘟正在草地上撒欢儿，而叶枫站在草地边儿上，整个人看上去有点紧张。
“你带嘟嘟出来的？”司徒月走过去，有些难以置信。
叶枫看到她的瞬间像是松了口气：“嗯，它一直挠门。”
“怪我。平时没时间遛它，家里一来人就挠门。”
叶枫从她手里拿过啤酒袋子：“上楼吗？”
司徒月落得两手空空，闲得自在：“嘟嘟，回家了。”
嘟嘟听到妈妈的声音，一路疯跑过来，围着俩人蹦蹦跳跳。一阵风吹过来，迷了司徒月的眼睛。
“怎么了？”叶枫看到她紧紧闭着眼睛，低声问道。
司徒月揉着眼睛：“迷眼睛了。没事。”
小时候大人都教过，迷眼睛了不能用手揉来揉去的。所以，他轻轻拉下她的手。
这一幕，被刚刚走进小区的林霄看得清清楚楚。脚步戛然而止。
在他眼里——两个人挨得很近，叶枫拉着司徒月的手，嘟嘟围在他们身边转来转去。
叶枫完全不知道远处有个人对他虎视眈眈。他的眼睛里只有司徒月，声音又轻又沉：“疼吗？等会儿冲冲水。”
司徒月捂着眼睛，很难受：“眼睛睁不开。感觉进去好多沙子。”
“手放下，回家。”他的语气很强硬，不容她反驳。手上却温柔地拉着她。
嘟嘟闻到了熟悉的气味，朝着某个方向汪汪大叫——粑粑，是粑粑！
叶枫走了两步，回头叫道：“嘟嘟，跟上。”
汪汪汪——妈咪，是粑粑呀！
司徒月急着回家，闭着眼睛回头叫嘟嘟:“嘟嘟，快点，回家了。”
林霄眼看着叶枫拉着司徒月的手走进楼内。嘟嘟在楼门口急得团团转，冲着楼门叫，冲着林霄叫。
他明知道嘟嘟听不见，还是沉沉地叫了一声：“嘟嘟。”
最后，嘟嘟追着妈妈进了楼。
林霄的脸上流露出掩饰不住的失落和悲伤。黯然转身，离开时，没人知道他曾经来过。
——
时间一晃到了周六。上午八点左右，林霄接到了司徒月的电话，约他一起去看张老师。
“只有我们俩去吗？”
司徒月被他问愣了：“不然呢？”
“哦，那我去接你。”
“不用。我把位置发给你，我们在老师家小区门口碰头吧。”
他想都没想脱口问道：“谁送你去？”
“我坐公交啊。”
真糟糕。我都在想什么？
林霄闷闷不乐地换了衣服，背好包走出房间。刚到一楼，见母亲急急忙忙的样子。
“妈，怎么了？”
“正好。快，送我去医院。”
林霄格外紧张：“您哪不舒服？”
“不是我。是老齐出事了，我得过去看看。”
“老齐？”哪位？
何文兰换好鞋，拉着儿子出门：“就是开名表专卖店的那个齐光头，你也见过的。本来，你陈叔叔想去给你买块表，没想到他那个店忽然着火了。要不是你陈叔叔帮忙，说不定比现在伤的更重。”
“我陈叔叔没事吧？”
“也受了点伤，不严重。”
话赶话的功夫，母子俩上了车。
林霄把母亲送到医院，托口说还有事，没跟着进去。叮嘱母亲照顾好陈叔叔，早点回家。
即便他已经很赶，还是迟到了半个多小时。下了车走进小区，远远地看见了司徒月抱着一大堆东西站在楼门口。
林霄也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了，看见她就觉得心里堵得慌！
随着慢慢走近，司徒月也纳闷——早饭没吃好吗？怎么冷着张脸？
林霄站在她面前：“就是这里?”
司徒月点点头，看到他手里拎着个非常卡通的袋子：“这什么？”
“给老师买的。”
“买得什么啊？”
“跟你有关系吗？”
司徒月眨眨眼——早上肯定没吃好！
算了，不跟你一般计较。司徒月指了指楼上：“三楼，走吧。”
俩人同时转身往楼门里走，楼门很窄，他们撞在了一起。司徒月怀里的一个袋子掉在地上了。她把东西递到林霄面前：“帮我拿一下。”
林霄没好气地说：“你没手吗？”言罢，自顾自地往里走。
司徒月整个人都愣住了，看着林霄的背影，蹲下去捡起袋子。几步追上他：“林霄，我没得罪你吧？你什么态度啊？”
“我态度怎么了？”
“见面就怼我！”
林霄从鼻子里挤出一个“哼”，继续上楼。
司徒月抱着一大堆东西跟在后面：“林霄，你怎么了？”
“我就不劳烦您操心了，您还是去关心别人吧。”
司徒月郁闷：“你这样说话真的很讨厌。”
“嫌我讨厌，去找不讨厌的人。”
什么意思？
司徒月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去，拦住他：“你跟谁吵架了？还是谁给你气受了？”
还不是……
只要一想到叶枫和司徒月手拉手的画面，心里的火气越来越旺盛。可又不能说——都是因为你跟叶枫那样那样！
“林霄，你看上去一脸的杀气。”
“跟你没关系。”林霄推开她，迈开大步跨过两个台阶。
司徒月抬起头朝他说：“那个，你走过头了。”
林霄站在三楼与四楼间的缓步台上，又尴尬又生气，磨牙霍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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