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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在洒扫的小沙弥停下手中的活计，走向院门，“是你……”
门开启，是许久未见却印象深刻的人。
“未受相邀，忽然冒昧前来，主职可在？”怀袖取下风帽，露出一张冻得微微发红的脸。
除了因故上香外，似乎每次来景明寺都是这样的突然和意外，免不了生出几分愧悔，但大事当前，也暂时顾不得许多了。
“何人前来？”澄澈如水的声音在院中响起，同上一回并无分别。
小沙弥扫过眉眼间带出几分喜色的怀袖，老老实实地回答了主职的问题，“是信远侯府的四少夫人。”
那个曾经扶着满身血污的四公子丝毫不害怕的女子，这样的事和这样的人加起来，都是让人不容易忘记的。
清淡的双眸浮现起几缕疑惑，主职依礼请了怀袖进来。
松枝上几片冰凌似被人声所扰，颤落在深雪埋覆的花树下，怀袖随着主职进入客间。
“多有打扰。”怀袖见礼。
主职合掌还礼，“四少夫人客气，寒雪初晨前来，想来必有要事。”
怀袖莞尔，主职虽不过问红尘俗事，但他既然愿意见自己，又话语恳切，多半是可以相助的。
“邱林部虎视眈眈，江州困守。主职既愿发心救济众生，定然不会坐视不理。”
一夜太长，全心都在等待战况的变化。一夜又太短，听闻战局不利便要马上另出良策，以应对未知的变化。
主职会心浅笑，“我虽方外之人，但若是有什么可做的，一定尽力而为。”
尘俗中的一切在一颗虔心修持的心面前永远只会沉静如水，但一身尚在这浮世三千内，心感众生也无可厚非。
“来寺庙的香客中，哪一家中有习武之人？”没有多余的客套言辞，怀袖直接说出心中所想。
景明寺香火鼎盛，来往之人络绎不绝。许多人都在期间有所供奉，主职对他们的大体境况不会不了解。
主职沉思一晌。寺庙僻静，但昨夜之事凶险，他自然有所耳闻。但他久不在红尘之中，一时半刻也无良方，现在忽然听到怀袖的法子，倒让他不觉心中一亮。
“四少夫人心思奇巧，竟能从这里入手。”
怀袖无奈地摇摇头，她这也是没了法子之后，硬逼出来的法子。
北衙精锐俱损，朝中虽说会有计策商议，但不管商议任何计策，必须得有人应对邱林部随时可能再次发起的攻城。多一个人便多一道希望，不管是想办法的，还是出人出力的。
“来此香客以及相识的人中，恐怕只有陈员外了。他继承家中的米粮生意，从前还做过镖局的买卖，因为有来往货运，家中便养了许多有功夫的镖师。陈员外本人性情宽厚、是个识大体的人，想来多半愿意帮忙。”主职将认识的所有人想了一遍，把陈员外的大概情况说了一遍。
“镖师？那岂不是很好！”怀袖喜出望外。
临时守城，寻常民众并不具备任何经验，且又要应付邱林部的进攻。不管是人力还是心力，皆比不上在战场上搏杀过的邱林部族人，让他们前往只会凶多吉少，镖师们常年行走于山野，不但具备应对突发情况的心智，又有对付山贼匪盗的经验，完全可以抵挡邱林部一段时间。
“他们或许不能和亲上战场的将士们相比，但总是好过我这个普通人的。”
主职也被怀袖的欣喜所染，也跟着笑了，“四少夫人说哪里话，我倒也听过四少夫人骑马射箭样样精通的传闻。”
寺院来往人众纷繁，即便再不留意，也可以听到几句凡尘之事的。
怀袖垂眸，主职并无揶揄之意，但她也不好就此承认自己真的如主职所言。自己只是稍稍学过些主职所说之事，精通二字是绝对愧不敢当的。
“还有一事，倒也想听听主职的想法。”怀袖敛了笑，眸光镇定地望向主职。
寻到可以暂时守城的人是好，但是如何协商接下来的事才是最主要的。
“不好平白无故让这些镖师出力，也不能就此让陈院外自己折损，一应费用便都由我来负责。只是还须上禀兵马司指挥使才可名正言顺。”
主职眸光微微一动，唇边漾出一抹赞许的笑，他似乎突然明白，四弟何以对眼前女子深切执念的原因了。
“四少夫人放心，兵马司指挥使恰好是陈员外本家，且这样的时刻，他定然是支持的。四少夫人若是放心，便由我来与陈员外磋商。”
昨夜苦战失利，此刻最焦急的便是兵马司的指挥使，得知有民众自愿出钱出人守城，不会不赞成。
怀袖面上欣然，“主职深明大义，其他的我便没什么可说了。”
事情比她预料的要顺利些，也算是开了个好头。
主职合掌一礼。
日阳才透出半边，很快就被层层阴云遮蔽。
了无生气的街市一角，积聚着许多瑟瑟发抖的人，纵然心中有十二分的不甘，眼见着佩刀冷面的兵卒们，没有一个人敢提出异议。
而在他们的身后，是一个个哭得震天响地的亲人。
盛大人背着手，面上掠过一丝厌烦，但想到自己的前途，不得不努力地朝上提起嘴角，“各位不要惊慌，这些人都是去守城的，并非不再放还。他们此去为的是抵抗夷狄守卫江州，是大义之举。你们身为亲属当笑脸相送，痛哭流涕是何道理？”
这些人又不是一定全部都会死，省了眼泪真的死了再哭岂不省事，无知妇孺就是无知妇孺。
眼见大声啼哭的一众妇孺们不但没有一丝半点奉承自己的意思，甚至越发地变本加厉地哭嚎着拦住前行的道路。盛大厌憎地摇了摇头，示意身边的兵卒们赶开人群。
“大人，你可怜可怜小妇人吧，我们全家九口都指着他过日子呢。”满脸是泪的妇人撞开人群，跌跌撞撞跑到人群的前方，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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