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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可忍，孰不可忍！
夜半云遮月，晓来秋雨急。
早起的楚今安走至昨夜经过的院子时，忽听阵阵箜篌之音，略一驻足，冷笑着离开。
木樨香袅袅远溢，伴着醇和的箜篌声萦绕暖室。
“自从请了曾经教授过长公主的琴师后，皎皎的箜篌越发进益了。”宋氏端坐雕花方椅，慈爱地看着抚动箜篌的女儿。
怀袖冲着爹娘扮了个鬼脸，垂眸抚弦，耳畔边是双亲及众人的笑声，乐音也跟着轻快灵动起来。
怀晋不太通音律，但听妻子说得多了，也能略懂一星半点，只是比起女儿的箜篌弹得好不好，他更在意另一件事。
“先时重金请来的那个师傅，教不好皎皎却说我怀家女儿天生不通音律，这也就罢了。他竟敢还在背后笑我白衣出身没有根基。”
什么琴师不琴师的，都是些三教九流、登不得台面的玩意！
宋氏深知夫君平生最痛恨的就是旁人说起他清贫时的往事，忙笑语劝慰，“不过是贪嘴弄舌之人，又打了板子赶出去，相公何必为他懊恼……”
从旁侍奉的翠彤眼珠转了转，忙抢过宋氏的话，“我们怀府富可敌国，那教琴的师傅穷酸仇富罢了，怎么能与老爷英武相比。”
怀晋武将，翠彤之言可谓说到了他的心坎上，不觉高看了翠彤一眼。
宋氏和善一笑，端起侍女递过的茶盏，聚精会神地继续听着女儿弹奏箜篌。
身侧的蔓柳看得心惊肉跳，又见翠彤旁若无人对怀晋媚眼如丝，心尖猛颤不止。
“老爷，夫人，江家二公子求见。”外间伺候的侍女走了进来。
怀晋接过翠彤呈递的茶盏，蔑然一笑，“江憬的儿子江如练倒是比他的爹懂事。”
宋氏眼神复杂，面上带了愁，“若是相公不看好，该趁早了却这桩事。”
她的女儿玉叶金柯，才貌双绝。她自会为女儿挑选终身依靠之人，哪能让本就和夫君有隙的江家与女儿多识。
“夫人差异，且不说未知皎皎之意，只说这江如练倒也是个不错人选，见见面又有何妨。大家闺秀若是难识人心，将来如何守住怀家之富。”
怀晋自信女儿无人能比，因此说得倍感骄傲。
翠彤见老爷与夫人似要起争执，忙出言劝说，“老爷是大小姐的生身父亲，自然为大小姐着想，夫人不必忧心。”
宋氏微一怔，转过了眼。
“……说得不错，”怀晋并不记得翠彤名姓，也无心去想，转首看向弹奏箜篌的怀袖，“皎皎，不必在这里陪着爹娘了。”
怀袖听双亲说起江如练都到了谈婚论嫁的程度，觉得实在没有必要，且不说她与江如练见面寥寥，就说对江如练这个人，也只能算得上不喜不厌而已。
不过此刻人多，倒也不必当面讲出。
“女儿告退。”怀袖行了礼，离开暖室后朝长轩而去。
天色分明，云卷云舒，秋花秋草坠着初晓的寒露，自有一番悦目之处。
许是挨着窗子的缘故，摆在黄花梨画案上的朱砂红霜落了许多丝蕊。怀袖等得有些无聊，将掉落的花瓣一片片放入盆中。不知不觉间，花瓣染红了细指。
“怀袖妹妹。”江如练步入长轩。
白袍清朗，斯文内敛，眼底有着按捺不住的欣喜和动容。
隔着海棠花窗时，他便看到了轩内的女孩。依旧是记忆中的如画眉眼，却总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同之处。
都说人淡如菊，但那如霞似锦的秋菊衬着，女孩仿佛一汪清泉，能够洗涤他连日来的所有忧闷。
怀袖这才发觉有人来，忙端正坐好。一抬眼，对上江如练凝望自己的双眸。他们并不相熟，因此有些看不懂对方眼中的热络，想来应该是两家相识的缘故。
“江公子。”怀袖礼貌而又疏离。
江如练眼神黯淡了一瞬，转念想着或许是两人很久未见，复又漾起笑，“怀袖妹妹可是怪我没能赶上昨日宴席？”
自加冠之后，他便离开江州前往外祖家读书，课业繁忙，回家的次数也就屈指可数。
但自从几年前的惊鸿一瞥，怀袖的生辰他都不会错过。若非昨日路遇暴雨，也不会耽搁时辰没能及时赶到。
怀袖只当江如练打趣，莞尔摇头，“不过一次生辰，错过了也没什么要紧。”
江如练心中释然，女孩所言不错，仅是一次错过而已，待他日后常住江州，他们便有很多见面的机会。
如此想着，笑意不觉加深。眸光掠过女孩指尖，江如练递上了一方月白丝帕。
怀袖望着干净却不甚新的帕子，微一怔后接了过来，“这样的贺礼倒是头一回收到。”
每年的生辰，她能收到各式各样的贺礼。奇珍异宝、绢丝锦缎、甚至还有讨人喜欢的猫猫狗狗，不过江如练送的倒是最特别。
女孩的天真的模样令江如练忍俊不禁，朗声笑了，“这是予你擦手的。”
月白的丝帕划过指尖，浸染了丝丝红痕，怀袖这才发现自己指缝中都是花汁，抱歉地看了看江如练。
“染上颜色了，我回去选一方一样的予你。”
错上加错，只好努力弥补。好在同一色的蜀锦丝帕家中也有，只是这上面的绣的竹叶得费一番心思。
怀袖开始逐一想着家中的绣娘，样子认真又谨慎。
女孩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方无关紧要的帕子上，江如练哭笑不得，却又很喜欢此刻两人没有任何隔膜的交谈。
“这才是我的贺礼，不知妹妹喜欢不喜欢？”
天青釉的冰裂纹罐子摆在了桌上，怀袖好奇地打开来，里面是一颗颗香丸。清馥的味道萦绕鼻端，又似有菡萏清气缭绕其中。
“这……像是伴月香，可味道却有些不同。”怀袖仔细辨认着，并不能肯定。
“是伴月香，不过我又加了别的香料在其中。”江如练说得有些激动，眼中有光熠熠闪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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