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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大年初一一大早,儿女会带上祭品去墓地,给已故的老人拜年,“邀请祖先一起过年”。
厉海和小妹,那天陪着母亲去了江对岸,原来所居住的旧址一马路“上边”,某处山崖下一片无人看护的墓地,祭拜了他们的父亲。
关于这个男人,本书没有太多可讲述的故事。
他只是一个进城的农民,没有啥本事,只会下苦力把自己给累死,然后把两个未长大的孩子,扔给自己的老妻而已。
……
厉海和小妹简单收拾完坟头上的杂草,在墓牌前点上香烛,烧上黄纸,母亲已经开始念叨上了。
她让老头子在地下别担心,儿子已经回江州了,家里一切都好;自己得了一场大病,但侥幸没死也没瘫,身子硬朗得很。
“你各人在下面慢慢等,我还要多活些岁数!
“帮着你看着孙子、外孙了,再去找你!”
这话意有所指,儿子和女儿都“心虚”。
相互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
正月初八,厉海约了休假的倪双双一起去“看望”老谭。
按照李丽珍提供的位置,两个人需要开车去往100多公里外,与江州相邻的梁平县,去老谭老家所在地碧山镇落零村。
依照老谭的遗愿,他没有起坟,以一种时髦的“树葬”形式,埋在他老家屋子场坝前面的柚子树下。
那些树,活几十年了。每年都还会结出一种“土柚子”。
这样老谭就可以每天,都望着陪伴自己长大的——
那条小河,还有那片竹林了。
……
厉海听老谭说起过他的家乡,那条河名叫铜钵河,是这座已不年轻的直辖市,双江相汇中另一条嘉陵江,众多支流之一。
上学时,厉海也吃过老谭老家来人,带来的这种本地柚子。
卖相不佳,个头也小,口感并不太好,尝起来会麻痹舌头。
物质贫乏的年代,它是除江州红桔外,不错的好水果了。
……
老谭每年都能吃上老家的柚子,这事跟厉海还有些关系。
有一年他在老谭家做客,恰逢老谭在老家务农的三叔,挑着两挑土柚子,还有自己家产的稻米,进城来看望老谭一家。
当时在饭桌上,“半大小子吃死老子”的小厉,干了整整三大碗白米饭——让这个朴实、健壮的农村汉子,看得是瞠目结舌。
他看这小子又去盛了一碗,有些不敢置信地开口说道:
“你这小伙子个头不大,比我们这些下力汉儿还能吃?
“这一碗,你要还能吃了……我每年都多挑50斤米来。”
结果……见怪不怪的老谭家人作证,狡猾的三叔食言了。
柚子倒是每年都有,米么?
一粒都没见着。
……
不宽的河面上,一艘只装了三人的小型机动船,在往上游行驶。
厉海像是在介绍他的老家,跟同行的倪双双说道:
“这条河明朝称‘清溪江’,清朝叫‘通巴河’,民国称‘铜钵河’。据说这条河早年间干净时,产过一种叫‘铜钵鱼’因而得名。
“不过老谭长大的90年代,这条河就已经受到一些炼焦厂、洗煤厂污染,没有这种鱼了。”
……
船已经不是老谭曾经跟厉海回忆过,村民们到镇上赶场所乘坐,用长长竹竿撑的小船。
他和双双要逆河而上,只能包到一条运货用的小机动船,还出了高价。
华国乡村公路早已发达,就连江州的青沙江,昔日的“黄金水道”都已变成了一个大“水库”!
虽然还在正月,但这两天气温,已经反常地上升到二十几度。
……
倪双双放眼望去,钵钵河水,清波荡漾,波光粼粼,偶有白鹭驻足停留。
岸边,绿树成荫,生机盎然,有城市民在河岸公园成群结队观赏游玩。
河道弯弯,远离镇上小了一号的城市楼景,到了一些平稳之处,居然还看到几顶帐篷,有年轻人聚在河滩上烧烤、自拍。
……
船上的老厉,还是像个返乡的老人,在回忆往事:
“老谭总是说,当时,整条河流臭烘烘、黑黢黢的。河面上长期漂浮着一层焦油。钓上来的鱼有一股煤油味,打上来的水黑得可以练毛笔字。”
船很快来到李丽珍给的地图定位。一个河湾有处青石,看得出来有一条草丛中的狭窄小路,旁边有一丛不大的竹林,上边还有几颗叶子肥大的老树。
厉海之前做过功课,那就是本地的柚子树。
……
有一个老者站在一栋早已过时二层白瓷砖小楼前边空地上,看到有船“突突”地过来,就从“之”字形的那条小路下来,一边走一边望向小船。
这是老谭的三叔——当年跟他打过赌。厉海来之前,给他打过电话,说清了时间地点。
两人只在很多年前见过一面,他自然是认不出侄子长大后的少年同学。
倒是老厉从模糊的记忆中,把面前这沟壑满布的庄稼老脸,和长大后的老谭的脸型、五官上联系起来。
厉海冲老人抬手打了招呼,扬声叫了一声“谭三叔”!
……
和双双下了船来,两人走上青石坡,走过那丛竹林,就能看到一颗树下的一块小碑。
它的前面残留着祭拜过的烛签,还有黑灰痕迹。
这就是此行的目的地了,老谭之墓。
厉海和谭三叔握了手,但因为多年未见,比较生疏,又是扫墓这种事情,所以并没有怎么寒暄。
但无论是这个不合时宜的小碑,还是他的热情——都只是李丽珍“洒过钱”后的效果而已。
我们不能否认,老谭老家人的热情与纯朴,但主动给些维护费,显得更“真诚”。
……
厉海拜祭老友的过程也很简单,烧两对香烛,又开了两瓶产自老谭家乡的双桂啤酒,倒在小石碑上。
还烧了两盒硬红河烟——这烟现在还真不好买,还是托了神通广大的任公子,从滇南红河卷烟厂搞来的。
这是他和老谭中学时,最早学会抽烟时常抽的,五块钱一盒。
老厉抽出一支点上,边抽边把其他的用烛火点燃了,烧给那边的老友。
他没有说话——老谭都睡了,吵醒他干嘛?
……
倪双双全程不说话,只对“三叔”,礼貌地笑了笑。
她看的是那块小碑——老谭的脸已经模糊,毕竟不熟。
厉海跟她说过,这个码字工,在遗书里给自己提前准备了幕志铭:
墓文确实少了“有肉吃”,只写着:
“有书看,不失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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